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佛 第40章

作者:苏二两 标签: 近代现代

  气氛不错,有人拿着麦克风干嚎,也有人摸着姑娘的腿谈心,薛宝添被如水的恭维话捧着,慢慢散了肚子里所剩无多的怒气,与樊霄和游书朗碰了几次杯,话也多了起来。

  他搂着一个女孩儿吧唧亲了一口,叹道:“这他妈才是生活啊!”

  “玩几把?”游书朗提议。

  没人反对,几位主宾凑到了一起开始玩牌。游书朗洗牌、切牌行云流水充满美感,可不知为何樊霄眼皮跳了一下。

  游书朗今天一切如常,妥帖沉稳,处处逢源,待他也无异样,只是偶尔投来的一眼,好似带着轻飘飘的捉不到的冷意。

  樊霄怪自己多心,下意识的摩挲了一下胸口的四面佛,压下了心中隐隐的不安。

  “输了只喝酒没什么意思。”游书朗边发牌边说,“玩点刺激的?”

  薛宝添眼睛一亮:“游主任我现在怎么越看你越顺眼,玩玩玩,越刺激越好!”

  施力华也隐隐兴奋,将菩提手串换了个腕子,扬眉道:“来吧。”

  只有樊霄几不可查的蹙了下眉,游书朗什么性子他最了解,必然不会主动提出玩什么刺激的游戏。

  这事透着反常。

  从不在公共场所吸烟的游书朗,将咬在齿间的烟摘下磕了磕,磕落烟灰,露出隐隐一点红光,才又送回口里掐着牌回视樊霄:“樊总呢?玩吗?”

  两人的目光交汇,游书朗眼中的深意,樊霄却未能看懂。他有心哄人,软着声音回复:“全听游主任的。”

  别开脸,游书朗继续发牌,修长的手指夹着最后一张牌甩了出去,又将事先倒好的酒推到几人面前。

  雕着繁复花纹的银质酒架上放着六个斗酒杯,褐色的酒汤像勾扯着遇望的引信,危险又诱人。

  游书朗睨着那酒缓缓说道:“六杯酒,其中有一杯加了料的,输了的随意自取一杯,至于喝到什么,就听天由命了。”

  一句话,震惊了另外三个男人!

  这桥段似曾相识!

  施力华终于记了起来,七八个月前,也是在这家酒吧,好像也是这间包房,他们为了整治游大善人,让坐台女扮成薛宝添的女下属,又故意在游书朗面前向酒中下料,做出对女孩儿意图不轨的样子。

  整个晚上,他们都在津津有味地看着游书朗暗自焦急,三番五次的想办法救人,却几欲不成,最后只得自己喝了那杯加料的酒!

  如今游书朗反常地玩起这样的游戏。几个人都不傻,知道这是东窗事发了!

  施力华下意识去看樊霄,薛宝添嗤笑一声,也去看樊霄。

  游书朗觑着两人的微表情,最后也随着他们将目光落到了樊霄身上。

  男人垂着眉目,不辨神色,手肘压在膝上微微探身去摸酒台上的火柴。翻转火柴是樊霄烦躁或是隐怒时的小动作,只有与他最亲近的人才知晓。

  指尖一点点向前,游书朗的心一点点下沉,当他握紧拳头的时候,那手却在半路停了下来,折转拿起了一杯酒架上的黄汤。

  一翻手,樊霄吞了杯中酒!

  众人:“!!!”

  酒杯送回原处,男人面上一派轻松:“游主任说笑的,你们还不知道他,最守法依规,喝了酒在自家院子里都不开车的人,哪能玩这些花样,逗你们的。”

  说话的同时,他暗中拉了一下游书朗的袖子,是恋人之间提点对方的小动作。

  此时,干嚎的人飙了高音,骤然而起的破音分走了薛宝添和施力华的一点注意力,樊霄便在高昂的曲调中,偏头与游书朗低语:“现在不是整治薛宝添的时候,他刚刚帮你办了博海的事,动不得,想要教训他以后有的是机会。”

  “你觉得我是要整治他?”

