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火 第51章

作者:木之向北 标签: 近代现代

  自从肖刚受伤,赵林脸上就再不见平常生动的表情,安小米比赵林大点,看他这样也心疼,和他开玩笑:“可别今天我这一来,他就醒了。”

  赵林撇撇嘴,即使知道安小米不是认真的也不乐意:“那我就用枕头再把他捂晕过去,他得为了我醒过来才行。”

  安小米现在看赵林就像自己弟弟似的,被他逗笑了,伸手捏他的脸。

  “醋精。”

  一道虚弱的声音,把安小米想说却还没来得及的话抢了先,安小米的手还捏着赵林的脸,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看着病床。

  肖刚的脸色很苍白,由于刚刚醒来,眼睛半阖着,目光却一直落在赵林的身上。

  赵林手中还拿着装蛋糕的小碟子,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呆呆地站在原地,盯着肖刚眼睛都忘记了眨。

  还是安小米最先反应过来,几步走过去按了床头铃,一脸欣喜:“肖刚!你终于醒了!你不知道你昏迷了多久!”

  几名医生很快进入病房进行了常规检查,肖刚刚醒过来,回答医生的问题都是断断续续,等安小米把医生送出门的时候,赵林还愣在原地,一步都不敢上前。

  他觉得眼前的一幕就像是一场梦,如同他无法接受肖刚受伤一样,那时他希望是一场梦,现在他害怕是一场梦。

  虽然安小米的内心充满了好奇和八卦,但是还是非常有眼色地借着送医生出去的名义果断开溜。

  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肖刚费力地朝赵林抬起手臂,艰难开口:“过来。”

  赵林挪到病床前,盯着肖刚,眼睛发红。

  肖刚伸手拉住他的手,他没什么力,手指浅浅地勾了勾赵林的手背,哑声说:“瘦了。”

  赵林扁了扁嘴,觉得有点想哭,吸吸鼻子坐在椅子上,一开口带着明显的哭腔:“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明明那天早上说好了撤离以后回医院看我,明明说好了回津市等我的答案,结果却…”

  赵林平时最爱笑,从认识他到现在几年的时间,除了和安小米走的近的那几天之外,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赵林流露出脆弱的情绪。

  肖刚心疼地想碰一碰他的眼角,赵林赌气往后靠了靠,肖刚动了一下,不小心牵扯到伤口,痛得顿时皱紧眉。

  赵林吓了一跳,如临大敌地抓住肖刚的手,结巴道:“你你你别动,哪里痛?我马上去叫医生!”

  肖刚看着赵林,反手拉住他:“现在回津市了,能给我答案了吗?”

  赵林在肖刚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身影,过了一会儿,顺从地重新坐下。

  他没有说话,从床头柜的抽屉中拿出一个薄薄的信封:“听说你重伤昏迷进了ICU,薛指导从津市赶到丰县,他怕你挺不过来,带上了出发前你写的遗书。”

  信封是消防中队统一发的,最简单的土黄色牛皮纸的样式,信封上写着肖刚的名字,右下角标注的收件人处,写着赵林。

  “你的遗书写给我?”赵林哽咽着问。

  肖刚温柔地看着他,眨了一下眼睛,算是默认。

  在肖刚还没脱离生命危险的时候把遗书拿出来多少有点不吉利,薛祁安硬是等着医生宣布他的生命体征平稳,清醒只是时间问题,才如释重负地把这封快被自己揣热乎了的遗书拿出来。

第70章 回家

  按照规定,肖刚这封遗书在他苏醒归队以后是要还给本人的,可是赵林每天生无可恋地守在病床旁边,即便他勉强听取了江屿舟的意见,一日三餐按时吃,晚上也会在陪护床上休息,但人还是一点点瘦了下去,薛祁安于心不忍,在和傅承商量过后,决定把这个当做让赵林不那么萎靡的念想,交给了赵林。

  到今天为止一个星期的时间,赵林把遗书放在抽屉里没打开过,只是有时候晚上实在睡不着,就坐起来珍重地摸摸信封,闭上眼想想肖刚低着头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名字时的样子。

