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金笼 第74章

作者:贺新郎 标签: 近代现代

  李查在一旁搀扶住他,问道:“接下来去哪里?回家休息吗?你的情况实在令人担心。”

  裴雪意思考了一下,“回我家,回裴乘风住的地方,我要去他书房里看看,有没有什么还没来得及销毁的材料。”

  其实他的脑袋因为低烧隐隐作痛,但是他的思路却无比清晰,“还有,我爸爸的办公室,找人看好,不许任何人进去。”

  说完这些,他像是耗尽力气,虚弱地靠在李查身上,让李查扶着他往外走。

  司机已经将车停在医院门口,见他们走出来,连忙下车,将车门打开。

  但仅仅是几步台阶的距离,裴雪意突然一阵眩晕,整个人向下坠去。

  他竟然虚弱成这样,李查大惊失色,“你怎么样?要不要叫医生?”

  裴雪意因低烧眼底有些泛红,带着浅浅的水雾,冷声命令道:“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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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应了各位友友,今天会粗一点,但我今天发烧了,贴着退烧贴写的,实在做不到了,很抱歉。明天应该能退烧,明天继续。感谢名单明天再拉,谢谢大家!

第79章 坐莲观音

  李查知道他的雇主很固执,只能听从这个命令。

  这只是一个命令,但是把裴雪意抱上车的时候,他还是无法平静。

  裴雪意面色惨白,闭着眼睛靠在李查怀里,几乎连呼吸都是微弱的,让人怀疑是不是已经没气儿了。

  李查看得胆战心惊,没忍住将手指放在他鼻子下面探一探,然后又疾速地收回来,心里终于稍安。

  司机在前方开车,李查将车内挡板升起,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裴雪意已经睡着,安详的模样犹如童话里陷入沉睡的精灵。

  李查苦恼于自己在文学方面的贫瘠,竟然想不到更好的词语来形容他。他那么漂亮,又那么脆弱,可是这个人骨子里与孱弱身体相对的却是坚韧的灵魂。

  李查没有半分想要亵渎的念头,只想俯首在他面前,一切都听从他的意思。

  他没有那些缱绻的心思,更不会思考这种犹如信念般的想法到底是因为什么,他做事只跟随简单的直觉。

  裴雪意难得睡个安稳觉,李查小声提醒司机,把车速放慢一点,最好能在让他多睡一会儿。

  但是车速再慢,路程却有限。

  裴雪意像是有感应一般,车子刚停在裴家的独栋前,他就一下子惊醒了,“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叫我?”

  李查说:“刚到。”

  他本想让他多歇一会,看他醒了,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连忙下车给他开车门。

  自从纪如茵和裴安虞离开,裴雪意就没有再回过家了,说是家,但这里对于他来说又实在陌生。他对于这套房子的记忆,都停留在八岁前的模糊印象里。剩下的记忆,就全都跟邵云重有关了。

  每次回到那个小阁楼,他脑子里都是那个雨夜,邵云重从英国跑回来找他,全身烧得滚烫,他们两个抱在一起,邵云重说,我们永远不会分开。

  要么就是那个夏天,他在书桌前看书,一只纸飞机飘然而至,落在他的面前。他站起来往窗外一看,天空一碧如洗,清风摇曳,邵云重站在那棵丁香树下,白衣黑裤,面容俊朗,笑容和煦。

  保镖和助理在裴乘风的书房里翻查资料。

  裴雪意站在小阁楼的窗前,望着楼下那颗丁香树,又到了这个季节了。人是由记忆拼凑成的,如果没有那段记忆,他也不是完整的他。

  “阿季,是出了什么事吗?”红姨端着一杯参茶进来,面上流露出几分担忧,“你让他们在书房里找什么东西呀?”

  “红姨。”裴雪意接过来参茶,礼貌地叫了一声。他八岁之前,在裴家的那些年,都是红姨照顾的。他对红姨念着旧情,“您不用担心,只是找一些工作上的东西。”

  “唉…”红姨看着他,深深叹了一口气,“你爸爸病了,你妈妈带着安虞走了,这么大个家,转眼间只剩下你一个人。阿季,你可要保重身体。”

  “我会的。”裴雪意勉强笑了笑,又问道:“我母亲不擅长操持家务事,平时都很依赖您,这次怎么没有带着您一起?”

