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套剧情 第12章
作者:卡列夫司机
车子开回别墅,一下车,瞿朗直接挑了两个最沉的购物袋拎进屋,放下再折返去接周叙白。
周叙白提着袋子躲开,瞿朗说:“你的手不要了?”
“……”周叙白看着他说:“我的手没那么脆弱。”然后脚步平稳地绕开他,一用力,把袋子放到了桌上。
不用就不用吧。
瞿朗改去迎周德安,硬是把周德安的购物袋抢下,提了进来。
下午周德安提前半小时下课,去帮秋蓉处理食材,晚上六点,两个火锅支到了餐桌上,清汤热汤齐备,包括瞿朗在内的八个学生吃得热火朝天。
周德安和秋蓉吃完就把餐桌让给了他们,学生们边吃边聊,不光聊音乐、钢琴,也聊了学校和同学,一直到晚上八点多,这顿饭才终于吃完,大家一起自发地把餐桌收拾干净,各自回房间洗澡休息。
周叙白全程都没有出现,瞿朗上楼经过他的房间时,也是静悄悄的。
平时周叙白也很安静, 瞿朗住他隔壁这么多天,都没怎么听到过声音,但今天的安静似乎比以往更甚。
楼下的学生们聊嗨了从餐厅转移到了客厅,但下面的喧嚣突然间远去了,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将周叙白的房间严丝合缝地包裹起来,有一瞬间瞿朗觉得,隔壁可能早就已经人去楼空了。
他在走廊外驻足片刻,感受着心底突然泛起的点点落寞,好笑地摇头,抬脚往前,进屋洗漱。
洗漱完吹完头发差不多九点,瞿朗躺在床上玩了半个小时的手机,转去和程嘉遇聊着天,聊着聊着,手机跳出了低电量提醒,他翻身起来找充电器。
床头柜、桌子抽屉、床被底下哪哪儿都没有,他站在房间里回想自己上一次用过充电器的地方,哦了一声——琴房,肯定是落在琴房里了。
十点过,楼下吵闹的学生们都已经回房间了。
整栋别墅里静悄悄的。
瞿朗攥着手机推开房门,动作轻得连走廊上的声控灯都没亮。
有月光透过窗子投落到走廊的地上,瞿朗就借着月光沿着走廊来到琴房外面。
手搭上门把手的那一霎,他若有所感,顿了顿,只轻轻将琴房的门推开了个小缝,立即有光亮和激昂的音乐从门缝挤出,窜到了走廊上。
借着那一线门缝,瞿朗看到了周叙白的侧影,看到他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时轻时重地跳跃,隆隆的闷雷似的低鸣、轻巧的鸟啁似的跳音暴雨一样从他的指尖倾泻而出,与瞿朗的心跳和呼吸产生了共振。
瞿朗一时分不清是音乐声越来越大,还是自己的呼吸心跳声越来越大,他仿佛变成了冰雹天露天放着的空膛鼓,接连不断的音符将他从上到下贯通敲响,把他心中的烦闷郁结全部震碎,再经由余震,从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渗出排开。
瞿朗轻轻松开门把手,侧过身靠在门边的墙上,听着几乎是响在鼓膜的声音,发起了呆。
他不懂音乐,但听起来,这首曲子很像一场暴雨的演变。
先是闷雷滚滚,接着是雨点狂杂,飞扬激越,有一瞬间,他甚至幻视了被子弹似的雨点碾到了泥地里的草叶,直到狂风伴随着倾盆大雨将漂浮的尘土彻底荡涤,将所有阻碍席卷撕碎,雨势才逐渐收敛,泼天挥洒的雨幕变作滴滴点点,慢慢只剩下偶尔几声坠响,从泥地里支起的草叶上滚下最后一滴雨珠,叮的一声,雨停了。
琴房里琴房外都安静极了。
好半天,瞿朗缓慢而克制地长吐一口气。
琴房里的周叙白突然开口:“好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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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朗:说实话没人信呐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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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朗吓了一跳,暗道:在跟我说话吗?
他从墙边直起身,没有回话。
周叙白把头转向了门口,声音大了一些:“不好听吗?”
瞿朗从门边走出,拉开琴房的门,不确定道:“你在问我?”
“这里还有别人?”周叙白转回头,抬手轻轻放到了琴键上,像是在感受连接着琴键的琴弦的鸣颤。
瞿朗少见地尴尬起来:“我也不是故意来听的,我是来找充电线,看到你在弹琴,就没打扰你。”
周叙白轻抚琴键的动作停住,说道:“看来不怎么样。”
“?”瞿朗问:“什么不怎么样?你说你刚才弹的曲子吗?”
他反应过来,认真道:“好听,虽然我没听懂,但真的特别好听,那叫什么?酣畅淋漓?一气呵成?你们专业的术语我不清楚,反正听完就觉得心情很好。你考不考虑去赛场上伴奏?我真不夸张,要是比赛的时候放这个,我觉得我能给对手挂个零。”
周叙白:“……”
说到后面,瞿朗便是在开玩笑了。
放在平时,周叙白早就摆冷脸或者走人,瞿朗已经准备好了后话,没想到周叙白既没冷脸走人也不说话,只是出神地盯着琴键,不知道在想什么。
“……”
周叙白今天不太一样。
瞿朗收起了调笑的心思,问道:“你是心情不好吗?”
“……”
“因为冯耀?”周叙白应该不太可能在乎这种人,瞿朗猜测:“因为那个比赛?”
周叙白搭在钢琴上的手微微一顿。
“……”
还真是。
瞿朗费解道:“周叙白,你是不是没输过啊?”
