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火 第17章

作者:木之向北 标签: 近代现代

  “算了,不麻烦了。”傅承低声问:“卫生所还开着吗?”

  “开着的,傅队有什么要拿的吗?”消防兵急道:“您哪里受伤了?我去帮您拿药!”

  傅承不怎么麻烦别人,回头往房间里看了一眼,又实在担心江屿舟:“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拿点活血化瘀的外伤药。”

  消防兵以为傅承这几天真的哪里受了伤,急匆匆地跑了,没过多久拎了好几种涂抹的药膏回来。

  傅承道了谢,关上门一转身,床上的江屿舟动了动。

  “醒了?”傅承打开桌上的台灯,房间里亮了不少。

  江屿舟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过了一会儿才坐起来:“嗯。”

  傅承伸手揉了揉他的发丝,江屿舟抬眼看着他,看上去还没怎么醒似的。

  “今天没有起床气了?”傅承声音带笑。

  江屿舟的发丝很软,磨蹭着傅承的掌心,刚睡醒的声音更软,与外面嘹亮的口号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来,给你拿了药。”傅承拿出一支药膏,自然地拧开:“衣服掀起来,我帮你涂。”

  这种事在消防队里实在太常见了,但是江屿舟显然并不适应,傅承已经把药挤在指腹,一条腿跪在床边。

  江屿舟心跳得很快,却没有动。傅承伸手把他的衣服掀开一些,弯下腰,药膏凉凉的,傅承指腹皮肤粗粝,江屿舟又是刚刚从被子里出来,腹部柔软温热。

  触碰到的瞬间,两人的动作都是明显的顿了顿。

  傅承的喉结上下滚动,强迫自己镇定,却依旧无法忽视内心前所未有的悸动和明显的身体反应。

  他全靠着强大的自制力把药均匀地抹在江屿舟的腹部,直起身没有看江屿舟,把药放在床头柜上。

  “我…”江屿舟话还没说完,就被傅承打断了。

  “我去冲个澡,等下晚会得去露个面。”

  刚打算找个借口去洗个澡的江屿舟手搭在被子上,茫然地看着傅承从旅行包里扯了一件衣服出来,脚步匆匆地走进卫生间,“砰”地一声关了门。

  晚会就是镇上的消防队为了感谢淮杨区消防队的支援而举办的,傅承作为领导有一个上台致辞的环节,从台上下来,刘队立刻迎了上去,陪着笑问道:“今天下午过来的那位是傅队的朋友啊?”

  “嗯,他不太舒服,在房间里睡了一会儿。”傅承回答。

  刘队“哎呦”一声:“病了?这几天天气多变,不要紧吧?用不用去卫生所看看?”

  傅承摇摇头,说不准江屿舟究竟哪里不舒服。

  镇子小,消息传播速度快的惊人,刘队也听说了今天桥上发生的意外:“是不是吓到了?干咱们这行的习惯了,其他人可不行。”

  傅承不置可否,心里却觉得不像,上次车祸现场,孕妇浑身是血,论视觉冲击力比今天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当时江屿舟也没表现出太多不适。

  “你们先玩,我回去看看他。”傅承看了一眼招待所的方向,只有一个房间的灯亮着。

  刘队觉得挺遗憾,赵林从不远处跑过来,手搭在傅承的肩上:“傅队身在曹营心在汉,在这儿也呆不好。”

  赵林一脸坏笑,拱了拱傅承:“是不是啊傅队?”

  傅承笑了一下,坦然道:“我先上去了。”

  刘队非常重视这次晚会,为此还特地从镇上的文艺团请的演员,在临时搭建的舞台上载歌载舞。

  操场上坐满了人,今天在队里的家属基本上都过去了,招待所这边显得很安静,江屿舟在窗子边站了一会儿,有人一把拧开门,大步走了进来。

  “你怎么没去看晚会?”江屿舟有点惊讶。

  傅承手中拎了两个大袋子晃了晃:“我买了烧烤和啤酒,想不想去楼下散散步?”