  “不然呢?”樊霄的声音压得更低,“他是混蛋,但现在的确不是动他的好时机。”

  游书朗冷眼看着樊霄,想起了昨日与坐台女在这个房间里的对话。

  女孩儿依旧清丽,穿着白色连衣裙,脸上略施薄粉,与其他同行天壤之别。

  她点了一颗烟,没有掩饰眼中的沧桑:“我是走清纯路子的,很多男人喜欢这款。”

  “我记得你。”女孩吞吐烟雾,“我见过的为数不多的好人。当时我都觉得你傻,帮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值得吗?”

  “值得。”游书朗拧开了一瓶水,推到女孩面前,“能帮就帮一把,实在帮不了,我也不会强出头。”

  烟雾断了一截,女孩儿沉默了一会儿浪声说道:“你找我,是不是有话问我啊?”

  “有,能告诉我上次是谁在耍我吗?”

  女孩儿笑了一下,奚落:“现在才看出来他们在玩你啊?你还真是个呆子。”

  她沉吟了片刻:“你知道的,做我们这行,嘴得严,不然就没饭吃了。”

  “我知道,也理解。”游书朗打开钱包,“不知我付多少钱,你能告诉我你知道的。”

  女孩儿嗤了一声,睨着钱包:“还是瞧不起我们做这行的是吧?”她将细长的女士香烟按进烟灰缸,“你给我买个棒棒糖,我就告诉你。”

  她仰着头,落寞哀伤:“谁让你是我入行以来遇到的唯一一个好人呢。”

  游书朗想到女孩儿最后的话:“都他妈不是好人,都拿你当小丑耍呢。”

  “全部吗?”他同样记得自己当时暗哑的声音。

  女孩儿思忖了片刻,才道:“那个坐在主位上的男的没怎么说话,但我觉得他是知道的。”

  “你确定?”

  “也…不是特别确定,但我们女人的直觉很准的,他虽然表面上看着未参与,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女孩儿含着棒棒糖站起身:“好人儿,那些人你动不起,都他妈是有钱的混蛋,离他们远远的,别想着报复。”

  女孩儿的背影孤单落寞,从异常宽大华丽的门走出去时,像一条虚虚的随意可以擦掉的线段。

  回神的游书朗忽然有点倦了,厌烦了这样的拉扯试探和虚与委蛇。他深深地凝视了一眼樊霄,然后直白如剑地问向薛宝添:“薛副总上次你那个女下属是假的吧?为了耍我临时找的?”

  他拿起一杯酒轻轻摇晃:“酒里加的料倒是真的,当时我喝下去,你们是不是觉得很好玩、很刺激?”

  “!!!”

  三个男人皆惊,只有樊霄的表情隐得最快,他翻起眼皮看了一眼犹在愣怔薛宝添,在第一时间丢了一句泰语过去。

  “不好意思,一急便切到了泰语。”他没有半点歉意地换回国语,低缓的语气看似在缓和游书朗与薛宝添之间的剑拔弩张。

  “薛副总,游主任有点介意当初那件事情,当时是什么情况?要不劳烦太子爷给说说,话说开了就没有误会了。”

  “我他妈的…”薛宝添恨不得给樊霄一个大逼兜,掀了他的皮露出最邪恶的芯子。可是刚刚那句听不懂的泰语却瞬间提醒了他,若是透了樊霄的底,自己千辛万苦搭成的路子也就毁了!

  正当他犹豫之时,施力华的声音凉凉地插了进来。

  “游主任,当初是我要耍你。”

  众人:“!!!”

  施力华不抽烟,如今也抛了一支在嘴里含着:“当初我看你不顺眼,觉得你围着樊霄转是有所图,你又太能装B,一个小小办公室主任,却拿着架子让樊霄供着,所以那天我和太子爷说要同你开个玩笑,逗逗你。”

  “太子爷没恶意,但我有。”

  “我他妈现在也看不上你。”施力华点了烟,“知道樊霄在你弟弟身上花了多少钱吗?你图的是不是就是这个啊?!”

