假释官的爱情追缉令 第50章

作者:蜜秋 标签: 近代现代

  于是闭上嘴,秋焰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温遇河终于开了口,却是:“秋焰,你好像瘦了。”

  秋焰愣神,温遇河说:“利江澎杀死了阿宁,他承不承认,有没有证据已经不重要了,所有人都知道是他做的,你说得对,利江澎会得到他应有的惩罚,不管是行贿,还是黑|道洗|钱,他这回逃不掉了。”

  秋焰盯着他:“你真这么想?”

  温遇河点了点头。

  秋焰心里舒出一口气,利宁的案子查到如今,除了利江澎认罪,已经几乎没有可能找到实证了,他怕温遇河不甘心,画地为牢,一辈子陷在愧疚与自责中。

  他希望温遇河放过自己,为利宁能做的一切,他都已经做过了。

  还好,温遇河的这番话终于有了点“放下”的意思,秋焰说:“那我们一起等着看利江澎的审判。”

  “好。”

  讲完了这些“公事”,差不多到饭点,秋焰问温遇河最近胃口怎么样,有没有想吃的东西,医院的饭菜寡淡,想吃什么他可以出去买。

  温遇河说:“还好,现在很多要忌口,医院我这个病号的饭是特制的。”又说:“你现在太瘦了,等我出院好好给你做几顿……”

  话没说完,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看着秋焰笑了笑,说:“我应该又要进去了吧。”

  这是秋焰这趟来的最后一件公事,他要通知温遇河,他的假释已经被撤销了。

  法院关于撤销温遇河假释期,重新收监执行的判决通知已经发到了司法所,因为他违反假释条约,撤销假释后不仅要回到原监狱,还要将假释执行前剩余的一年刑期重新执行,也就是,原本6月就要结束的刑期,要从这个月底再次重新计算,到明年4月底才会结束。

  如果不是温遇河伤得太重,早两天就已经要收监执行,现在最迟也只能延期到他康复,而且明天就要再次转院,到监区医院去接受治疗和监管。

  温遇河听了这些决议,脸上没什么反应,只说:“好的,全都按规定来,我会遵守的。”

  秋焰怪他私自摘下定位器跨省追捕,可是回过头来又想,彼时的情境,如果换做他自己,恐怕也是一样的决定,他有些难过,却说不清为什么,仿佛许多情绪搅乱在一起。

  他点点头:“那你吃过饭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我跟监狱的人……”

  温遇河打断他:“从明天开始,你就不再是我的社矫官了,是吗?”

  秋焰一怔,点了点头。

  走廊上有护士喊着“病人家属都出来拿饭”,温遇河说:“陪我吃顿饭再走吧?”

  秋焰说:“好。”

  他出去拿了温遇河特制的饭菜,走到床尾,把病床摇了起来,又在床上支起小桌板,饭菜盒揭开,果真就是无油无盐的水煮菜,温遇河吃得很慢,突然问:“涸桥监狱的图书室有《黑洞旅行指南》这本书吗?”

  秋焰说:“……不知道,可能没有吧,这么冷门的书。”

  温遇河“哦”了一声。

  秋焰想了想,又说:“或者……我可以录一些音频。”

  温遇河吃着菜,一点声音都没有,秋焰说:“我可以继续念那本书,做成一段一段的音频,让监狱的管教存在公用的pad里,你周末休息的时间可以去租了听,那里的pad不能连外网,只能用里头存储好的内容。”

  温遇河吃完了饭,轻轻呼出一口气,说:“不用这么麻烦了,我只是随口问问。”

  他看着秋焰:“里头的工作量很多,闲下来的时候只想看看肥皂剧,不会想看那么枯燥的书的。”

  秋焰的心又无端缩了缩。

  所有要交代的事情就交待完了,秋焰找不到继续待下去的理由,起身准备离开。

  温遇河叫住他:“秋焰,能帮我最后一个忙吗?”

