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羊 第30章

作者:天良永动机 标签: HE 强强 近代现代

  “真心话。”柳美郴看向印寒,表情坦荡,“问吧。”

  “你还喜欢印寒吗?”王岳扬问。

  “喜欢。”柳美郴点头,“我初中时候心智不成熟,比较公主病,给你们带来了不少麻烦,对不起。”

  “都是过去的事了。”明月锋说。

  印寒抿唇:“没事。”

  “来来来下一轮。”王岳扬招呼道,韩琪国发牌。

  王岳扬最大,韩琪国最小,韩琪国说:“真心话。”

  “我、我想问。”伊玖举手,声音低弱。

  “问吧。”韩琪国看向闺蜜。

  “在座的四个男生,谁是你的理想型?”伊玖问。

  韩琪国托着腮帮子,视线扫过四个男生,边看边说:“印寒不行,性格太冷,明月锋不行,太花。王岳扬嘛……太贱,王石磊吧,我喜欢哭哭啼啼的小可怜。”

  “我怎么就花了!”明月锋不服气地嚷嚷。

  “哎哎哎太贱是什么意思。”王岳扬咣咣拍桌。

  王石磊双手捂脸,露出两只红彤彤的耳朵。

  第三轮,印寒拿到了点数最小的牌,他说:“大冒险。”

  “终于有人选大冒险了!”王岳扬跳起来,“在座的各位有想法吗?”他环顾一圈,竟出现了短暂的冷场,学霸平时给人的印象过分冷淡,似乎什么惩罚都像一种冒犯。

  “我来吧。”明月锋自告奋勇,他拿起一张扑克牌,举在半空中,“隔着这张牌,亲一个人,任何人都行。”

  见明月锋没有限制性别,印寒接过牌,在指间转了个花,说:“好。”他首先看向女生们,柳美郴落落大方地看过来,眼中溢满期待,米桃和伊玖转过头,不和印寒对视,韩琪国兴味地瞧着他,唇角上扬,笑容意味深长。接着是男生们,王岳扬警惕地缩缩脖子,王石磊若有所思地注视韩琪国,然后是明月锋——

  “妈的又来!”明月锋猝不及防被卡片贴脸,温热的呼吸一闪即逝,他懒得挣扎,认命地举手,“下一盘。”

  印寒用卡片挡住上扬的唇角,笑眼弯弯,冷淡疏离的气质霎时消解,他没有说话,将卡片还给韩琪国,进入下一局。

  酒过三巡,王岳扬觉得没意思,跑出去提了一瓶二锅头和两瓶冰红茶,说:“有人想试试白的吗?我爸说兑冰红茶好喝。”

  “我。”明月锋一向喜欢尝试新事物,韩琪国和王石磊自告奋勇加入战局。

  王岳扬拿起玻璃杯,倒三分之一白酒,三分之二冰红茶,低头尝一口,说:“还行,不辣,能喝。”

  后面的大冒险改成喝酒,白的啤的混着来,很快明月锋便有些飘飘然,他打开牌,又是最小,于是说:“真心话。”

  “我来问。”米桃举手,她眼珠定定地望向明月锋,“说实话,你喜欢过我吗?”

  明月锋微醺时,是一种无比坦诚、完全开放的状态,他说:“没有,我想喜欢你,但是你的爱好我都不感兴趣,我的爱好你也不了解,咱俩聊不来。”

  “你喜欢我的长相,我知道。人不能只因为脸,就喜欢上另一个人,你懂吧,不可能的。我觉得你喜欢我,其实和喜欢蓝色的发箍没什么两样,我敢保证如果印寒跟你表白,你也会答应。”明月锋一通输出,酒精激发了他的思考和表达能力,却没给他装上刹车片,“素不相识的暗恋,或者说一见钟情,都是肤浅的自我感动。”

  一句话扫射一片人,印寒赶紧捂住明月锋的嘴巴,省得他被米桃和伊玖的眼刀扎死。

  王岳扬连忙打圆场:“来来来下一盘。”

  米桃愤怒地站起身,将牌扔在桌上:“按你这样讲,你觉得你能喜欢上谁?你整天和印寒待在一块儿,不愿意妥协,也没有耐心了解女孩的心思,你谈个鬼的女朋友!”

  “啊这。”王岳扬尴尬地卡壳。

  明月锋靠着印寒肩膀,眼皮耷拉,小声嘟哝:“不谈就不谈嘛,凶什么。”他感到干渴,呼气热烫,扶一把茶几站起身,“我去趟厕所。”

  印寒赶忙跟上明月锋踉跄的脚步,瞧这家伙迷迷糊糊的醉态,生怕他一头栽进茅坑。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包厢,关上隔音门,沿走廊慢悠悠地踏进尽头的卫生间。明月锋拉开隔间门,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转头对印寒说:“你总亲我干什么,我都没有亲过你。”

  印寒仔细品味明月锋的语气,听不出恼怒,倒听出些莫名其妙的胜负欲,他说:“那你亲我一下,咱俩扯平?”