周叙白睨过他,目光在他身上停留须臾,转向了别处。
“看来你是真的没输过,不愧是天才。”瞿朗感叹:“我真羡慕你,我输过的练习赛加起来应该比你参加过的比赛还要多。什么人都输过,连潘阳……哦你不认识他,就是一个很垃圾的人,连他我都输过。”
“然后呢。”
“什么然后?”
“你不在乎吗?”
“在乎啊,不过输得多了,我就知道光在乎没什么用。人在输的时候就该少动脑多动手——”
瞿朗“呃”了声,“不是说不思考当傻子啊,是少想点乱七八糟没用的,把脑子放到该放的地方。然后输在哪里练哪里,体力、技巧、策略还有心理素质,也就这些,这次输了,下次就争取赢回来,一直赢到比分领先为止不就行了。”
“……”周叙白许久没说话。
就在瞿朗觉得他今晚都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轻声说道:“你被人说过没有灵气吗?”
“那倒没有。”
瞿朗的风格就是激进敢拼,这种风格注定他的比赛很有观赏性,而一些成功的令人赏心悦目的尝试,往往会让人觉得他是个灵性十足的选手。
他诧异道:“有人说你没有灵气吗?谁?你也别谁的话都听吧。”
“是肖赛的评委。”周叙白说道。
比赛结束那天,他在连续两轮给他打出20分的首席评委下榻的酒店大堂等了很久,问了对方他欠缺的是什么。
他得到的答案是灵气。
他在技巧方面没有任何闪失,是所有参赛选手中当之无愧的第一名,但他的音乐缺乏撼动人心的力量。
所以,经过二十八名评委的商讨,半年前的那届肖赛没有人得到首奖。
周叙白可以接受自己在技术上有所欠缺,但“没有灵气”这个评价,对他的打击是毁灭性的,甚至让他对自己将近十五年的坚持产生了怀疑,也不知道再继续下去还有没有意义。
想起那位首席评委真挚而没有一丝藏私的表情,周叙白搭在钢琴上的手指随着他的心一起慢慢收蜷,“冯耀说得没错,我不是天才。”
“是不是天才,有没有灵气有那么重要吗?”瞿朗的声音响起。
周叙白的手指在钢琴上按出了一个重音。
瞿朗不以为然道:“我感觉吧,比起天才和灵气,更稀缺的是是毅力和勇气。天赋重要,但也没那么重要。对我来说,天才就是干什么事都让人觉得他轻轻松松,游刃有余,但那是靠千锤百炼的毅力和敢打敢拼的勇气堆出来的。灵气么,也就是前期准备全做到位,有余裕的情况下来几手神来之笔。”
他平时不太说这样的话,忍着牙酸往下继续道:“天才和灵气到处都是,我见过的就有不少,是个人,在哪方面稍微有点优势,就有人说他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但他要是真的信了,每天在鱼塘炸鱼,再过一段时间,他就成了衬托下一个天才的背景板。”
周叙白沉潭似的黑眸漾开了涟漪。
瞿朗说道:“天赋说到底也就是决定你从哪里起跑,跑多快,跑到哪不还是要你自己迈开腿吗?你跑半路就趴下了,就算把‘天才’两个字刻脸上又有谁会搭理你?赢了,‘天才’这个名头就是锦上添花,输了,‘天才’就是大家表面同情,实际上心理暗嘲的话柄。人都是这样么。我不知道你们那边怎么说,反正我们这边就很现实,谁留到最后,谁才有资格说自己是真正的天才。”
市体中心的运动员来来去去,天才运动员秸秆儿似的一捆一捆往里进,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几个泯然众人,然后卷铺盖卷儿走人,瞿朗对此再清楚不过。
你是天才,总有比你更天才的,就算是金字塔尖的那个,不下苦工,也是迟早要被拉下来的。
“且不说那个评委说得对不对,就算他说的对吧,你到现在才遇到瓶颈,说明你的天赋已经超过绝大多数人了好吗?你也不能总靠天赋走天下不是?也该努努力了,不然你让一开始就得靠努力的人怎么活?”
瞿朗越说心里模糊的念头就越清晰,恍然大悟道:“你不会是怕输怂了吧,周叙白?”
他的语气震惊得仿佛天都塌下来了,好像谁怂了就连垃圾都不如了似的。
周叙白本来有些走神,听到这里下意识反驳:“你说谁怂?”
“谁在这里哭哭唧唧谁就怂呗。”
“我没哭。”
“你是没哭,但你弹的曲子哭了,哗啦啦的,下暴雨似的。”
周叙白一滞。
“被我说中了吧?”瞿朗笑嘻嘻道,“那哥哥就再教你个办法,下次快要输的时候就想想我,我这人镇怂鬼,想到我,包你瞬间状态回满,信心百倍!”
“……”
周叙白看着面前的黑白琴键,十五年间一以贯之的练习,带来的是无需按下琴键,就有流畅的乐声从他脑海深处飘然而出。
瞿朗身上有种少见的自信野蛮的生命力,好像什么事在他的成长面前都不是问题。
那股生命力像灯塔,在幽咽的夜里闪着不容忽视的光。
应该会有无数的生灵会被灯塔的光吸引,在夜晚时分的浓雾中,呼号着从大海中浮出、沉潜,周而复始。
“原来你也有正经的时候。”周叙白说。
“我什么时候不正经了?”瞿朗道,“而且这就算正经了吗?那你是没看过我真正经的时候,帅死你不偿命的。”
周叙白无视他不要脸的自夸,安静地聆听着心中的音乐。
他隐约知道评委口中的“灵气”究竟是什么东西了。
瞿朗说怕输的时候就想想他,好一会儿,周叙白才弯了下嘴角,低声说道:“我以后,不会有想到你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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