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假象 第27章

作者:三厌 标签: 近代现代

  既然如此,那需要医生的就只剩下这栋公寓的主人了。

  因为刚才开门的举动,周逢厉腹部粗略包扎好的伤口重新裂开,洁白的纱布顿时洇出了一滩血迹。

  此刻周逢厉重新坐回了沙发,过度的疼痛使男人的体温升高,很容易引发炎症。

  几步路的距离,陆宜年正拉着医生朝自己走过来。周逢厉不错眼地看着陆宜年,他发现陆宜年主动触碰医生的手指,不悦地皱起眉。

  陆宜年没察觉到男人的异样,下意识地把周逢厉的情况如实告诉医生:“……哥哥的伤口在腹部。”

  话一出口似乎就触发了某些回忆,陆宜年熟练地跟医生讲周逢厉的状况,像曾经每一次做过的那样。

  “是刀伤,水果刀,应该有二十分钟了。哥哥有点低烧,我没处理过那么深的伤口,想止血也止不住……”说到后面陆宜年声音越来越轻,他攥着手里的纱布习惯性地向医生转述,“哥哥很难受。”

  假如消化了现在的场景,那么陆宜年这番话听上去也不会再让人惊讶。

  徐纪阳听到陆宜年最后说的那句周逢厉难受,目光来回轻移,心情立即从刚才的惊惧变成了凑热闹。

  客厅并不适合处理伤口,于是周逢厉起身走上楼。

  在他们来之前陆宜年给周逢厉换上了睡衣,深色睡衣包裹住腹部的伤口,从背影望去周逢厉走路的姿势一点都不像受伤的样子。

  他们一从客厅离开猫咪便从猫爬架上跳了下来,陆宜年走在最后,听到身后的动静转头喊道:“雪球。”

  眼下不止有玻璃杯,还有放在茶几上的纱布可以陪自己玩闹。猫咪听到陆宜年的声音高兴地叫了一声,立马跟上陆宜年的脚步一起跑上楼。

  主卧是一个很私密的场所,然而医生检查了周逢厉的伤势,发觉比陆宜年表述的更严重。

  一时间徐纪阳的重点也不再是兄弟的八卦,与血肉模糊的伤口一起的还有周逢厉身上几道陈旧纵横的伤疤。

  联想到周逢厉上位前发生的那些家族争斗,徐纪阳不禁去看站在他身侧的陆宜年。

  ——医生正在夸奖陆宜年的包扎手法,认为他学过一点相关知识。

  而陆宜年这点技术都是从孟汀烟那里学来的,不仅是给周逢厉包扎,在认识周逢厉以前陆宜年也可以用这些学到的技术给自己处理伤口。

  徐纪阳听着陆宜年跟医生小声交谈,觉察到陆宜年对这道可怖的刀伤没有产生任何恐慌的情绪。

  ——说明他对这种现象习以为常,更有可能周逢厉身上那些陈旧的伤疤是怎么形成的,陆宜年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长时间的痛感让周逢厉的神经一直处在紧绷的状态,他始终保持着清醒,沉默地听着他们的谈话。

  医生自然也知晓周逢厉的身份,但设身处地从病患的角度去代入,医生鲜少见到像周逢厉这样的病人。

  腹部的伤口深可见骨,疼痛是必然的,可是自始至终周逢厉都没有多大反应。

  到底是生活在金字塔顶端的少爷,这种血淋淋的伤口看久了徐纪阳免不了犯恶心。

  中途陆宜年离开走到浴室去洗脸,医生都来半天了陆宜年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如今的吓人程度跟周逢厉不相上下。

  主卧有陌生人,猫咪不敢进来,在走廊上跑了两圈又重新跑回了客厅。

  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恰好掩盖住了外面轻微的说话声。

  周逢厉皱了皱眉,捱过伤口那阵钝钝的疼,借着这个简短的时机跟徐纪阳交代了一些事情。

  凝固的血渍清洗起来花了陆宜年不少时间,等陆宜年终于洗干净脸走出来,在浴室门口碰上了来找他的徐纪阳。

  “小年。”徐纪阳笑了笑,亲热地来搭陆宜年的肩膀,“有没有水?我一吃完饭就赶过来了,现在渴得要命。”