  “亲两下才算扯平,一下不算。”明月锋斤斤计较。

  “好。”印寒将明月锋推进隔间,关门落锁,站在小伙伴面前,黑漆漆的眼珠宛如两颗水润的黑曜石,“你亲。”

  明月锋没有失去意识,酒精溶解了道德的枷锁,将潜意识中见不得光的小心思放大,他觉得此时此刻的他无所不能,故意借酒精的由头做一些平时不敢做的事情。他凑近印寒的脸庞,近得能看清毛孔,印寒打小皮肤白皙,即使练出舒展匀称的肌肉,皮肤也是健康的白里透红。

  印寒先闻到浓重的酒气,接着是柔软湿润的触感,他紧张地搂住明月锋的腰,头皮发麻,一动不动,生怕打破美好的幻梦。

  明月锋慢腾腾地站直身体,说:“一个。”

  印寒觉得亲脸上实在浪费,他面对明月锋,毫不客气地收下小伙伴的初吻,唇瓣相贴,热气升腾。明月锋“唔”了一声,慌张地推开印寒,说:“你快出去,我要憋不住了。”

第48章 猫王

  明月锋记得聚会的最后,他们是由王岳扬的父亲开车送至家门口,印寒扶他上楼,楚悠替他擦脸,熬了锅绿豆汤醒酒。

  “以后不能这么喝,听到没有。”楚悠说,“你看你叔叔都不喝酒了。”

  “嗯嗯。”明月锋点头,“我们玩得有点过。”

  喝过绿豆汤,明月锋爬上床,摊平四肢,望着空白的天花板,回顾整个聚会,他抹了把脸。

  玩得太过了,他竟然亲吻了印寒。

  像无数遍的春梦变成现实,这是不应该发生的行为。

  这个动作可以在梦里,但万万不可以成真,印寒不反抗,大概率出于信任,明月锋猜测。到目前为止,十八年的人生,他们两人好得宛如一体双魂。印寒性格内向,除明月锋外,没有第二个亲近的好朋友。

  明月锋的要求,印寒自然言听计从,至于印寒的亲吻,那不过是解围的计谋,算不得数。

  他们两个,只能且必须,停留在“兄弟”的关系,不能更进一步。

  明月锋攥紧拳头,楚悠和印诚久尽心尽力地养育他,教导他,不是让他勾搭自己的儿子落得个断子绝孙的下场。换句话说,印寒可以喜欢男的,明月锋自己也可以喜欢男的,但他们两个至少现在,不能一己私利搅和在一块儿,摧毁过去几十年的情谊。

  人要知恩图报,即便淡漠薄情如明月锋,也该稍微遵守一下人类的底线。

  于是第二天早晨,印寒推开门叫他起床,明月锋双手捂脸,装模作样地拖长声音:“昨天你把我背回来的吗?”

  “不是,王岳扬他爸开车送我们。”印寒说,“你不记得了?”

  “我记得我跟米桃吵架。”明月锋揉揉眼睛,坐起身,“唉,再不喝酒了,真耽误事。”他靠墙而坐,屈起一条腿,右手搭在膝盖上,吊儿郎当地问:“我吵赢了吗?”

  “她把你狠狠骂了一顿。”印寒探究地与明月锋对视,眼中失落裹挟忐忑,“你真的都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明月锋故作茫然,“我错过什么有趣的事情了吗?”

  “没有。”印寒摇头,“起床吃饭。”

  “寒寒。”明月锋叫住印寒,“你不能再亲我了,大冒险也不行。”他翻身下床,“我们长大了,是成年人,不能像小时候一样。”

  “只是玩游戏。”印寒说,他负手而站,用身体挡住攥紧的拳头,“我不亲你,难道去亲柳美郴?”

  “那也可以。”明月锋说,“虽然柳美郴讨厌我,但她心地不坏。”

  “那你去亲。”印寒转身离开书房,巨大的摔门声引得楚悠纳闷地踏出厨房:“发生什么事了?”

  明月锋烦恼地捏捏鼻梁,长叹一口气,走出书房,说:“没什么,吵了两句。”

  “你俩还能吵架。”楚悠新奇地说,“第一回吧。”

  “是的。”明月锋走进厨房帮忙,“第一回。”

  印寒下楼跑步,边跑边回想明月锋的神态,对方像一夜之间长大,隐藏许多细碎却重要的心事,也在刻意推远他。明月锋习惯一个阶段保持一类朋友,进入新阶段便疏远旧朋友,将精力专注于新关系上,唯一的例外是自己。

  难道明月锋也想把他推出交际圈?

  就因为他们不再是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级?

