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打直球的爱情故事 第2章

作者:生为红蓝 标签: 近代现代

  孩子争气,离不开老婆教导有方,江牧之情人眼里出西施,顿时觉得沈琼浑身上下都闪耀着母性的光辉。

  那天从学校回来,江牧之先往儿子手里塞了两打刚取出来的红票票和学校发的小红花,又一转身猛地扛起正在给江驰挑习题册的沈琼,绿着眼珠子跑上了楼。

  江牧之身上的生气很重,他走了那么多年,家里依旧处处有他的痕迹。

  沈琼迷迷糊糊的被江驰叫醒,迷迷糊糊的晃进卫生间里洗漱,空空荡荡的洗手台上方挂了两条毛巾,他接了几捧清水拍在脸上,洗完之后扯下其中一条擦了擦脸。

  价格不菲的瓶瓶罐罐早就不见踪影了,沈琼这些年省钱省到牙缝里,即便是买国产小牌的护肤品也要等到特惠打折的时候。

  好在他底子好,扛得住折腾,保守估计到三十五岁之前,他还有靠脸吃饭的资本。

  他洗漱好下楼,江驰正把订好的饭菜一一打开摆到桌上,小米粥、凉拌黄瓜、素馅蒸饺、甜玉米饼、茶叶蛋,清淡干净没有半点荤油,他拉开椅子坐下,喝了口手边的温水,勉强算是续上了命。

  “吃点粥,再吃个蛋,饺子别蘸醋,你胃不行。”

  江驰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瘦长灵活,他将茶叶蛋轻轻一磕,两指捏住碎壳轻松剥下,再将圆滚滚的蛋白一分为二,取出藏在里面的蛋黄,先一步放进了沈琼的粥碗里。

  “——我自己来,你吃你的。”

  有关儿子比自己还像当爹的这种事,沈琼已经习惯了。

  他舀起蛋黄乖乖张口,抛来酒桌上退不掉的应酬,在家里的他还是非常消停惜命的,他还得多活几年,给江驰赚够以后成家立业的钱。

  “昨晚看你比赛了,呼——打得挺好,有一个大招杀了三个。”

  蒸饺烫嘴,馅里有营养十分丰富且令沈琼十分讨厌的胡萝卜,沈琼磨磨唧唧的小口吃着,热气上浮,催着他眼角的绯色浅浅晕开,他咬着半个咽不下去的蒸饺特意看着江驰开口,带着血丝的眼里藏着点不太确定的心虚。

  江驰打上主力之后的第一个主场,之前说好了要去看现场,结果他昨晚喝得分不清东南西北,连面都没露一下。

  “嗯,昨天状态挺好的,手感不错。”

  江驰玩得是一个fps射击游戏,第一人称视角,六人战队,两坦两奶两C,讲究协同联动,两C分主副,一个长枪位一个突进位,他是拿长枪压血线的那个,主打伤害不管杀人,负责收割的那个是他队友。

  沈琼晕3D,看他比赛十分钟就得抱着马桶吐,压根分不清他玩得是谁,交了什么技能,他也从来不指望沈琼能看懂。

  有些事情,态度到位就足够了,细节并不重要。

  凌晨时候他给沈琼的手机充电,屏幕上还显示着比赛的官方直播间,沈琼要是真不在意他,兴许昨晚还不能吐得那么惨。

  江驰神色如常,大大方方的领下了本该算在队友头上的称赞,联赛算积分,前八名进季后赛,季后赛对阵抽签看命,他们今年积分稳拿前四,提前三轮锁定一张季后赛门票,可以稍微缓口气,在家里多待两天。

  “是吧,还是得后勤到位。”

  打上职业,伤病都是常态,江驰所在的本地战队是新晋队伍,热度持中,队内资源比不上一线俱乐部,沈琼看着上火,特意给他们寄了六台全自动按摩椅,用的战队粉丝名义和商家的发货地址,一碗水端平,看不出一丁点的个人偏向性。

  “你等下再上楼试试,你那屋浴缸我给你换了个带脉冲按摩的,你多泡一会,泡完了好好睡一觉。”

  茁壮成长的江驰是他这些年为数不多的劳动果实,小小的得意留在他眼角,在漂亮的绯色上点缀了一个娇俏的弧度,沈琼是丹凤眼,浅笑勾人,眯眼勾魂,男女通杀神佛不论,天底下也就一个小江同学还能抵挡得住。

