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服务体验实录 第12章

作者:匿名咸鱼 标签: 近代现代

  陆楦在那边停顿了一会儿,又低声问道:“今天还好吗?”

  我知道陆楦在问什么。他虽然人在外地,但他会肯定跟我的主治医生联系,以确定我每天的身体健康情况。这就代表着今夜我的治疗状况他已经知道了。

  “还行,”我捏着自己的耳朵,缓慢地吐出一口气,“不过耳朵又有点听不太清了。”

  其实之前我出现过一次失聪的症状,当时我只看到陆楦的嘴唇在启合,却一点声音都没听到,心里着实惊慌了一阵,不过好在大半天后听力又恢复正常了。

  这次没有上次严重,耳朵里像灌了水一样,外界声音模模糊糊的,要集中注意力很努力去听才可以。

  “青寻。”陆楦在那边叫我名字。

  “我这边有进展了,”陆楦告诉我,“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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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7.

  陆楦回来时是在一个黄昏。

  我正坐在窗边盯着外面发呆,手里还捏着前几天在海边捡到的一枚贝壳。

  通常来说,发呆么,就是思维漫无目的地乱飘一通,上一秒具体想了些什么,下一秒就忘得七七八八了。不过这次的发呆不算是纯粹的发呆,应该算是回忆往事,因而倒也有头有尾的。

  记忆中的往事浮光掠影,首先是我妈,然后是我的各位朋友,最后定格下来的一桩桩一件件,都与陆楦有关。

  从19岁遇见陆楦的学生时代到今天,我所有的快乐和难过他都参与其中。当然了,快乐占绝大部分,难过寥寥无几。

  虽然我确实是个倒霉蛋,但同时我又觉得自己非常幸运,因为我遇见了他。

  自生病以来,有时我会产生一点消极的念头,但只要一想到陆楦,我就会生出无限的力量与求生欲,又能抡起大铁锤和脑袋里的肿瘤大战三百回合。

  我看了看时间,心里估摸着陆楦应该快到了,于是坐在轮椅上转了个方向去够桌子上的小圆镜。镜子是赵行带过来的,真想不通他一个大老爷们为啥会走哪里都揣着镜子。

  不过这会儿倒方便了我。

  镜子里的人仍然有一颗光溜溜的脑袋,不过好在后脑勺是圆润的,所以即便没有头发做修饰也不是很难看;脸色和嘴唇有点苍白,看起来不怎么精神,我用手搓了两把,勉强能入眼了;脸颊最近好像稍微胖了一点点,在目前这种一天吐八回的状态下有点让我惊奇,当然也不排除其实是浮肿了。

  最后,我扯着嘴角做了个微笑的表情,又做了几个鬼脸,发现面部肌肉还是很受控制的,顿时又十分欣慰——脑袋里长肿瘤压迫神经的话,人就容易面瘫,再严重点就会嘴歪眼斜。

  确定过自己的状态看起来还可以后,我把镜子放回去,坐在轮椅上专心地等着陆楦的到来。

  很快,走廊上有熟悉的脚步声逐渐由远及近,接着病房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我立刻扭头看去,陆楦在日落时分再次来到我面前。

  他的面容带着经过长时间旅途后特有的轻微倦意,可望过来的目光却很温和。

  “帅哥,回来啦?”

  “嗯,”陆楦快步走近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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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з」∠)_

第18章 (58-65)艰难求生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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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8.

  我们最终还是没能参加赵行的婚礼,因为陆楦回来后不久我的病情就再次加重,期间经历了进ICU、转院、治疗……一切仿佛被按了快进键,让我昏昏沉沉觉得自己像处在梦里一样。

  人在极度痛苦煎熬的时候,是没有体面与尊严可言的。我也会像别的病人那样,不受控制地挣扎叫喊,捶着疼痛难忍的脑袋,疯了一样地想着,受这种苦是干什么呢,反正最后都是要死的,还不如干脆给我一个痛快。

  我抓着陆楦的衣角,神志不清地和他说话。我说,陆楦,求求你,别再救我了。

  陆楦一言不发地配合着护士将我按在病床上。

  药物被注射进身体里,我渐渐平静下来。

  陆楦握住我的手,静静看着我,我喘息着和他对视,觉得很对不起他。

  别看我了。

  我想放弃了。

  陆楦,就让我走吧。

  陆楦面色如常,低声叫了一句我的名字。他说,青寻,睡一会吧。

  他俯下身,双手捧住我的脸,额头和我的额头轻轻抵在一起。

  我闭上眼睛,想起不久前和陆楦在海边拍的那张合照,他脸上带着笑意,用一种很温柔的眼神望着我,让我总忍不住地想要流泪。

  倦意袭来,我再次跌入混沌的梦里。昏睡前,一颗滚烫的水珠溅到了我的眼皮上,又很快顺着眼角滑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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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9.