  陆宜年赶紧点头:“有的,在楼下。”

  视野里医生打开医药箱拿出了一卷新的纱布,有医生在周逢厉也不可能再出事。

  陆宜年多看了几眼,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随即转过身:“我带你去。”

  两人先后离开卧室,临走前徐纪阳还体贴地关上了主卧的门。

  厨房只有凉水,徐纪阳也不讲究,一口气喝了两杯凉水,舒服地叹气。

  在客厅玩耍的猫咪一不小心找到了沙发底下的水果刀,它以为是玩具,伸着猫爪把水果刀从沙发底下踢了出来。

  他们这个聊天的方位完全能看清那把沾血的水果刀,陆宜年吓了一跳,慌乱地瞥了眼徐纪阳,欲盖弥彰似地开口:“……雪球,不可以玩那个。”

  “喵——”

  徐纪阳瞧着陆宜年焦急走向客厅,一下子没忍住笑。

  ——客厅那种凶杀现场都不见陆宜年害怕,没想到此刻竟然能见到陆宜年紧张的模样。

  有徐纪阳替周逢厉看着陆宜年,周逢厉终于少了很多顾虑。

  剧痛的感觉是久违的熟悉,眼前的光影渐渐变得虚幻。男人闭上眼睛,陷入了短暂的昏迷。

  大抵心里一直想着陆宜年,再者徐纪阳刚刚提到了邹延。回忆如同灰色的海流扑面而来,遽然没顶。

  六年前,在陆宜年跟周逢厉认识的一个月。晚自习结束陆宜年回到出租屋,嘟囔着跟周逢厉撒娇,说头疼。

  S市第一中学是市里最好的贵族高中,高学费和高门槛的限制使学校接收进来的学生都是非富即贵的家庭背景。

  大部分学生一毕业就会出国,原则上他们未来的发展不会在国内。

  白底浅蓝的秋季校服穿在陆宜年身上过分宽大,学校的每件校服都会在袖口内侧印上学生的名字。

  两人刚认识的时候周逢厉翻过校服袖口,发现那么不合身的校服确实是陆宜年的。

  陆宜年租住的出租屋只有十平米左右,里面摆放着一张床和一些旧家具,这样的居住条件根本不适合学习。

  幸好学校的晚自习每天到晚上十点结束,基本上陆宜年可以在学校里完成所有作业。

  但是陆宜年学习成绩很一般,偶尔也会出现试卷太难题目不会做的情况。

  认识周逢厉以后陆宜年便拿着那些难题让周逢厉帮他做,最开始周逢厉根本不会理会陆宜年。

  后来周逢厉就能看见陆宜年趴在台灯下愁眉苦脸的样子。

  没过一会儿陆宜年手里的笔转移到了周逢厉手里,周逢厉把解题过程写在草稿纸上,陆宜年再把这些内容原封不动地抄在试卷上。

  因此今晚乍一听到陆宜年说头疼,周逢厉以为是陆宜年新找的借口,想让自己帮他做作业。

  头顶天花板中央那盏灯总是灰扑扑的,周逢厉看着陆宜年慢吞吞地放下书包,瞬间发现了不对劲。

  “陆宜年。”

  被点名的男生闻言转过来,周逢厉凝视对方惨白的小脸,皱起眉:“哪里不舒服?”

  “……头晕。”话还没说完陆宜年便蹲在了垃圾桶面前,开始不受控制地呕吐。

  周逢厉走到陆宜年身边,摸到了陆宜年额头的冷汗。

  明明昨天陆宜年还好好的,今天的气温也跟昨天差不多,陆宜年不至于会感冒发烧。

  陆宜年吐了一阵觉得舒服了一些,眯起眼睛跟周逢厉描绘自己头疼的位置。

  这会儿周逢厉才醒悟陆宜年说的头疼是真的脑袋疼。

  陆宜年靠过来,挨着周逢厉的肩膀。周逢厉安抚似地摸了摸陆宜年的脸颊,接着在他的后脑勺上摸到了一个肿起来的包。

  那也是周逢厉第一次知道陆宜年会被学校的同学欺负,那些同学把课桌上的保温杯当成玩具,午休的时候顺手砸向在他们前方睡午觉的陆宜年。

  “我们去医院。”