  “好,你说。”

  “我想见利江澎,在我治疗期结束,回监狱之前。”

  秋焰想了想:“好,我去申请。”

  “谢谢。”

  “不客气。”

  秋焰没问他为什么想见,见了又要说些什么,他一直觉得温遇河固执、莽撞,但相处得越久,他越知道温遇河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无论是飞身抓着齐修从大桥上一跃而下,还是摘下手环四百里跨省追凶,还是,他有意或无意,拒绝自己的每一次。

  这个人心里都如明镜般清楚。

  秋焰答应,只是因为他想答应,他愿意再帮他一次。

  仅此而已。

第75章 不坦白的人

  去看守所见利江澎的申请终于还是批下来了,因为这件事秋焰动用了有生以来唯一的一次“特权”,正常走程序要走排期,要等,但温遇河如果治疗期结束回到监狱,这件事就办不成了,于是去请求了父亲。

  秋鸿信对利宁和连星回的案子都很关注,温遇河的遭遇他也清楚,特批了这次假释犯对嫌疑人的探视,要求在法警的全程陪同监守下。

  算算时间,利江澎被拘押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三个月,温遇河上一次跟他面对面,还是两年前。

  看守所会面室,法警站在房间的角落,秋焰跟温遇河一起坐在长条桌的同一边,利江澎还没来,屋子里十分安静。

  温遇河一早上没怎么说话,眉目微垂,神色平静。

  秋焰用余光瞥到他,见他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利江澎被带过来了,他知道今天要见的人是谁,眼神从秋焰脸上滑过,落到温遇河身上,缓缓走近,坐到长桌对面。

  好一会,两边都没有人开口,秋焰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今天的会面时间是有限制的,至多半个钟头,他怕这样下去温遇河来不及说他想说的话。

  面对面注视对方的两个人神色渐渐有了变化,从一开始的平静无波,到渐渐充斥憎恨。

  温遇河开了口:“我知道是你。”

  利江澎扶了扶眼镜:“那又怎样,你两年前就知道了,跟现在比又有什么区别?”

  温遇河呼吸略微急促,语气却极其沉缓:“我今天来,只想问一个问题。”

  利江澎身体后仰,姿态松弛:“我未必要回答。”

  温遇河无视这句话,继续说:“你涉|黑、洗|钱、行贿数额超过三千万,光是这些已经足够判你无期至死刑,利宁的案子审不审,都不会改变你的结局,人之将死,其言也真,利江澎,我只想知道一件事的真相。”

  利江澎的目光锐利了起来,灼灼地盯着对面。

  温遇河说:“我猜,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利江澎下巴微仰,双目半眯。

  温遇河说:“你性侵了利宁,如何能看着他气喘发作致死?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什么都不做?你可以恨我,想杀了我,利宁又做错了什么?”

  他尽量保持平静,但秋焰还是感觉到了他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温遇河的双手放在桌面下,紧紧抓着扶手。

  利江澎在片刻的沉默过后爆发出一阵笑,重复温遇河说过的话:“我眼睁睁看着他死?你以为我是谁?我好不容易养大的男孩,我会看着他死?”

  他身体前倾:“你以为,我是你那个又蠢又恶的父亲,当了叛徒,出卖了兄弟,眼睁睁看着兄弟死,还假惺惺地对着尸体痛哭流涕?哦,这个被人出卖害死的兄弟就是利宁的亲生父亲,这种事,是你们姓温的做的,不是我。”

  温遇河只盯着一个问题问:“那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利江澎看对面人的眼神如鹰如隼,居高临下,却又包含憎恨:“你想知道,我当然会成全你。”

  “我对利宁的感情,不是你跟你父亲这样的人可以理解的,他养大他,培养他,给他全世界最好的东西,这样长大的男孩子,不是给你这样的人准备的,温遇河,即便你不是温庆的儿子,我也不会同意,利宁只能是属于我的。”

  “你说,这样的孩子,我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他死?那天晚上他一切正常,是我亲自送他回的房间,跟他说的晚安,说等他明天睡醒一切就都好了。气喘发作是夜里的事情,他长这么大,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家里随时都有备药,还有家庭医生,随叫随到,但那个夜里他发病之后没有叫人,药就在床头柜的抽屉里,他没有吃,温遇河,他是自杀的。”

  温遇河突然咆哮大叫:“你撒谎!!!”