  病情发展到下一个稳定期时,已经是好几天之后了。

  由七位权威专家组成的医疗小组给出了新的治疗计划,一点点推进着。但实际上由于我的病症极度罕见,缺乏参考病例,每一步都是尝试,谁也不敢保证最后是否有效。

  “以后就让我为国家的医疗科研事业做一点贡献吧,”签完遗体捐献志愿书后,我放下笔,“希望以后生这种病的人可以早点好起来。”

  陆楦接过协议书,看了看我的签名,沉默了半晌,低声说道:“会好起来的。”

  都会好起来的。

  我攥了一下手心里的一枚护身符,这是陆楦前几天从寺庙求来的。

  那天他中午陪我吃过饭后说要出去两个小时,我让他有事就去忙,不用担心我。后来到了下午,陆楦推门进来,走到床边,握住我的一只手,将掌心朝上,然后将一个东西放在我手心里。

  “愿陈青寻成为天底下最幸运的人,逢凶化吉,平安无虞,长命百岁。”陆楦轻声说道。

  我低头看去,一枚带着体温的朱红色护身符静静地躺在我的手心里。

  其实以前他是不信这种神神鬼鬼的,我比较信,上大学那会儿还喜欢看鬼片,每次吓得哇哇乱叫,用手捂住脸从指缝里眯着眼都要看。

  陆楦对我这个自虐般的爱好感到十分困惑,我说他这个老年人不懂什么叫做刺激,他就用手弹了一下我的脑门。不过下次再看时陆楦就会提前捂住我的眼睛,另一只手把我揽在怀里。

  我靠在他怀里,耳边传来混乱的鬼叫声,还有陆楦平稳清晰的心跳声。

  我想陆楦真是一个合格的成年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情绪稳定,我也要这样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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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0.

  治疗的种种痛苦我很不愿意再去回想。长久的病痛折磨下,我的外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平时几乎不照镜子,那些属于年轻人的张扬与活力离我早已离我远去,只剩下艰难求生的勇气。

  陆楦也是。许多个难捱的时光,将他锤炼得越发冷冽沉默,但面对我的时候,他又总是很温和的。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他会有精神崩溃的时候吗?

  有时候我会后悔自己当年去追求陆楦。如果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他就不会因为我生病而万分伤怀,以至于不到三十岁就白发丛生。如果我没有陆楦,我会选择在一个疼痛难忍的晚上早早结束自己的生命,不会放任自己这么没有尊严地活着。

  可是我们相爱,因此他愿意不计任何报酬地燃烧着自己,我愿意为他也为自己而努力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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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1.

  这一天,陆楦从医生那里回来后,罕见地神思不宁,中间还差点摔碎一个杯子。

  “陆楦,”我轻声叫他的名字,他抬眼看过来,“有什么事不要瞒着我。”

  陆楦扯过板凳在我床边坐下,牵起我的一只手,轻柔地揉着手背上的淤青。

  不止是手上,我的身上也有很多这种淤青,一大团一大团的看着非常吓人。

  我盯着陆楦的动作,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猜测:“我是不是要动手术了?”

  “青寻,我刚才和李主任他们商讨过,”陆楦没有否认,他垂眼望着我的手,声音很低,听起来也很平缓,“这是最后的办法了。”

  “手术的成功率非常低,甚至不确定我能不能下手术台,对吗?”我问道。

  陆楦一顿,终于抬头看向我,面色依然平静,眼底却遍布着红血丝,眼眶也带着微微的红。

  该怎么抉择呢?是采取保守治疗延长一点点生命,还是通过凶险的开颅手术来寻求一线生机?

  除了死亡外,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我费力抬起手去摸陆楦的眼睛,小声问他:“医生有说过如果手术成功的话,我大概可以活多久吗?”

  陆楦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吐出一个数字,这个数字不是很大,但足以让我为这份希望做出选择。

  我握住陆楦颤抖的手,冲他笑起来:“那很好啊,能活到这个岁数的话我就赚了,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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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2.

  这场背水一战的大手术被安排在十天之后。在此之前我迎来了我的生日。

  生日那天来了很多人,快要挤满这间不太大的病房。

  赵行、严玉、寇云潮、几位老同学、之前的朋友,以及陆楦的爸妈,还有很多人给我发来消息祝我早日康复生日快乐。

  甚至还有本科时候认识的一位朋友,那是一个性格非常酷的女孩,她给我发来一段祝福视频。视频里满是猎猎风声,挂着的祈福经幡随风舞动,画外音是她说的话:祝我的朋友陈青寻平平安安快点好起来。

  其实自生病以来就有很多熟人看望问候过我,但这次着实让我意外又感动。

  我一一谢过朋友们的心意。

  赵行推着小推车走过来,上面摆了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陆楦在蛋糕上插上小蜡烛和27岁的数字纸牌。

  我27周岁了。

  蜡烛点燃,烛光摇曳,我面对着蛋糕,被催促着许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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