  收到挚爱之人的遗书,对于任何人来说都太过残忍,可赵林自己就是消防员,他知道这就是这个职业最无可奈何之处。

  “还给你了,我没看。”赵林把信封塞进肖刚的手中。

  肖刚没接,哑着声音:“看吧,我想让你看。”

  不用想也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估计就是这块木头想告白却一直没好意思说出口的话,赵林看了肖刚一会儿,低头拆开了信封。

  信纸叠的整整齐齐,字迹洇到背面,能看出写的并不长,展开信纸,只有短短两行字。

  【现有存款23.7万元,存够40万,付首付买房,和赵林永远在一起。】

  肖刚不善言辞,短短的一句话,赵林低着头足足五分钟没抬头,让他有点害羞,红了红脸,解释道:“我之前看过几套大学城附近的房子,你不是嫌你父母给你买的那套太远了吗,我打听了一下这边的房价,差不多够付一套小户型的首付。”

  一滴眼泪砸在信纸上,把字晕开,肖刚吓得手足无措,撑着身体又想帮他擦眼泪。

  “不许动!”赵林抬眼瞪着他,眼底还是湿的,那信纸折好放回信封里。

  “木头,写的像记账本一样。”赵林俯下身,在肖刚的唇上印下一吻:“等你好了,罚你重新写一封五千字的情书给我。”

  肖刚看向赵林的目光一向温柔而专注,赵林微微直起身,在肖刚的注视下也有点难为情。

  “是甜的。”肖刚笑着说道。

  江渊在家中保姆的提醒下才想起昨天是江屿舟的生日,特地推了一个会,给江屿舟打了电话,让他和傅承回家一趟。

  “肖刚昨晚醒了。”傅承一边开车一边对坐在副驾仍有点昏昏欲睡的江屿舟说。

  江屿舟眼睛一亮:“真的?晚上我们过去看看他吧?”

  傅承看了他一眼:“过两天吧,估计赵林有好多话想和他说。”

  “那倒是,”江屿舟懒洋洋地眯着眼,伸手搭在傅承握着方向盘的右手上:“他们兜兜转转绕了这么久,总算圆满了。”

  “不许干扰驾驶员开车。”傅承不为所动,依旧目视前方,只是声音中带着难以掩藏的笑意。

  “知道了,傅队。”江屿舟收回手,规规矩矩地坐好。

  王姨正在厨房里准备午餐,一抬头正好看到江屿舟下来推开铁门,傅承的车开进来,于是立刻洗了洗手迎了出去。

  傅承停了车,两人从车上下来,看到王姨,江屿舟的语气带着关切:“这么冷的天,您跑出来干什么。”

  王姨的目光带着慈爱:“都多久不回家了!王姨都想你了!”

  她说完,目光转向从驾驶位那边绕过来的傅承。

  江屿舟大方地把手塞进傅承手中:“王姨,这是傅承。”

  傅承看得出面前的这位保姆和江屿舟关系亲密,礼貌地点了点头:“上次过来接屿舟的时候太匆忙,没来得及认识王姨。”

  眼前的男人比江屿舟高大结实一些,长的是真帅,五官很俊朗,就是看上去倒不像是会疼人的样子。

  王姨心里勉强给傅承打了个80分,笑道:“小舟多亏了你照顾,快进屋说吧,外面冷。”

  别墅里很暖和,江屿舟刚脱掉外套,江渊打开门,从书房里面走出来。

  “来了。”江渊看了一眼傅承,明显是在和他打招呼。

  傅承刚把手中提着的东西交给王姨,站在沙发边叫了江渊一声:“江叔叔。”

  江渊走过来,目光扫过王姨手中提着的礼盒,坐在沙发上:“回家还买什么东西。”

  “我说不买的,傅承不听。”江屿舟这话丝毫听不出抱怨来,坐下随手翻了翻倒扣在茶几上的棋谱:“您在学象棋?”

  江渊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有几个生意上的伙伴,都开始放手让儿子接班,自己跑国外度假去了,我没那么好的命,只能培养点兴趣爱好,免得累出毛病。”

  江屿舟底气不足,听了江渊的话,往傅承身后缩了缩,低头假装认真地看棋谱。

  江屿舟不仅不会斗地主,各种棋类也都相当不擅长,江渊指望不上他,转而看向傅承:“傅承,会下象棋吗?”