  “我下午去厂里,你睡醒了就给我打电话,我回来接你,咱再出去吃点好的。”

  “好,不着急。我先陪你把早饭吃完。”

  胡萝卜丁粘在唇角,澄黄澄黄的,看着还挺好看,沈琼操心上火,唇肉发干,江驰抬手轻轻一抹替他弄干净,没有消散的酒气还飘在他们身边,温情到暧昧的瞬间之后,他从兜里拿出前两天特意买的胡萝卜发卡,撩着沈琼半湿的额发向上一夹,严肃认真,一丝不苟。

  “别自己开车,打个车走,你昨晚喝得太多了,上不了路,下午我开车去找你。”

第4章 03

  以沈琼近来的驾驶技术,就算昨晚没喝酒,他也不大可能全须全尾的开到工厂。

  江牧之选项目的眼光不行,选厂址的眼光还凑合,工厂跟江驰昨天打比赛的场馆隔着一个山头,这两年周围的地皮卖得七七八八,势头还算不错。

  一千平方米的厂房,五条生产线,江牧之有个铁血男儿做钢铁的伟大梦想,于是一鼓作气投了全部家当干建筑钢材,结果还没赶上房地产的春天就撒手闭眼,扔给沈琼一个没处下手的破烂摊子。

  技术、人力、安全、销售、物流、环保、政策、种种事由只能把活人烦死,不能把死人搞活。

  沈琼是赚过钱的,刚认识江牧之那会,他手里握着十几个场子的酒水供应,后来赶上风浪,他抓住机会盘下了两家位置不错的洗浴会所,收益一直不错。

  做个躺平数钱的漂亮废物是沈琼的毕生理想,在跟江牧之确定关系之前,他其实已经基本实现了,跟江牧之好上之后,他以为他只会更加高枕无忧,哪曾想到会落得这种两眼一抹黑的下场。

  爱情使人勇于面对,充满遗憾的爱情使人不愿面对也要面对。

  江牧之豪情壮志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沈琼实在不忍心看着他心心念念的事业树倒猢狲散,于是,沈琼咬紧牙关熬了两年,把自己的两个会所全搭了进去,期间不知道有多少次想把江牧之从坟里刨出来一把扬了。

  好在老天爷开眼,事在人为,沈琼三教九流吃得开,应酬往来服帖得体,这年头没人跟钱过不去,他靠着比市面上多一个半点的回扣熬过了最难的起步阶段,陆陆续续的接到了长期合作的单子。

  房地产火热的好年景,项目一茬一茬的往上涌,看似天高海阔一片大好,但行业特殊性在那摆着,投入大,风险高,回款慢,沈琼是最清楚工厂的实际状况的,光鲜亮丽的外墙全靠他这口气撑着,一旦他撑不住倒了,江驰绝对连一口汤都喝不上。

  沈琼叫了网约车到工厂,把胡萝卜发卡拿下来揣进了兜里,一点半进门,一点四十巡查,两点回办公室开小会,他给自己泡了一茶缸齁死人的浓茶,连着闷了三大口。

  技术上的事有主管盯着,廖森雨是他亲自挖来的人,高校毕业的好苗子,一丝不苟的强迫症晚期,他连磨带泡软硬兼施的缠了人家两个月,期间还给人家导师送烟送酒,打通一切人际关系,活活就是一个准备强娶男大学生的社会不良人员。

  生产线一切正常,月度大规模的抽检,各种产品的成品率均在合格标准以上。

  肤白貌美的廖工推了下眼镜,白金色的镜框冷清简约,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

  例行公事结束,他起身回岗,窗外的光线照在镜面上,反出一点刺眼的光亮,他从沈琼身边走过,廉价且浓烈的茶叶味飘到他鼻子下面,让他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老张呢,又喝多不来了?”

