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失忆后成为顶流了 第131章
作者:明又灭
最好今天睡一觉,明天一睁眼,就已经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了。
巷子两侧的高墙挡住了许多光亮,走出巷子,视野顿时亮堂许多。
花乡街的格局没有经过什么规划,有些居民楼一推开窗户就是恶臭的垃圾点,许多年前的高层烂尾楼和后期贱售的低矮民居也可以紧挨着。
花乡街七拐八绕,不是路的地方也被人走出来了路。
庭仰最常走的路会经过烂尾楼,那一片地方都很渗人。
早些年,在他还很小的时候,还会有苦主在烂尾楼上挂横幅,或者睡在没有门窗的水泥楼里表示抗议。
后来发现开发商根本不当一回事,慢慢也就死了心。
花乡街离烂尾楼还挺近,童年那会,花乡街的那些小孩总想证明自己勇敢无畏,常常半夜时组队去荒凉的烂尾楼里晃悠。
这种刺激的事情自然人越多越好,所以就连被排挤的庭仰,那会也“有幸”被他们邀请参加过。
庭仰还记得那天晚上天气闷热,所有小孩都走出了一身汗。
烂尾楼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绝,领头的人安慰他们这只是老鼠的声音。
领头人故作无谓的样子显然给了很多人信心,小孩们继续在一层小范围地“探险”。
可是很快,就有人颤颤巍巍地问了一句,“你们有人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这次连那个胆子最大的小孩都不说话了。
他们都听见了,女人哀泣的哭声在楼里回荡。
仔细听,还有很多人沉重的脚步踩在楼梯上,一级一级往上的声音。
这群小孩这时候也只能安慰自己,脚步声是在往楼上走,而不是朝他们而来。
庭仰那时候也就十岁左右,心里有些紧张,却比那些小孩要冷静许多。
他知道那个哭泣的女人不是因为恐惧虚幻出来的“鬼怪”,而是真真切切存在的人。
大概是被吓傻了,这群小孩在原地安慰了自己半天,始终没有人先一步离开这栋楼。
逐渐远离的恐惧让他们的自尊心又冒了上来,好像谁先离开谁就是这场“试胆大会”的输家一样。
慢慢的,脚步声和女人的哭泣声都消失了。
过了很久,就在他们忍不住要提出离开时,又有一道声音在夜色里响起。
“——砰。”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沉闷的声音,有点像他们捡起一块烂泥往地上摔的声音,但这声音明显要大许多。
庭仰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没有听错。
因为从第一道声音响起开始,紧随而至的就是无数道同样的声音,或远或近,但大致都差不多。
这种声音持续了有一段时间,许多小孩已经承受不住恐惧,哭着跑离了这栋楼。
声音大概持续了半分钟,庭仰已经辨别出声音的来源。
他没有勇气翻过那片钢筋水泥,往那里看一眼。
尽管他不知道那声音代表着什么,却也能猜到,那里已经是一片人间地狱了。
那晚之后,花乡街的大人明显心情要好许多。
因为,随着那晚的声音消失,连带着那些坚持不懈抗议的人一并消失了。
“世界终于清净了。”
摇着扇子的花乡街居民说。
等庭仰年龄大一点了,才从一些人看向烂尾楼时,那极其厌恶的眼神里明白了什么。
那些像烂泥摔在地上一样的闷声,是被骗光钱财的走投无路者,发出的生命绝唱。
他们求不得公道,看不见希望,只能绝望地站在楼顶,像鸟一样找到属于自己的自由。
有人说死亡没有意义,只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的确没有意义,这些人并不期待自己的死亡可以改变什么,他们只是放过了自己。
时间往前到现在,庭仰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的思绪神游天外,往事让他的心情有些沉重。
在距离烂尾楼还有一小段距离时,庭仰感觉自己的脸上似乎被什么东西擦了一下。
那样东西正好落在了衣领处,他拿起来一看,是一片红玫瑰花瓣。
他下意识抬头看,紧接着,铺天盖地的红色笼罩了他的世界。
——漫天都是飘飞的红玫瑰花瓣。
花瓣与残阳相融,从高空落下,每一片花瓣都好像裹挟了暮色,跌落尘泥。
今天无风,足够多的花瓣晃晃荡荡从顶楼飘下来,总有一些是能落在他身边的。