  “施力华!”樊霄沉声,“你过了。”

  他转身拉起游书朗,余光扫着看热闹的其他人,低声说:“我们先走,现在不适合再说下去。”

  待游书朗被樊霄拉着离开,薛宝添才反应过来:“不是,这都哪跟哪啊?樊霄那孙子又成好人了?”

  刚出酒吧,樊霄就被游书朗一把按在墙上,冷言问:“耍我你参与了没有?”

  樊霄肌肉紧绷,出口的话却是轻软又委屈的:“我怎么会耍你?那天我整晚都在护着你,你忘了?”

  桎梏的力量未松反重,游书朗倾身靠近樊霄:“那你刚刚紧张什么?”

  “我紧张了?”樊霄迎上游书朗压迫性的目光,“我不是怕你和薛宝添闹僵,他再搞出什么事端吗?”

  游书朗轻轻笑了一下,伸出手指贴上樊霄的耳后,冰冷的指尖顺着那里的皮肤缓缓向下游走。

  “你知道吗,你在极度恐慌的时候,这里的筋络会一鼓一鼓的,听见涛声,看到海水,在黑暗中沉入旧梦,都会如此。今晚这里动了三次,别说你是怕薛宝添生事,这种量级的事情,还惊扰不到你吧,樊总!”

  樊霄沉默了片刻,翻起犀利的眉目:“游主任就凭这个定我的罪?”

  游书朗站直身体,松开桎梏:“是,我没有实证,但心里很不舒服。”

  他转身离开,远远地留下一句:“最近别见了。”

第59章 只准我甩他

  阴暗的光影里,樊霄喝着烈酒。

  火柴已经玩碎了一盒,沉尸在男人的脚边,四分五裂。

  施力华拖走酒瓶,抱怨:“别再喝了,喝醉了我可不想照顾你。”

  见男人没什么反应,他又蹙紧眉头:“樊霄,你再这样下去,我可真认为你失恋了啊?不就是玩玩吗,至于您老人家这么走心吗?”

  他一屁股坐在樊霄身边:“没玩够,就换个人,四条腿的男人不好找,两条腿的要什么样的没有?你不想玩夜场的,就物色一个干净的。”

  晃悠着两条腿纨绔,轻飘飘的语调像在谈论天气:“我知道你喜欢狩猎的过程,那就重新开一局游戏,总比你现在这么苦闷的喝酒有意思吧?”

  “苦闷?”樊霄不喜欢这个词,他垂下眼睫,“施力华你什么时候瞎的?”

  “对,我瞎。”见樊霄隐有怒容,施力华适时的闭了嘴。

  杯子放在黑色的理石桌面上,水晶杯的碎光被暗沉的颜色侵蚀的似有污浊。樊霄摸了摸腕间的手表,缓缓说道:“我甩他可以,他主动离开我,不行。”

  声音很轻,又寒。

  让施力华都生出了一份对游书朗的同情,他知樊霄的性子劝不得,便顺着话茬儿问道:“那你要怎么办?”

  “既然给脸不要脸,那就哄回来,再狠狠地甩掉。”

  窗帘的压脚很重,透不进一束阳光。幽暗的壁灯奋力挣扎,也破不开层层重压的黑暗。

  半明半暗的光影中,樊霄看向施力华:“那个坐台女的信息掌握了?”

  “嗯,从山沟里逃婚出来的,他爹将她许给了一个六十多岁土财主。”樊霄的报复心极重,施力华等着他的下文。

  “把她的电话告诉那个土财主。”

  与所料的不同,施力华有些惊讶:“就这样?不把那女人的地址也给过去?”

  樊霄沉默了片刻:“吓唬吓唬得了,真把事情闹大,若是游书朗知道了,我就哄不回来了。”

  施力华在心里为游书朗烧了一炷香:“得,就按你说的办。”他又开始瞎操心,“可是游书朗那边一直不见你,你怎么往回哄?”

  樊霄的眸色又重了几分,半晌才道:“别管。”

  游书朗换了门锁密码,清除了指纹。这已经是樊霄连续三天被关在门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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