  红姨摇了摇头,无奈道:“我年纪大了,英文也不好,照顾不了他们了。”

  这恐怕并不是真正的原因,如果说红姨年纪大了,那么其他几个年轻的菲佣呢?

  裴雪意一进家就发现了,平时那几个比较贴心的佣人,纪如茵一个都没带。他刚才已经去纪如茵的房间看过了,什么都没留下,大抵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他突然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在年少时,曾那么渴望得到她的爱。

  从裴家离开的时候,李查让人带走了裴乘风书房里所有的纸质文件。

  裴雪意回到利臻的办公大楼,又让人把裴乘风的办公室翻了一遍,并且请了技术部的工作人员,破解了裴乘风的电脑。

  他相信,任何事情,只要做过,必定有迹可循。他已经基本能够确定,裴乘风因不可告人的原因,使公司亏空了一个天文数字,又利用障眼法卷了一笔钱到海外的私人账户,现在就是缺少证据。

  纪如茵和裴安虞去了国外,裴乘风想卷钱跑路,他们想一走了之,把他一个人留在利臻这艘即将沉没的巨轮上。恐怕连肺癌都是骗他的。他不会让他这么轻易地就能逃到国外享受余生。

  他当初竟然还真的因为裴乘风的肺癌,有过一点失落和难受。虽然他也不知道那种难受到底是一个人面对他人死亡本能的悲悯,还是因为那点淡薄到可怜的父子血缘。

  裴雪意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所有人,三十多层的高度,足以将这个城市最繁华的景色收入眼底,但他看着这一切,突然有一种想跳下去的冲动。

  这种冲动就像是有人推着他下坠,背后那股力量不受他的控制,裴雪意猛地退后一步,不敢再在窗边停留。

  “您怎么了?”李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本想给他看,却见他神色恍惚。

  裴雪意转过身来,努力维持镇定,“没事,去把我的药拿来,办公桌下面第二个抽屉。”

  李查去办公室拿药,回来的时候看见裴雪意坐在裴乘风那张办公椅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拿着药和温水,放轻脚步走近他,发现他并不是在发呆,而是盯着桌上的一张照片看。

  那是一张全家福,说是全家福,或许又有些不准确,因为那上面只有裴乘风和他的妻子,还有小儿子。

  李查将那个相框倒扣在桌上,“吃药吧,吃了药就不会难受了。”

  抗抑郁抗焦虑的药物会使人情绪麻木,在一定程度上来说,确实会让人心灵上的痛苦减轻。

  裴雪意把药接过来吃了。

  李查怀疑他服用的药量已经超出了医生的叮嘱,这样的精神类药物,不在医生的指导下就私自增加药量是很危险的。

  他想提醒裴雪意去接受心理咨询,但却没有胆子提。

  裴乘风的办公室已经搜得差不多。

  裴雪意撑着办公桌站起来,又看了一眼桌上倒扣的全家福,对李查说:“请保洁过来,把这间办公室清空。”

  同楼层便有保洁在打扫,很快便来了两个保洁,迅速清理着裴乘风办公室里的东西。

  其中一个保洁阿姨打开了碎纸机。

  裴雪意正要出去,瞥见这一幕,突然停住了脚步。有时候惊人的发现,就只需要这么一个驻足。

  他正要吩咐助理,把碎纸机里的东西全部倒出来,请专业人员进行复拼,便听见保洁阿姨说:“这碎纸机好像坏了,有纸卡住了。”

  裴雪意立刻让保洁阿姨让开,让助理小心地把卡住的纸取出来。

  助理将取出来的纸递给他,竟然是一张完整的A4纸,是全英文的。

  裴雪意只看了一个开头,就立刻命令助理,“将里面的碎纸全部取出来,找人拼起来!”

