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茧 第28章

作者:余酲 标签: 破镜重圆 HE 虐恋情深 甜宠 年上 近代现代

  相反的,想去蒋楼家里,黎棠再也不需要找任何借口。

  每逢周末,黎棠都会起大早敲开蒋楼家门,如果蒋楼要去拳馆,他就劝:“上个星期不是刚去过?今天在家休息吧。”

  如果蒋楼打开书本学习,黎棠就搬张凳子坐旁边,时而为蒋楼解答英语问题,主要纠正发音,当他的人形点读机。

  结果便是蒋楼的英语成绩在半个月内突飞猛进,学校进行的口语考试模拟高分飞过,第三次月考直接闯进年级前十。

  看着光荣榜上蒋楼的名字,黎棠颇具辩证思维地想,以后再有老师禁止早恋棒打鸳鸯,他就可以把蒋楼的名次甩给老师看,告诉他们才不是这样。

  ……只敢想想。

  现实是在学校里,黎棠甚至不敢让别人看出他和蒋楼很熟,去办公室拿作业时碰到,视线也不敢在对方身上停留太久。

  只敢在晚上放学后,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借着夜色掩映,偷偷牵手。

  黎棠向蒋楼埋冤说这样简直像在偷情,蒋楼笑一声,问:“想不想继续偷?”

  然后不等黎棠回答,就凑到他耳边,在公交车驶入隧道的瞬间,干燥的唇抿住他柔软的耳垂。

  “偷情”的杀伤力有那么大,过去一夜,黎棠的心脏还在紧一阵慢一阵地跳,拿东西时无意碰到蒋楼的手,都条件反射地往回收。

  “怎么了?”蒋楼问他,“静电吗?”

  叙城的初冬虽不及首都干燥,但也足以让皮肤偏干的人饱受静电困扰。

  黎棠很不幸是易静电体质,天一旦变冷,他的手碰哪里都会被电到。门把手,玻璃,桌子,刚洗好晒干的衣服,甚至是普通的乳胶漆墙壁,碰一下就火花带闪电,有时候还会听到响亮的“啪”的一声,把他自己都吓到无语。

  因此买了很多的护手霜,所经之处都放上几支——手变得湿润,能很大程度缓解静电问题。

  蒋楼便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去拿桌上的护手霜。

  黎棠可以想象,在自己出现之前,蒋楼应该从未用过护手霜。倒不是他活得多么粗糙,相比别的男生,黎棠确实过分精致,以至于有些娇气,他连护手霜都只用某大牌的玫瑰味,其他的他闻到总想吐。

  连每周只跟他一起练两节课琴的苏沁晗都发现他爱抹护手霜,吸着鼻子在空气里嗅啊嗅,揶揄道:“天啦,世界上怎么会有比我还精致的男生呀。”

  于是当蒋楼随手拿起玫瑰味的那支,黎棠下意识从他手里抽走,换成马鞭草味的给他:“用这个吧。”

  蒋楼眉梢微挑:“为什么?”

  没以为会被追问原因,黎棠咬了下嘴唇:“会被发现……班上只有我爱用这个味道。”

  “发现又怎么样?”蒋楼转过脸,看着黎棠,“你不敢让他们知道吗?”

  黎棠愣了一下:“……怎么可以让他们知道?”

  早恋已经是足以让学生生涯天翻地覆的“罪名”,何况还是两个男生早恋。

  蒋楼露出了然的神情,而后扯开嘴角,几无情绪地笑了一下。

  一直到下午,黎棠都没能想明白这个笑的含义。

  是笑我胆小,不如他坦荡吗?

  还是说,因为发现了我弱点,所以觉得有趣?

  黎棠有些害怕这样的蒋楼,却又饮鸩止渴般地为他的猜不透而着迷。

  今天来蒋楼家,除了为了庆祝他冲进年级前十,还有另一个任务——打扫卫生。

  虽然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蒋楼也未必不擅长家务,但黎棠不想自以为是地去揣测别人缺什么,然后施舍般地送过去,还为自己的慷慨沾沾自喜。好比“何不食肉糜”,是一种及其无知的傲慢。

  他想为蒋楼做一些他目前能发现的,并且力所能及的事。

  其实蒋楼家里不算脏,他一个人住,平时会自己洗衣刷碗,也没有抽烟喝酒等邋遢的不良嗜好。黎棠曾去过国际学校的男生宿舍,遍地的锅碗瓢盆,里面有凝固的火锅底汤,风干发硬的花卷包子,还有可以当武器用的臭袜子……

  相比之下,蒋楼家简直干净得可以斩获整洁之家的殊荣。

  可是黎棠还是找了个由头帮蒋楼一起收拾。眼看隆冬将至,蒋楼的床上还只有一条薄被,每次看到,黎棠都会替他打个寒颤。

  叙城没有市政供暖,蒋楼家里也没安地暖空调之类的取暖设备,任是再抗冻,也难免咳嗽感冒。

  要是发烧就更麻烦了,黎棠连水银温度计都不会用,完全没信心像蒋楼照顾自己一样把蒋楼照顾好。

  于是扫着扫着,扫帚被丢到一边,黎棠撸起袖子开始套被子。

  由于在家里从未干过这活儿,黎棠抱起最厚的那条棉花被囫囵往被套里一塞,人跟着钻进去,捯饬半天被子没理平,人却被困在里面出不来了。

  “蒋楼……”黎棠在被套里挥舞双手,抓瞎地喊,“救命……”

  蒋楼只好放下手中的刷子,进到里屋,双手扯着被套,剥皮似的把黎棠从里面解救出来。

  试过一次尝到甜头,晾晒的时候,黎棠如法炮制地把自己塞进床单的夹层之间,在里面小声喊:“蒋楼……你在哪里?”