  利江澎一脸凄惨嘲笑:“我家里,阿宁的房间,你现在还可以叫警察去搜,自从阿宁死后,那间房间我没动过,还是他死去时候的样子,包括他写下的遗书。”

  温遇河喘着气:“什么遗书?”

  “只有一句话,”利江澎一字一句吐出来:“小河,对不起。”

  温遇河整个人如受重击,他满心愤懑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秋焰替他说:“利江澎,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利宁为什么要写这么一句话,你以为,他是因为温遇河才自杀?你太卑鄙了,利宁是因为你才自杀!是因为你侵犯了他,令他生无可恋,世界观崩塌,令他无法再面对爱人,宁愿亲手了结生命,你是怎么有脸,竟然把这笔账算到他人头上的?!你才是凶手!”

  而利江澎毫不辩驳,他盯着温遇河:“不,你心里清楚,利宁因你而死,你这辈子都是罪人,温遇河,是你杀了我儿子!”

  秋焰怒吼:“撒谎!来人!把他带走!押回去!”

  法警带走了利江澎,秋焰乱糟糟地说:“你别听他乱说,别听他……他是故意的,你别上他的当。”

  温遇河胸口起伏,眼神无法聚焦,秋焰扳着他的肩膀:“你看看我,不要信他,他在撒谎。”

  温遇河艰难吐出几个字:“找警察,周斐……我要看到那张遗书……”

  “好,”秋焰答应他:“我马上去找周斐,温遇河,就算利宁是自杀,这不是你的错,他不是因为你才自杀,是因为利江澎……”

  无论说什么温遇河都没了反应,他起身,愣愣地朝外走,法警押着他上车,秋焰也跟着上了车,回监区医院的路上他一句话都没再说。

  去公安局找周斐的路上,秋焰想,他今天真正见识了一回魔鬼。

  真正的魔鬼所做的恶不是数得出来的那些,涉黑与行贿,甚至性侵,固然算得上恶贯满盈,而一个人利用另一个人的爱,扭曲事实,将恶行全盘转嫁,从而令对方深陷自责直至精神崩溃,这才是真正的恶魔。

  按照魔鬼的逻辑,如果利宁不那么爱温遇河,他根本不会自杀,魔鬼的性侵算不得什么,而“爱”,才是最大的凶手。

  秋焰想撕了利江澎。

  周斐得到消息,立马派人地毯式搜索了利江澎的家,果真在一个紧锁的房间内找到了那张纸条,纸页已经泛黄,笔迹凌乱,似是发病以后临时写下。

  秋焰拿到那张纸,周斐问:“要拿去给温遇河看吗?”

  秋焰犹豫了下,说:“其实有没有这张纸,对那起案子的影响都不大了,这份物证,你们留着吧。”

  周斐点头:“也好。”

  秋焰说:“帮我个忙,可以吗?”

  “你说。”

  “如果温遇河以后问起,就说找遍了,没找到,行吗?当然,我想他不会来问你,只会来问我。”

  周斐说:“好。”

  这天秋焰没有再回监区医院,以后的日子,直到温遇河的治疗期结束彻底康复,被收监执行,他也没有再去看他。

  他不知道如果见了面,温遇河问他找到了遗书没,他要如何回答。

  不擅长撒谎,但更不希望温遇河陷进利江澎布下的陷阱中。

  温遇河是他经手的第一个社矫个案,也是最失败的一个。

  这些天他写温遇河的个案总结,犹如把从最初到如今细细回忆了一遍,那人病歪歪地在医院挂水,在他普法课的眼皮子底下睡觉,在后厨汗流浃背地炒菜,在黑咕隆咚的巷子里替他揍人,给他煮醒酒汤,还发鼻孔朝天的自拍照,替他不值,含沙射影地怼渣男……他记得那个狂风暴雪的落英山,还有那个令人难堪又难忘的除夕之夜。

  秋焰想不到竟堆积了这么多回忆,温遇河彬彬有礼却又浑然无谓,他们之间隔着天然的距离,将这距离拉近一丁点的,是温遇河唯一的那一句,“我没有不在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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