  李查看着他嘴角抑制不住的笑容,就知道,他一定找到了想要的线索。

  因为这是这么多天以来,裴雪意脸上最真实的一个笑容。

  裴雪意让人抱走了裴乘风的电脑,他相信这里面还有更多值得挖掘的东西,但是这些机密不能让公司的技术人员知道,所以只让技术人员破解了密码,其他的内容还得找外面的人来做。

  裴乘风的办公室,经过一番搜查,已经十分凌乱。裴雪意站在办公室里,四处打量着,思考着是否遗漏了什么。

  保洁阿姨从办公室隔间里出来,犹豫道:“裴总,里面还有些东西,您看看怎么处理?”

  裴雪意问:“什么东西?”

  保洁阿姨说:“里面供奉了一座观音像,我们不知道怎么处理。”

  裴雪意走进隔间,看到隔间里十分干净,只安置了一张茶桌,两个蒲团。靠墙放着一张高几,供奉着一尊坐莲观音。

  那菩萨慈眉善目,手持念珠,端得是一幅普度众生的模样。

  保洁阿姨看他年轻,怕他不重视,在一旁劝道:“裴总,这是观音菩萨,如果贸然地收拾出去,恐怕对菩萨不敬,要不您还是搬回家里去供着吧?”

  李查在一旁看着那尊菩萨像,他虽然不是中国人,却知道这是许多中国人心里的信仰,即便不信奉,平时也是有几分敬重的。

  果然,只见裴雪意盯着那尊坐莲观音,秀美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超脱的笑意,仿佛他只在顷刻间便被神佛超度了。

  李查不禁因这个微笑愣住。

  裴雪意头一偏,看向他,“李查,你去给我找一把锤来,大一点的。”

  李查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依照他的吩咐去了。

  保洁阿姨也出去继续收拾东西了。

  裴雪意歪着头,玩味似的看着那尊坐莲观音,没忍住又笑了笑,没想到裴乘风那种人,竟然会供奉观音菩萨,就不心虚吗?

  他眼睛里含着笑意,双颊因为发烧有些微红,倒像是祈愿的虔诚之人,只是眼底带着说不出的怨毒,“菩萨,我没有什么想求你的。我一生从未被命运眷顾过,实在无法信奉你。”

  他双手合十,垂下头,很有礼貌地拜了拜。

  这时李查拿着一把锤子过来。

  裴雪意伸手,示意他递过来。

  这锤子实在有点重,李查犹豫了一下,还是递给他。

  只见裴雪意双手接过锤子,突然猛地砸向那尊坐莲观音,那观音像是陶瓷的,“砰”的一声巨响,顷刻间便被砸碎了,四分五裂的躺在高桌上。

  裴雪意像是犹不解气一般,又使劲在那一堆碎片上砸了几下,砰砰巨响,像是要把那张高桌一并砸个稀巴烂!

  李查站在一旁,惊骇难言,竟一时忘了反应。算上为邵云重工作的时间,他也跟在裴雪意身边好几年了,他就从来没见过裴雪意那么失态的样子。

  那张秀美的脸上,竟然呈现出一种近乎疯狂的表情,带着愤怒、不甘、怨恨,像是要把全世界都砸个稀烂。

  李查知道,他今生所有的恨、所有的怨,都在此刻爆发无余了。他再也不是那个云淡风轻、世事淡漠的人,这个疯狂到面目狰狞的他,才是被苦苦压抑的他。他从来没有痛快过,砸烂一尊观音像,又算得了什么?

  他砸烂的不是观音,而是他从未被眷顾过的命运。

  那尊坐莲观音已经碎得不成样子,裴雪意还在挥着锤子砸,飞溅起来的碎瓷渣子割破了他的脸,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来,竟为他苍白病态的面容增添了一抹艳色。

  李查见他受伤,害怕碎瓷溅到他眼睛里,赶紧冲上去,死死抱住他:“够了!别再砸了!够了!”

  裴雪意像是听不见一般,剧烈地喘息着,手里握着那把锤子,始终不肯放手。

  李查便死死抱着他,也不肯放手,直到他因为脱力再也挣扎不动,整个人向下坠去,手里的锤子哐啷一声落在地上。

  裴雪意终于安静下来,靠在李查怀里,似乎是想说话,一张口却呕出一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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