  半天没动静。

  黎棠就急了,仓皇地掀了被单钻出来,“重见天日”的瞬间,入目的是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正看向他这边的蒋楼。

  “是没听到吗?”黎棠松一口气,“还以为你回去了。”

  蒋楼仍是不语。

  阳光太烈,黎棠眯了下眼睛,并没有看见蒋楼眼神里,那隐藏在风平浪静之下的微微摇曳。

  似被风吹动的烛火,晃一下便又安如磐石。

  仿佛从未动摇过。

  半下午,厚实的云层自西边飘过来,将太阳藏匿。

  收回来的被子散发着一股独特的暖香,黎棠很是喜欢,抱着闻了又闻,不肯撒手,同蒋楼打商量:“我们休息一下,过会儿继续学习。”

  蒋楼视线放在题册上,不置可否地说:“你休息吧。”

  黎棠便抱着被子,慢慢地闭上眼睛。

  然后做了一个梦。

  梦里黎棠以为自己清醒着,因此被扼住喉咙时的窒息,都那么真实。

  他看不见是谁在勒他的脖子,只能感觉到那双手的力度,是要将他置于死地。

  随着吸入肺腑的空气变得稀薄,黎棠不停地挣扎,喊救命,然而是徒劳,他挣脱不开那双手,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醒来时,竟有种绝处逢生的庆幸。

  黎棠猛吸几口气,抚住胸口心脏的位置,确认刚才只是鬼压床,才渐渐冷静。

  手背揩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放下的时候,摸到了另一个人的手臂。

  偏头看去,竟是蒋楼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躺了下来。床只有一米五,又被黎棠占去大半,导致蒋楼只能挨着床沿,蜷着肩膀,姿势几分憋屈。

  黎棠忙往里靠了靠,让蒋楼的身体舒展开,又把压在自己身下的被子扯出来,轻轻地覆在他身上。

  做完这些,黎棠才得空,细看蒋楼的睡颜。

  他睡着的时候薄唇微抿,嘴角下落,虽然没有带笑,却有一种无害的平和。

  像是暂时忘却了过往的痛苦,和当下的疲惫,在梦中卸下面具,露出原本的样子。

  眉骨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看不出一丁点淤血痕迹。

  黎棠的手伸上去,很轻地摩挲那块皮肤,心想,过去的十几年,你是怎样生活的?

  受伤的时候,是不是只能自己对着镜子割开伤口,放出脓血。

  所以才会那样习以为常,好像不会痛一样。

  黎棠看得入神,没发现蒋楼已经醒来。

  只注意到那长得不像话的睫毛颤动几下,还没来得及反应,手腕就被捉住了。

  黎棠倒吸一口气,欲盖弥彰道:“我没有偷亲你。”

  蒋楼睁开眼睛,用锐利到能把人看穿的视线注视他,研判他。

  然后笑了一下:“是吗。”

  看样子是不信。

  黎棠解释道:“是的,你知道的,我怕静电。”

  “哦,静电。”

  “……”

  黎棠百口莫辩,毕竟他的手确实在人家身上,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在耍流氓。

  “不信就算了。”黎棠泄气地嘀咕,“只准你偷偷藏我的笔记本,不准我偷亲你,这是什么道理。”

  所谓笔记本,说的是开学伊始,两人还是同桌时,蒋楼问黎棠借走的英语笔记。后来一个没还,一个忘记要,上面本来也没写几行字,黎棠干脆重新换一本笔记。

  孰料这次“大扫除”,竟从蒋楼家里翻出了这尘封之物,顺带唤醒了那段并不久远的记忆。

  被问到为什么不把笔记本还回来,蒋楼说:“不想还。”

  理由是,“我只有一件你的东西。”

  一句话让黎棠耳热到现在。因为实在很意外,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蒋楼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关注他了。

  听完这番“抱怨”,蒋楼又笑:“谁让你那时候都不教我英语。”

  “你也没问我啊。”黎棠不服,“这不是教了吗,还是上门服务呢。”

  “没见过上门服务,却在学生家里睡觉的老师。”蒋楼说。

  望一眼窗外昏沉的天色,黎老师赧道:“那现在继续。”

  “好啊。”蒋楼说,“不过要按照我的方式来教。”

  黎棠心里有愧,只得应下:“……行。”

  好在蒋楼采用的方式算是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原始。

  学龄前儿童学英语,都用过那种启蒙卡片,巴掌大的一张纸片上印有英文单词,和对应的彩色实物图。每当家长要检查孩子的学习情况,都会把卡片打乱,然后从中抽取一张,举在孩子面前问怎么读,怎么拼。

  不同的是,他们手头没有卡片,所以只能换成实物。

  蒋楼摸黎棠的头发,黎棠便读hair,摸脖子,他便读neck。

  指尖与皮肤的触碰,令毛孔微张,血液升温,明明在昏暗的房间里,黎棠却有一种身处光天化日之下被扒光,放在实验室操作台上展览的羞耻。

  那手自脖颈游走到锁骨,又顺着颈侧爬了上来,揉捏耳垂,轻抚耳廓。

  然后撤离,换成更柔软的唇,贴了上来。

  蒋楼的声音很低,可是那么近,连呼吸都变得惊天动地。

  他问:“这个用英语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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