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羊 第42章

作者:天良永动机 标签: HE 强强 近代现代

  “哪儿老了。”明月锋瞥一眼楚悠的头顶,瞧见零星几根白发,心下酸涩,嘴硬地说,“您这是散播年龄焦虑。”

  “印象里你和寒寒在小区草坪里围着石桌写作业的画面,仿佛就在昨天。”楚悠说,“我骑着自行车,远远看见你俩趴在桌子旁,像两朵小蘑菇。”

  “你做好饭从楼上叫我们回家,我一回头就是恢弘盛大的夕阳晚景,伴着排骨的香气,一溜烟跑上楼,比赛谁是第一。”明月锋说,“悠悠阿姨,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家长。”

  “我是第二好的家长。”楚悠说,“你妈妈听见会伤心的。”

  “我妈妈也认为你是最好的。”明月锋说,“不然不会把我托付给你们。”

  “真希望你们永远长不大啊,小萝卜头一点点,礼貌又懂事,可爱极了。”楚悠说,她抬手摸摸明月锋后脑勺上毛刺刺的头发,孩子气地撇嘴,“还是大黄好摸。”

  “寒寒也好摸。”明月锋为小伙伴争取地位。

  “你来之前,寒寒可凶了,谁都不让摸。”楚悠说,“他又长得可爱,大人小孩都想摸摸他,他啊——谁伸手咬谁。”

  “那时候我特别难过,想着我儿子的一辈子要完蛋了。”楚悠说。

  “怎么会呢,寒寒这么聪明。”明月锋说,“我替你们保护他。”

  “你真是我们一家三口的福星。”楚悠捏捏明月锋的腮帮子,“你们两个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像你爸爸和诚久一样。”

  明月锋乖巧温顺地任由楚悠搓扁揉圆,拖长声音说:“当然啦。”

  “大出血啊学霸。”王岳扬用胳膊肘杵一下身旁的印寒,懒洋洋地靠着椅背,看下方舞池中三两成群的年轻人。

  印寒要了一个前排的卡座,加十二瓶鸡尾酒,五千块钱面不改色刷卡付账,将尚是学生的王岳扬、韩琪国和王石磊看得一愣一愣。

  “够吗?”印寒问。

  “够了够了。”韩琪国说,“去哪发财了啊学霸?”

  “奖学金。”印寒说。

  “在北大那卧虎藏龙的地儿,还能拿到奖学金,牛逼。”王岳扬心服口服。

  “我们下去跳一会儿。”韩琪国爱玩,抓着王石磊的手腕冲进舞池,加入群魔乱舞的节奏。

  印寒端起酒杯,和王岳扬碰了一下,仰头喝尽。

  “这是哪儿出啊?”王岳扬愣住,紧跟着喝下半杯,“不高兴?”

  “嗯。”印寒说,他捏着高脚杯沉思半晌,偏头看向王岳扬,“我想追明月,你有建议吗?”

  王岳扬呛了一下,扶着座椅靠背差点把气管咳出来:“什么、什么东西?”

  “就是你听到的。”印寒说。

  “怪不得你没邀请柳美郴来。”王岳扬说,“她听到直接心碎太平洋。”

  印寒冷漠地说:“我没邀请她是因为,她不够聪明。”

  “我其实也不够……”王岳扬叹气,“好吧好吧,我跟她不一样,我爱好看乐子。”他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说,“我本科闲着没事休了一门二专业,心理学。”

  “明月锋这人,不好追。”王岳扬摇头晃脑,“你降不住他。”

  “为什么?”印寒问。

  “他滑得跟泥鳅一样,很少正面回答问题。”王岳扬说,“防御机制堪比城墙,哦对,他跟他爸妈联系上了吗?”

  “……”印寒捏紧玻璃酒杯,眉头皱起。

  “我靠……他爸妈不在了对吧?”王岳扬说,“我猜到了。”他收起嬉皮笑脸,“哪家父母这么狠心,把孩子扔国内十几年,双双出国赚钱?他那个表现也不像……唉,世事弄人。”

  “坠机。”印寒说,他一小口一小口抿着酒液,卷曲的头发垂下额角,清隽的侧颜孤僻哀凉,“他一心要去米兰实现父母的梦想。”

  “陪着他吧。”王岳扬说,“他这样的性格,没人追得上。”

  “我不想只是陪着。”印寒说。

  “他大概没空想恋爱的事。”王岳扬说,“我认识你们的时候,初一吧,他就开始存钱买机票,抠抠搜搜,恨不得喝西北风。”他拿起酒瓶,给印寒和自己斟满酒水,“这种持续十几年的惯性,哪里是一瞬间能停下来的?”

  “你把他吓跑了,就有别的小妖精趁虚而入陪着他。”王岳扬说,“你是学生,思想和他有壁,保不齐他遇见个健谈的灵魂伴侣,你不就歇菜了?”