  陆宜年使劲摇头,大概是有轻微的脑震荡,这一摇头陆宜年眼前立刻出现了许多星星。

  这两天孟汀烟出差培训,诊所关了门,除了孟汀烟他们信不过其他医生。

  挨着自己的男生似乎并不在意后脑勺的血肿,周逢厉听他嘀嘀咕咕地说话,原来是在跟自己分享他的想法。

  “你不能去医院所以只能我自己一个人去,但是现在好晚了我想睡觉,等明天睡醒也许就不疼了。”

  回想起一个月前自己在小区楼下找到周逢厉,陆宜年小声说道:“哥哥,我已经保护你一个月了。”

  “你不可以被找到,不然再被关进地下室就更可怜了。”

  实际上比起自己,周逢厉觉得陆宜年现在这副被人欺负的模样也挺可怜。

  四周光影灰暗,周逢厉沉默片刻,伸手轻轻去揉陆宜年的脸颊。

  然后低声夸奖他:“你很厉害陆宜年。”

第31章 心碎纪念日。

  夏日伴随而来的雨季漫长又黏人。时间倒退到一个月前,某天凌晨,孟汀烟的诊所迎来了一位陌生的病人。

  诊所很小,冷风空调被设置到最低温度。昏黄的光线反射在掉漆的墙面上,晕出一片朦胧漆黑的身影。

  诊所里只有一张病床,穿着T恤的男生搬了塑料小凳坐到病床边,安静地盯着静脉针扎进周逢厉的血管。

  而躺在病床上的病人穿着陆宜年的校服,过于宽大的校服穿在周逢厉身上倒是意外合身。

  输着液接下来要处理周逢厉感染的伤口,实际上周逢厉身上伤口很多。新的旧的,相互交叠,显得触目惊心。

  孟汀烟向来没有八卦的喜好,但因为对方是陆宜年,于是多问了一句:“哪里碰上的?”

  “我家楼下,对面不是有一个巷口嘛。”陆宜年小声回答,大致给孟汀烟描绘了一下当时的场景,“放学的时候下着好大雨,他靠着那个水泥围墙,我走过去就看见他了。”

  距离陆宜年放学到现在已经有好几个小时了,在出租屋陆宜年有对这些伤口做过简单的处理。

  假如感染的伤口没有致使病人产生高热的症状,陆宜年多半也不会带他来诊所。

  两人聊天没有避着周逢厉,正在输液的药水有止痛的作用,可以减少病人的痛苦。

  病人身上除了深浅不一的淤青,最严重的伤口是在腰侧,居然有七八公分,纱布拆开不停地往外冒血水。

  孟汀烟蹙了眉,随口问道:“怎么现在才来找我?”

  “……是哥哥。”陆宜年眨眨眼,不情愿地努努嘴,“他不愿意来呀,说没关系,睡一觉就会好了。”

  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待了那么长时间,惊人的忍耐力和强大的身体机能使周逢厉每一天都能顺利醒过来。

  周逢厉以为这次也是一样的,他都能顺利逃出地下室,腰腹这些错乱的伤口他自然也可以熬过去。

  外伤治疗是孟汀烟的强项,即便如此陆宜年也在一旁等待了好长时间。

  或许是凳子太小,陆宜年只能蜷缩着坐,看上去特别乖巧的模样。

  等到孟汀烟终于处理完离开,陆宜年连忙拖着自己的塑料小凳坐过来。

  他抬起头看了看输液的速度,凑到周逢厉身边很轻声地询问:“……你疼不疼呀?”

  实际上周逢厉还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刚认识的高中生交流,而对方以为周逢厉是疼的没有力气说话,于是趴在病床边跟周逢厉聊天,小声说了一段很长的话:“这个姐姐脾气怪怪的,但她人很好。以前我救了她那只想跳楼的猫,后来我生病不舒服来她这边看病她都不收我钱。”

  “今天也没有收我钱,刚刚孟姐姐说了,在我们离开之前她都不会再接诊了。”

  “这里没有摄像头的……”男生小心翼翼碰了下周逢厉输液的右手,看见了周逢厉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青筋,“哥哥,如果你觉得困了就睡一觉,我在这里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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