  细枝末节的东西,沈琼没那份闲心在意,他摆了摆手,示意廖森雨该忙啥忙啥,象牙塔里出来的小朋友,忙活专业领域就行了,其余的脏活烂活,不需要往前靠。

  “张总……差不多吧,我给嫂子打了个电话,嫂子说他睡着,叫不起来。”

  廖森雨走出去,会议室门关上,被沈琼问话的年轻人才吞吞吐吐的开口接茬。

  阿海天生卷毛,面上有点小雀斑,他比江驰大两岁,从半大时候就跟在沈琼身边,学过不少手艺,搓澡踩背按摩拔罐一条龙,沈琼那两家会所没转手之前,他是正八经的一号技师。

  按摩是个体力活,会所转手之后,阿海两只手上落了腱鞘炎的病根,时常疼得不能拿东西,他不想离开沈琼,沈琼也怕他出去干别的吃苦,索性就把他带进厂里,让他接了后勤,面上就管管保洁查查消防,像个混吃混喝的闲差。

  阿海心思细,苦出身的孩子会做人,他拎得清位置,分得清主次,说话做事恰到好处,和厂里上上下下处得关系也不错,替沈琼长了不少眼色。

  “车间工人跟我说,张总昨晚撂下话,他说只要钟氏的单子一飞,今年就算白干了,年底绝对一分钱都拿不到。”

  “还有呢?”

  “没别的了,他发完牢骚就走了,嫂子说他今天天亮才回家,一身酒气倒头就睡。”

  张柯是跟江牧之很多年的老人,一直跟沈琼不太对付,倒是他妻子一直跟阿海有联系,他妻子体弱,颈椎劳损得厉害,找阿海调理了四五年,效果很好,几乎没再发作过。

  “捎个话,让他多喝酒少放屁。再跟大家说一声,轮不到他们操心,该干嘛干嘛,好好干活,亏不了他们。”

  家大业大,总要养几个闲人,沈琼烦张柯烦得要死,但那是江牧之过命的兄弟,拼过命挡过刀,他前两年才把江牧之原先那帮狐朋狗友清了一遍,张柯咬牙切齿的让了一步,没有阻拦,他也不好再赶尽杀绝。

  “好。沈哥,钟氏那边用不用我去跑一下?他们有几个高管在会所里开过卡,算是熟客,我能跟他们……”

  “你也少操心。滚吧——去给院子里树打打药,别像去年那样全是虫子。”

  沈琼靠上椅背,连个眼神都赏没给兢兢业业的阿海,直接摇头叫停。

  钟氏新换了掌门人,走马上任的小少爷油盐不进,越是高门大户越是难搞,他昨晚请客设宴,早就打点好的高管和主管城建规划的关键人物全部就绪到位,结果小少爷冷脸落座,任凭他差点把自己喝死也没给他半分好脸。

  “还有,一会江驰来,让门岗盯着,把装货的车往边上靠靠,在正门给他留个车位。”

第5章 04

  人活在世,投胎就是最大的技术活。

  钟氏三代,最小的这一辈两个男丁,大的在北方把持家业很少露面,小的在上个月风风火火到了S城,左手拿着两块涉及到重点学区的商品房地皮,右手拿着一个新建国际博览会场馆的立项。

  钟氏在业内的口碑很好,家底厚背靠硬,讲规矩懂行情,打钟小少爷下飞机那天,往他身边递的帖子就没停过,负责带小少爷熟悉S城事务的业务主管跟沈琼有过合作,交情尚可,虚情假意客套一番后,收了两条领带一副袖扣一瓶红酒,帮着安排了一场饭局,前前后后的花销将近十万块钱。

  竞标书、财务报表、过往案例、样品检测数值、可行性分析、预算规划、工期进程、沈琼跟个即将论文答辩的学生一样武装到牙齿,外界盛传钟小少爷是个严谨苛刻的工作狂,他还特意在包间里准备了投影、电脑、打印机,以备人家情绪到位,当场跟他拍板签合同。

  结果,几轮寒暄几轮酒,他喝得嗓子眼里冒血味,陪宴的客人笑得肌肉发僵,小少爷一杯酒不碰,一口菜不吃,放下没翻几页的计划书就冷着一张傲气又俊俏的脸蛋坐在主位上,不搭话、不开腔、不叫停。

  ——钟云亭,孤山一片云,松间万年亭。

  钟老爷子风云一世,儿子青年早逝,给他留下俩孙子,大少爷钟云鹤承袭衣钵谋算老道,小少爷钟云亭孤僻任性眼高于顶,占足了钟老爷子心尖尖上那点肉。

  碰上这个么不喜不怒的小祖宗,沈琼尴尬到脚趾扣地也得硬着头皮挺着,好在其他几位都是酒经考验的老手,几个人一应一合没让他冷场,生生陪着他把两瓶白酒全都喝完,最后各自踩着鞋里的三室一厅麻溜退场。

