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失忆后成为顶流了 第59章
作者:明又灭
——“薛大人您当年于我可是有知遇之恩啊,既然是您想要做这件事,我自然是万不敢推辞的。不过您也知道,我与这吏部尚书崔大人没什么交情……唉,但愿事在人为吧。”
——“徐大人,您叫我大人可就见外了,我到底只是您提携起来的晚辈而已,论资历,我称您一声老师都不为过。哪有学生收老师礼的呢?”
看似客套恭谨实则毫无意义的官话不断重复,许多人见他油盐不进愤怒甩袖而去,也有人妄图天降横财,仍在不停攀谈。
渐渐的,宋子慕也开始力不从心。他闭上眼,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就在这一瞬间,一阵极轻的破风声从耳边传来,带着凛冽冰寒的杀意。
宋子慕骤然睁眼。
五年没有修习武艺,但他的身体依旧敏捷。
侧身一躲,避开了杀气森森的短剑。
他从身侧的花树上折下一枝海棠花,使了内力向行刺者刺去。
花枝为剑,直直插进了行刺者的颈动脉中,正值花期的西府海棠怒放在行刺者的脖颈上。
沾染了血色的西府海棠与行刺者死不瞑目的脸紧紧相依,构成了诡异可怖却又妖冶姝异的画面。
大片鲜血溅在宋子慕的织金纹黑衣上,面若白玉的脸上也凝着点点血迹。
这一瞬间,他的脸色好似地狱修罗,阴沉得骇人。
很快,他收敛了神色,含笑对端王道歉。
“抱歉,端王殿下,扰了大家的雅兴。”
鲜血还凝在他的脸上,平日再温柔的笑意此时也变得阴沉冷血了起来。
众人噤若寒蝉,春和日丽的艳阳天却觉得丝丝寒意冲上心口,没人还有赏花的兴致。
端王还沉浸在那杀伐果决的一刺里,久久后才惊疑不定地开口:“无妨,府上护卫不力,让宋大人受惊了,是本王该赔不是。”
“殿下言重了。”宋子慕行了个礼,“下官身上沾了腥晦之物,就不扰大家赏花之兴了。请端王殿下恕下官先行告辞。”
端王应允后,宋子慕立即转身离去。
在路上,他的侍从阿谀奉承。
“大人您刚才可真厉害,不愧是当年魁首,此次刺杀如此之惊险,大人您也能全身而退且当即诛杀歹人。”
宋子慕却嗤笑出声,“厉害?”
侍从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却也知道这番恭维触了宋子慕的霉头,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回到尚书府,宋子慕并未唤婢女去接水擦拭脸上血迹,而是匆匆进了自己的房间。
丢下一句“谁都不允许进来”的吩咐后,就关上了门。
白鸟归林,天晚空青。
此时扶光暝暝,将沉于虞渊。
宋子慕安静地坐在窗边,手上慢慢摩挲着羊脂玉佩。
脸上刺客的血迹早已干凝,星星点点的血迹下,是一道不明显的血痕。
血痕很浅,是刺客利剑的剑气擦过时留下的。
宋子慕低声呢喃。
“当初景平九年的天下论道会上,我能在数十位榜上有名的侠客剑下全身而退,如今只是一个侍卫……都能伤了我。”
刚才折花为剑时,他甚至要忘记剑是怎么拿的了。
五年的漫长以前从未察觉,如今回头一看,刚窥见一角便让人痛彻心扉。
当时名冠洛都的天才少年,所有人追捧的“天璇覆霜”宋小公子,居然连剑都不知道该怎么握了。
宋子慕想着,突然发出一声自嘲的笑。
手上握着的羊脂玉佩在逐渐加大的力度下慢慢有了裂痕,最终不堪重负发出了碎裂的声音。
玉佩碎裂,宋子慕却没有放手,反而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掌心很快就被碎玉扎得鲜血淋漓,他却感受不到痛一般神色依旧漠然。
直到门口传来婢女惊慌的阻拦声,他才堪堪回过神。
钟慎熟悉的声音自门口传来,带着焦躁与不安:“出了事本王一并担着,你们先下去。”
门口几名侍从面面相觑,直到听见宋子慕冷淡的语气说,“下去吧。”,他们这才敢离开。
钟慎一进屋就闻见了淡淡的血腥,面色一变,疾步走到宋子慕身边。
在看见他脸上的血痕与握紧碎玉、鲜血淋漓的手掌后心里顿时了然,又不自觉涌起一股怒气。
他没有将怒气发泄在宋子慕身上,只是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问:“宋子慕,倘若我今日再迟来些,你还想伤了你自己何处?”