  按照以往经验推断,这个理由已经足够,明月锋为人凉淡如水,聚合离散皆随缘,如果印寒始终没有和他一个班,估计早就成为明月锋朋友圈最外层不起眼的波纹。

  或许还有一种可能,印寒思索,明月锋无法接受过分亲密的接触,会引起恐慌,这更能解释刚才发生的矛盾,这家伙在害怕。

  害怕,印寒停下脚步,真是个新鲜词汇,很难与张扬恣意的明月锋匹配,但与当下的情况十分契合。他游移不定,慢腾腾地沿树林间蜿蜒的小路朝花坛走去,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黄猫尾巴笔直地路过印寒,让他想起一件旧事——明月锋想过养猫。

  明月锋喜欢毛绒绒的东西,尤其喜欢猫,但他从未表现出喜好,即便在不懂掩饰心思的童年,明月锋也会把各种各样的困难当做借口,克服养猫的欲望,只在遇见野猫时,驻足观望片刻。

  从家长的角度出发,这是孩子懂事,不给父母找事,但从孩子的角度出发,这分明是拒绝所有亲密关系的体现,明月锋不愿意为任何人、任何事付出一丁点成本,纵使是一只毛绒绒、单纯可爱的猫。

  这样的人,自然抗拒所有人敲碎他的外壳,踏进内心世界,印寒只不过站得离他更近,并非能够为所欲为。

  明月锋没有下楼去哄小伙伴,他安静地吃完早餐,洗净碗筷,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查阅苹果官网。为奖励两人考出好成绩,印诚久承诺给他们各配一个苹果5,官网九月份开发布会,数码迷们议论纷纷,期待无比,明月锋也乐意凑热闹。他不担心小伙伴钻牛角尖,印寒是个聪明人,能想明白该怎么做。

  北京的夏季湿热,下两场雨,再出大太阳,湿气程度堪比蒸锅。明月锋关上窗户,打开空调,去厨房切一块西瓜,便听到门口钥匙转动的声音,印寒回来了。

  “吃西瓜吗?”明月锋若无其事地问。

  “吃。”印寒弯腰换鞋,他说,“我在楼下遇见一只大黄猫。”

  “我知道它,楼下奶奶都说它是小区的猫王。”谈到猫咪,明月锋如数家珍,“它的领地在阳光最好的中央草坪,喜鹊都不敢落在那块儿。”

  “你这么喜欢猫,为什么不养?”印寒问。

  “我做梦都想养,这不是没空嘛。”明月锋捏一牙西瓜,坐在沙发边,将垃圾桶踢到脚下,对着桶吃瓜,“等有机会再养吧。”

  “你五年级就想养猫。”印寒说,“如果你那时候跟妈妈说要养,现在猫都八岁了。”

  明月锋没接茬,一口一口缓慢咀嚼瓜瓤。

  印寒瞥他一眼,走进厨房拿了一牙西瓜,坐在明月锋身边吃,他说:“等房子装修完,我打算养只猫。”

  “买还是领养?”明月锋问。

  “你觉得呢?”印寒反问。

  “领养吧,楼下流浪猫挺多。”明月锋说,“你今天遇到的大黄就不错。”

  “好。”印寒咬一口西瓜。

  明月锋兴致勃勃地规划:“到时候我帮你捉,大黄聪明得紧,不好骗。”他将吃净的瓜皮扔进垃圾桶,站起身走向卫生间,边洗手边说,“好猫喂好粮,咱们买巅峰或者渴望,爱肯拿也不错,到时候多买几种,让它挑挑。”

  印寒听他絮絮叨叨,黑黝黝的眼珠情绪尽藏,他想起刚才遇见的大黄猫。猫咪圆滚滚的眼睛,肥嘟嘟的脸颊,四肢粗壮,它轻手轻脚地匍匐前进,金黄的眼睛紧盯不远处翅羽鲜亮的喜鹊。

  它大概是整个小区唯一敢打喜鹊主意的猫。

  屏息潜行约莫十来米,大黄猫后肢弹起,像只矫健的猎豹扑向喜鹊。察觉到风声而被激怒的喜鹊,迅速扭过脖子叨下一撮黄毛。大猫悍然不惧,紧紧咬住喜鹊半边翅膀,耳朵伏倒,尾巴不耐烦地甩来甩去,直到喜鹊奄奄一息,不再挣扎。

  印寒围观大黄猫的狩猎全程,给他无限的震撼和启示——

  不着急,他可以和明月锋耗一辈子。

  以明月锋面热心冷的性格、深思熟虑的习惯,无需担心他突然开窍,被某个陌生人截胡。毕竟明月锋理性至上,一见钟情的概率约等于零。

  不必急于一时,印寒想,世界上没人比他们之间的关系更亲厚,无论明月锋心血来潮谈几个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印寒都有信心把他们赶走,不动声色地陪在明月锋身边。

  再像大黄猫捉喜鹊一样,徐徐图之,一击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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