  少爷有少爷命,光坐在那喘气都有钱进帐,沈琼没心思,也没时间去跟钟云亭计较。

  钟家这条路行不通,就得换别得路,苍蝇再小也是肉,他分不到钟家这块饼,不耽误他在别的地方赚钱。

  沈琼在办公室里待了两个小时,打了两个小时的电话,催款、推单、唠家常、谈人情,一杯浓茶续了又续,江驰给他打得电话因为占线没进来,他去给茶缸续水的时候瞥见江驰的车停在楼下,这才赶忙挂了电话往外走。

  插了一下午充电线的手机后盖烫手,一进右边裤兜就贴上了大腿,沈琼被烫得一激灵,连下楼梯都快了几步。

  “沈总好——”

  赶上轮岗换班,叽叽喳喳的员工们在一楼大堂围成一圈,正分着什么东西,有眼尖的望见沈琼下来,立马规规矩矩的打了个招呼。

  沈琼今年二十九,在业内的领导层里是极为年轻的岁数,厂里招工那会,人事拿着印有沈琼头像的公司简介到招聘会场走了一圈,排队的人从会场东门排到西门,可谓是浩浩荡荡横无际涯。

  “沈总!廖工说大家最近加班辛苦,专门买得好吃的,我们正合计要给您送上去呢,正好,您自己选一个!”

  厂里年轻人居多,氛围一向不错,廖森雨平日里看着冷冷清清的,实际也是个宽以待下的性子,沈琼隔着人群望了一眼,色泽诱人的蛋糕面包整整齐齐的码了两箱子,各式各样都有,估摸着是把就近的几家面包店全都搜罗了一遍。

  “不用了,你们吃。我有事出去,廖工一片心意,你们多吃点,别浪费了。”

  沈琼急着上车,没做停留,几杯浓茶喝得他搜肠刮肚,胃里一阵接着一阵难受,吃点面包是能让他舒服一些,但他一贯不喜欢甜食,一闻奶油味就觉得恶心。

  穿过热热闹闹的人群,沈琼拉开车门上了江驰的车,远比同龄人安静的小江同学换了一身干干净净的白T恤,刚洗过的头发吹得蓬蓬的,就像小奶狗一跑一颤的胎毛,不多摸两下都是暴殄天物。

  “等多久了?下次直接让门岗上来喊我。”

  “没多久,我也刚到。”

  沈琼的手指又细又长,江驰配合着低了低头,一边方便沈琼检查他有没有吹干头发,一边启动车辆往外走。

  “小叔,我想吃自助,现在高峰期有点堵车,得一个半小时。”

  江驰车里常备苏打饼干,他身高手长,干什么都方便,车子开到院门,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绕到副驾驶背后的网兜里拿了一袋放进沈琼手里。

  “你先垫一口,路上睡会,我按导航开,没问题的。”

  车窗是单向,原本很难让外人看清车内的动作,但在出门前一刻,江驰特意降下车窗,跟门岗的保安师傅打了个招呼,叼着饼干的沈琼鼓着半边腮帮子,跟他一起对着门岗保安亭点了个头,完全没看见不远处还站着一个刚从车间里出来的廖森雨。

  三百一位的自助,在S城这种地方算不上高档。

  江驰知道沈琼手头紧,他父亲走得太早,很多事情都没做安排,可沈琼给他花钱从来不手软,他要是不主动开口,沈琼能直接把他拎到人均两千的怀石店里。

  江驰这个年纪,正是肚子没底的时候,再加上他平时训练太紧,亏得厉害,吃自助餐是最合适的,沈琼加了服务费,定了个小包间,把菜单上从头到尾点了一圈,以免江驰吃不饱。

  老牌的自助餐厅,供应足菜色好,江驰刚来城里,他跟江牧之就经常带着江驰来,父子俩一个毛病,生怕亏钱,所以回回都撑得肚子疼,头对头的瘫在沙发上求他给揉揉肚子。

  孩子长大就是一阵风的事,沈琼迎着饭菜的热气揉了揉眼睛,又往江驰盘子里多夹了几块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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