宋子慕无所谓道:“终归是死不了。”
钟慎闻言久久无言,静立一会后,突然笑了。
他蹲下来直视倚窗坐着的宋子慕,伸手掰开了他的手指,沾血的碎玉掉落在地,钟慎拾起一块块碎玉紧握在自己掌心,锋利的裂口霎时扎入血肉。
血腥味在空中弥漫开来。
宋子慕脸色终于变了,他试图掰开钟慎的手,但是对方纹丝不动,任由自己掌心的伤口越来越严重。
“钟慎,你做什么,我疯了你也疯了吗?!”
“阿慕,你不能疯。”
钟慎低声说出这句话,像是祈求一般。
“你不要我了,可我只有你了。”
宋子慕愣了下,撇开头,抑制住心里升起的软弱。他冷声道:“四皇兄的意思,我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你可以一辈子都不明白,我求的一直不是这个。”钟慎说,“我所求,从始至终不过是让你放过你自己。”
“……”
宋子慕不言,一双冷静的眼望着窗外。
倦鸟归林,何处是它乡,处处是他乡。
“阿慕,当年之事,稍有打听的人都知道此事不怪你,你又为什么非要在心里将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
“为何不怪我?若不是我递上密信……”
钟慎打断了他未完之语:“宋府依旧会被满门抄斩,留不下一个活口。”
“那像我这样苟且偷生就好吗?”
“离城,万家酒楼。”
钟慎突然道出了一个地名,令宋子慕瞬间脊背僵硬。
“在酒楼里讨营生的二十三口人,你还记得吗?”
宋子慕依旧不语,钟慎却也没指望着他能回答自己。
“阿慕,当初的你已经尽所有努力去救他们了。”
宋子慕沉默了一会,蓦地哂然一笑:“是啊,我救了他们。”
他的语气不见欣喜或释然。
“天马上就要塌下来了,但我只有一个人,一柄剑,我拼尽全力,也只能救得下二十三个人而已。”
既然结果不尽人意,那个中艰辛自不必提。
“宋子慕!”钟慎被宋子慕的执拗惹得冷下声,“你总觉得五年前宋府那一百四十二口人是你害死的,那我问你,他们不该死,今年因为你提议加重赋税而死的那些百姓,他们就该死吗?!”
语气转冷,言语之间咄咄逼人,步子也往前迈了一步。
毒辣的逼问直向宋子慕而去,听到这几乎是质问的一番话,他立马心神俱震。
熟悉的谴责话语他听得多了去,但那大多只是在百姓或者那些忠臣口中。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钟慎,声音很轻很慢,几乎是质问一般。
“你明明知道……钟慎,你知道的。”
像是被同类背叛、跌落窠巢的雏鸟,落地的瞬间明明看起来那么脆弱,偏偏还要努力扑扇翅膀,试图用凌厉的姿态掩饰自己的惶恐无措。
宋子慕咬牙切齿,狠声开口:“你明知道天子已经拟好了圣旨,就等着替罪羊的出现替他担下骂名。我担下了骂名,所以我就活该吗?!我就该死吗?!”
微不可察的一声叹息。
“你明明能想得清楚。”钟慎一改刚刚谴责的语气,眼神包容地看着他,“那你为什么想不清楚五年前的事?”
这个眼神宋子慕极为熟悉。
十七岁那年自己与钟慎对弈,自己执白,钟慎执黑。
他棋差一招被逼入绝境,无理取闹的耍赖,非要收回自己刚下的那颗黑棋。
钟慎一边说着“落子无悔”,一边纵容地收回自己后下的白棋,任由他悔棋。
当初的他,因为这个包容的举措而沾沾自喜,此刻面对同样的包容,宋子慕却只觉得愤怒。
宋子慕这才知道自己被钟慎摆了一道,他面容阴鸷地将钟慎抵在墙上,语气凶狠,满身戾气毫不遮掩的朝钟慎袭去。
这是他第一次在钟慎面前完全展露自己恶劣糟糕的一面,以往他虽然惯会冷嘲热讽,却也是带着三分收敛的。
大概是少年时期太美好,所以打碎起来尤为艰难。
“钟慎,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你敢。”钟慎说,“但是你不会。”
“哈……荒唐至极。”
宋子慕冷着脸,慢慢走到剑架边,他略一使力,抽出寒光森森的利剑,刀刃劈开空气产生的刀鸣在室内响起。
剑尖直指钟慎,冰冷的剑刃离钟慎的脖颈只有咫尺之距。
宋子慕讥诮:“你又怎知我不会?比起搬弄权势,唇枪舌战……杀人,才是我自幼学习之道。”
气氛顿时紧张,钟慎却直视剑尖,不闪不避。
宋子慕被他的态度激怒一般,发了狠将长剑往前推去,剑尖直直指向钟慎的喉咙。
剑鸣如同悲泣,在钉入墙壁后才渐渐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