  “会一点,小的时候爷爷教过我。”

  江渊感兴趣挑起眉梢,指了指身后的书房:“走,陪我进去杀两盘。”

  傅承看了身边的江屿舟一眼,起身跟江渊一起进了书房,江屿舟一下子变得无所事事,只得站起身钻进了厨房。

  他小时候就喜欢看王姨做饭,不知道是不是耳濡目染,对煮饭也很感兴趣,不少拿手好菜都是跟王姨学的。

  王姨正用勺子舀了一勺排骨汤,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自然而然地把勺子递过去:“尝尝味道怎么样。”

  江屿舟尝了一口,被烫得吸了一口气,王姨哭笑不得:“慢着点!”

  “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喝。”江屿舟孩子气地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王姨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客厅,压低声音:“小舟,这位傅队,对你好吗?”

  江屿舟又没忍住喝了一勺汤:“他对我很好。”

  见王姨脸上清楚地写着不信,哄道:“昨天傅队把工资卡和老婆本都交给我了,如果敢对我不好,我就把他的钱全都花光。”

  王姨被他哄笑了,江屿舟虽然感情方面一片空白,但是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王姨想了想,倒也不担心他会简单地被傅承的几句甜言蜜语哄走。

  “傅队看上去倒是一个踏实可靠的人,”王姨想了想,“就是不太像是会心疼人的。”

  江屿舟笑笑,把勺子放下,转身靠在一边,认真地看着王姨:“王姨,您还记得当初和我姐姐通信的那位消防员吗?”

  “怎么会不记得,”王姨叹了口气:“要不是因为他,雯雯可能早就…”

  王姨提到安雯就止不住地遗憾,看着江屿舟笑而不语的神情,惊讶地张了张嘴,又看向书房,难以置信地指了指:“你是说,那位消防员是傅队?”

  “嗯,”江屿舟解释道:“我也是有一次无意中在傅承的宿舍看到姐姐的信才知道的,傅承是一个特别特别好的人,他救过很多人,也帮助过很多遇难者的家属。”

  王姨上下打量着江屿舟,江屿舟赶紧解释:“我不算!”

  “我又没说什么,”他这着急的样子看上去多少有点孩子气,王姨好笑地摇了摇头,感慨道:“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江屿舟之前因为受伤,清瘦了不少,后来虽然每顿吃不下太多,但是被食堂阿姨和傅承捧在手心里,这么长时间也涨回了点肉。

  上次见到江屿舟还是他刚出院的时候,这段时间眼看着他的气色好了不少,王姨也稍微放心了一点:“雯雯如果知道,也会祝福你们的。”

  书房里,江渊低头认真地看着棋盘,分心问:“听小舟说,这次受伤的那位消防员伤的很重,现在什么情况了?”

  “昨晚已经清醒了,不过还需要住院休养一段时间。”傅承答道:“已经转院回了津市。”

  江渊应了一声:“如果医院方面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就是了,你们这些年轻人都不容易。”

  肖刚转回来以后直接住进武警医院,不需要江渊操心,傅承清楚他是看在江屿舟的面子上才关心这些,道了声谢,不动声色地让了江渊一步。

  “还有,前几天我得到消息。”

  江渊的话被敲门声打断了,抬头看了一眼门口,江屿舟走进来,径直坐在傅承身边,看了一眼棋盘:“王姨说可以准备吃午饭了,还有多久?”

  傅承等着江渊挪了一子,答道:“快了。”

  江屿舟对象棋一窍不通,眼看着江渊那边吃掉了傅承不少棋子,压低声音:“你不用让着我爸。”

  江渊和傅承一桌之隔,听得清清楚楚,闻言冷冷地看过来:“小舟,去洗手准备吃饭了,我们五分钟就过来。”

  江屿舟原本还想坐着看一会儿,听了江渊的话,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站起身推开门出去了。

  “王川被判了八年。”

  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朝着厨房的方向过去,江渊才低声开口。

  “上个礼拜我听一位老友说,他受不了监狱里的生活,自杀了。”

  傅承的手指搁在棋子上,顿了顿,抬眼看着江渊。

  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江渊的表情很凝重:“这段时间王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管怎么说,凡事要多加小心,有需要我的,直接给我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