  江屿舟动了动鼻子,闻到了烧烤的香味,笑着走过来:“行啊。”

  傅承没有带他去操场那边,而是带着他绕到招待所的后面,又往前走了一截,是一片空旷的足球场。

  “没有椅子,只能将就一下了。”傅承盘腿坐在地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江屿舟坐在他身边,接过傅承递来的一串烤牛肉。

  这里很安静,放眼望去周围一片漆黑,夏末不知名的小虫子发出断断续续的叫声,江屿舟抬头看着天上挂着的半轮弯月,就感觉天地之间只有他和傅承两个人似的。

  “我有一个姐姐,比我大三岁。今年28岁,”江屿舟开口说:“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傅承转头看着他。

  江屿舟看了一眼傅承,朝袋子扬了扬下巴:“给我一罐啤酒。”

  冰凉的啤酒沿着喉咙滑进胃里,江屿舟低头盯着啤酒罐上的字出神。

  “我姐姐患有抑郁症,她自杀过很多次,每次都被救了下来,到了后来我妈妈寸步不离地看着她。可是真心求死的人谁能看得住呢,有一天妈妈接了个电话的功夫,我姐姐从楼上跳了下去。”

  江屿舟双手撑在身后,仰着头:“姐姐去世以后,我妈妈一直很内疚,过了半年病逝了。”

  那是一段对于江屿舟来说不堪回首的记忆,他从不与人说,因为江渊从小就告诉他,脆弱的东西别轻易给外人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傅承,总觉得好像脆弱一点也没什么。

  “今天看到那个女孩跳下去的时候,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别让她像我姐姐一样,别让她的家人像我们一样痛苦。”江屿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很抱歉把这样的情绪带给你。”

  傅承看着江屿舟和安雯如出一辙的眼睛,心中那个隐隐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不管怎么说,她们在另一个世界希望你过得好。”傅承不太会安慰人,张开手:“来,抱一个。”

  江屿舟在黑暗中与他对视,他们的距离很近,能看到傅承深邃的眼睛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几秒钟以后他才动了动,就着这个坐着的姿势和傅承抱在一起。

第25章 同床共枕

  傅承在工作中以各种不同的姿势抱过各种不同的人,私底下从没主动拥抱过谁,此时提出这样的建议,纯粹是遵循了内心的本能。

  听江屿舟说失去至亲的经历,语气中无法掩饰的难过,一整天状态之外的反应,让傅承心都跟着提起来,他平生头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男人的身体没有女人柔软,怀中的身体略显清瘦,带着淡淡的木质香水味,傅承能察觉到自己不同于往常频率的呼吸。

  “好了,不难过了。”傅承拍了拍江屿舟的背,语言极度苍白。

  江屿舟伏在他的肩上,过了好长时间才传来一声醉醺醺的“哦~”

  拖长了尾音,比平时轻柔欢快了不知道多少的语气,傅承放开手,怀中的江屿舟已经醉了。

  江屿舟看上去随性坦然,再加上显赫的家世,不了解的肯定以为这是一个从小就跟着父母出席各种宴会酒局的富二代,酒量虽算不上多好,但是也能上得了台面。

  谁成想一罐啤酒还没喝光,整个人就已经彻底醉了。

  傅承站起身简单收拾了一地的烧烤和啤酒罐,把垃圾扔进旁边的垃圾桶,一转身,江屿舟小朋友似的盘腿坐在草坪上,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见傅承看过来,江屿舟举起大拇指,大声夸赞:“棒!”

  傅承哭笑不得,蹲在江屿舟面前:“走了小醉鬼,带你回去休息了。”

  江屿舟喝多了的时候和平时判若两人,闻言乖巧地眨眨眼,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跟在傅承身边走了。

  那头的晚会进行到一半,赵林不爱看,提前回了招待所,肖刚陪着他一起,两人刚走到楼下,远远就看到一个熟悉的高大的身影,怀中半搂半抱着一个活泼得不能再活泼的人,艰难地往这边走。

  “那不是傅队嘛?”赵林惊奇地推了推肖刚:“他旁边那个是谁啊?江老板?”