庭仰以为自己又一次陷入了幻觉,可是这次没有病发原因。
很快,他就知道自己没有陷入幻觉。
因为他看到一只蝴蝶从顶楼飞了下来,蝴蝶的翅膀在扇动。
红色的翅膀与花瓣颜色相似,让人几乎看不清蝴蝶的飞行轨迹。
——“砰。”
童年听到过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这次却比记忆中的声音都要清晰。
庭仰手里还捏着那片花瓣,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他还什么都来不及反应。
蝴蝶的翅膀不再扇动,花瓣也全都飘落到地上。
庭仰听到蝴蝶的骨头碎裂扭曲的声音,红色的烟雾在蝴蝶身下流淌开来,尸体上溅出的血沫飞到了庭仰的衣服上。
庭仰感觉自己的脸上似乎也溅到了蝴蝶的血,可是一抹,不是粘稠的血,而是透明的眼泪。
温热的眼泪无知无觉就从眼眶中落了下来,庭仰不清楚自己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大概是一种扭曲又丑陋的惊恐与害怕。
手脚在一瞬间没有了知觉,捏着的那片玫瑰花瓣也轻飘飘落到了地上,融进了蝴蝶身体里流淌出的血液里。
“庭若玫。”
庭仰下意识叫了一声蝴蝶的名字,没有人应答。
蝴蝶跳下来时怀中抱了一束玫瑰,此时玫瑰花束滚落在一边,包装被摔散了。
花枝凌乱洒落开,一张粉色的贺卡也落了出来。
蝴蝶死之前在看着他,血肉模糊的脸上眼睛还睁着。
血流进眼睛里,再顺着眼角滑落,好像哀泣着红色的眼泪。
庭仰终于在巨大的冲击里浑浑噩噩找到了一点理智。
地上都是血,可他不在乎地跪在了地上,鲜血蹭在了他的掌心与外衣上。
胃部在痉挛,心脏被无形的手掌用力碾压。
喉咙里有些难受,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是见到血腥的场面想吐,还是只是想发出被压抑住的哭泣。
电话那头的祁知序也听到了这个声音。
不祥的预感终于成真,他焦急地开口询问:“你受伤了吗?发生什么事了?”
庭仰没有回答他,事实上这时候庭仰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耳鸣盖过了世界上所有的声音。
“原来是这样啊。”
庭仰喃喃自语。
“原来,这就是你要送给我的礼物。”
庭仰抬起头,崩溃地看着四周,他不在寻找什么,他在希望自己看不见什么。
——此时此刻,在他的世界里,遍地都是开在血肉上的玫瑰花。
过了很久,耳鸣消退了。
庭仰笑了一下,嘴角扯起的弧度像就算过一样虚假且温和。
“如你所愿,我终于还是要和你一样成为疯子了。”
*
祁知序在得不到庭仰回答时就一路狂奔过巷子,他知道自己已经来不及了,可是他还是得去往庭仰的身边。
找到庭仰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满地的红色,红色的花瓣,红色的血,红色的长裙以及被血染红的人。
庭仰垂着头,跪在血泊的边缘。
平静得有些不正常。
祁知序这一刻什么也没想,往庭仰那大步走去,却在接近对方时放缓放轻了脚步。
他蹲下来,看着庭仰,小心翼翼地叫了对方一声,“阿仰。”
庭仰听到熟悉的声音抬起头,脸上泪痕还没干透,通红的眼睛里透露出绝望的癫狂。
“哥,我好像快疯了。”
祁知序伸出手帮庭仰擦掉脸上的眼泪,没有说什么,“你很好,你不会变”这种漂亮又残忍的安慰。
祁知序又握住庭仰的手,对方掌心的血被抹到了自己的掌心上,如同某个夜晚,对方握住了自己的手,沾上自己手上的铁锈,从此他们掌心盛开着同一朵玫瑰。
“如果你疯了,那我就陪你一起疯,我们依然是天生一对。”祁知序摊开自己的掌心给庭仰看,“现在我们的手上依然开着同样的玫瑰,无论何时,我都会陪着你的。”
庭仰看着那朵虚幻的玫瑰,时间好像在加速,祁知序掌心那朵玫瑰开始迅速枯萎。他摊开手看着自己掌心的玫瑰,火红的花朵依然盛开着。
在这个瞬间他明白了一些事情,他和祁知序不一样,可是这并不妨碍他想要抱着祁知序,在对方的怀中短暂地忘记许多事,进行短促的呼吸,找到一些活下去的理由。
就算他们不一样……
——就算他们永远也不会是一类人,他也要和祁知序在一起。
凭什么他想要的东西永远也得不到,他偏不要放弃。
庭仰站起来,在祁知序透露着不明显悲伤的目光里走到那束玫瑰花前面,弯下腰,捡起那张粉色的贺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