  肖刚的注意力永远只在一个人身上,只往那头看了一眼:“应该吧。”

  赵林往前快走了两步:“傅队竟然抓不住江老板?江老板劲儿这么大的吗?”

  四个人在楼下门口迎面撞见,江屿舟清冷的眼眸此时雾蒙蒙的,赵林抬起手,“嗨”了一声。

  江屿舟困惑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傅承,用自以为很小,其实足以让四个人都听到的声音问:“他是谁呀?”

  “赵林,我的同事。”傅承竟然还好脾气地解释了一句。

  江屿舟“哇哦”一声,立马抬手,超大声地说:“嗨!”

  赵林被惊了一下,看着江屿舟一反常态的样子,问:“你这是给江老板喝了多少啊?”

  “将近一罐!”江屿舟伸出一根食指,声音非常骄傲,说完还用肩拱了拱傅承,一脸的求表扬:“是吧?”

  “嗯,很厉害。”傅承点点头,声音诚恳,表情八方不动:“我先带他上去了。”

  直到这两个人迈着乱七八糟的脚步上了楼,赵林还在石化中,愣愣地扭头看着肖刚:“我没听错吧?傅队夸人啊?”

  肖刚意味深长地盯着两人的背影,揉了揉赵林的头:“走吧,不是说累了吗,我们也上去了。”

  等好不容易掏出钥匙开了门,傅承看了一眼好奇地到处看的江屿舟,觉得他今天是不能洗澡了。

  “先在床上坐一下,我去打水帮你擦擦,好不好?”傅承哄孩子似的,觉得此时的江屿舟比牛牛年纪还小点。

  “好。”

  在得到了江屿舟的答复以后,傅承才起身进了卫生间,打了一盆热水出来,江屿舟已经躺在床上,手捂着头,一脸痛苦。

  看到傅承出来,江屿舟声音委屈又含糊:“我头疼。”

  傅承还真没见过酒量差到这个程度的,帮他泡了一杯蜂蜜水,喂江屿舟喝了小半杯。

  “我要睡觉了。”江屿舟摇摇头表示不喝了。乖乖掀开被子躺下,睁眼看着傅承。

  傅承手里还拎着毛巾:“怎么?”

  江屿舟拍了拍身边的空位:“上来,睡觉。”

  江屿舟一副“你不上来我就不闭眼”的表情,傅承拿他没办法,只得躺在他的身边。

  招待所的双人床只有一米五宽,两个成年男人躺在上面稍显拥挤,江屿舟像个贴贴纸,瞬间吸在傅承身上,抱着他胳膊,很快就睡了。

  十点整,熄灯号响,空气好像都变得更加静谧,耳边是江屿舟浅浅的呼吸声,傅承盯着漆黑的天花板毫无睡意。

  认识江屿舟的时间一个月,并不算长,对于傅承来说却好像拥有了很多前所未有的体验。

  最开始注意到江屿舟,除了他身上带着的闲云野鹤的气质之外,更多的是那双和安雯无比神似的眼睛。

  但是他享受和江屿舟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只要看到江屿舟,好像就能让他忘了那些徘徊在生死边缘的紧张和压抑,变得轻松下来。

  还有今天给江屿舟涂药时不可自制的反应,对他的心疼和在意。

  傅承无声地叹了口气,抬起胳膊遮住眼。

  江屿舟虽然酒量差,好在记忆力也不好,第二天睁开眼的时候,床上只有他一个人。

  卫生间里的水声停了,“咔嚓”一声门响,傅承肩上搭着一条深色毛巾走出来。

  “醒了?”看到江屿舟睁着眼坐起身,傅承走过来:“头还疼吗?”

  “不疼。”昨晚的记忆一片空白,江屿舟知道自己一定是喝多了:“我昨晚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吧?”

  想到他昨晚各种出格的举动,傅承忍着笑:“没有,挺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