  王岳扬说的有道理,印寒想了想,说:“他让我做他公司的法律顾问。”

  “这不挺好的吗。”王岳扬说,“我感觉明月锋交朋友挺有距离感的,你不能太黏他,也不能离他太远,要——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对,若离若即,忽远忽近。”

  “喔。”印寒认真地点头,“我想想。”

  “你琢磨琢磨。”王岳扬说,“我说得也不一定对,你是明月锋身边最信任的人,指不定你莽上去,就成了呢。”

  印寒眼中流光闪过,正要说话,被王岳扬的下一句截住话头:“也有可能你莽上去,你们就散伙了,这辈子老死不相往来。”

  酒吧里灯光绚丽,人声鼎沸,印寒坐在卡座的角落,双手握紧酒杯,脑袋低垂,沮丧颓废的模样。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68章 快跑!

  明月锋洗洗刷刷后,躺在健身室地毯上,楚悠给他铺了两层厚褥子,与猫窝并排。大黄趴在窝里,露出一个黄澄澄的大脑袋,两只耳朵转来转去,像两个勤奋的雷达。明月锋揉一把猫头,点点它的鼻子,说:“晚上不准踩我。”

  “喵嗷。”大黄不屑地用爪子扒拉开明月锋的手指,脑袋连着尾巴,把自己盘成猫猫蚊香。

  “不理我是吧。”明月锋偏不让大黄猫睡觉,他犯贱地揪住猫咪的后脖颈,还没使劲儿,差点被身手矫健的前猫王咬到手指,他知难而退,松开手,佯装大度地说,“行行行,你睡你的。”

  大黄猫懒得跟无聊的人类计较,继续扮演蚊香。明月锋关上顶灯,打开手机,查看微信信息,发给印寒的【在哪儿呢?】仍没有回复,孤零零的悬停在对话框中。明月锋皱眉,面露担忧,他摁下语音通话,听着叮叮当当的等待铃声,期望印寒接起。

  三分钟过去,微信对话框显示【无人接听】的标签,明月锋一骨碌坐起身,决定出门找寻小伙伴。印寒从未像今天这般全然失去踪迹,明月锋害怕出现意外变故,心脏咚咚咚跳个不停,坏念头叽里咕噜冒出脑海,被他强行压下。随便套上一件短袖,拿起手机联系印寒的大学同学,明月锋只认识一个男生,那个一年前在急诊有一面之缘的吕笑航。

  明月锋试探地给吕笑航发消息,对面回复速度很快,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印寒的行踪。明月锋急躁地在原地转个圈,突然想起来昨天出门时印寒说要和柳美郴、王岳扬吃饭。

  啧,明月锋舌尖抵出一个单音,他忙着出门没顾得上询问,印寒和这俩人有什么好聊的。而且柳美郴……印寒这么讨厌她,居然会主动邀请她吃饭?明月锋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急躁的心情安静下来,转变为更加微妙、诡异的想法,难不成是欢喜冤家,冰释前嫌?

  好像很合理,明月锋脱掉短袖,坐回床褥上,一把从猫窝中薅过大黄猫抱在怀里欺负,将猫咪辛苦打理的皮毛揉得乱七八糟。

  孩子大了,明月锋想,有点私人生活很正常,他没必要像空巢老人一样患得患失,他应该成熟一点,大度一点,柳美郴很漂亮,与印寒非常般配。他平躺下来,大黄猫站在他赤裸的胸膛上,伸出前肢,小心地收起爪子,气恼地用肉垫打在明月锋的肩膀,打得梆梆响。

  明月锋松开手,大黄猫一头扎进猫窝,气哼哼地转过身,屁股对着他。闭上眼睛,睡觉是睡不着了,明月锋满脑子是印寒和柳美郴举行婚礼的场景,一想到印寒结婚自己铁定是伴郎,气得眼睛圆瞪如铜铃,比大黄猫更像夜猫子。

  不能这样自私,明月锋对自己说,印寒多去建立社交关系有益于健全人格,是好事,他应该感到骄傲。

  就在明月锋自己快把自己哄睡着,一道微信铃声打破朦朦胧胧的睡意,他划开屏幕的同时扫了一眼时间,凌晨一点四十。

  “喂?”明月锋说。

  “明月锋,我是王岳扬。”王岳扬说,“印寒喝多了,你快帮忙把他带回家。”

  “喝多了?”明月锋摸索着打开顶灯,“寒寒酒量挺大,你们到底喝了多少?”

  “海量也顶不住踩箱喝啊。”王岳扬说,“而且……呃,总之你快来吧,地点我发你了。”

  王岳扬挂断电话,明月锋点开他发来的地址,酒吧位于五道口,距离约莫四公里,倒不算远。他轻手轻脚打开健身室的房门,印诚久的车钥匙放在玄关处的鞋柜上,他将钥匙揣进口袋,换鞋出门。

  凌晨的五道口热闹非凡,灯红酒绿,车来车往。明月锋开着车,路过一个个十字路口,摇下车窗,沿街寻找停车位,眼疾手快跟在一辆路虎屁股后面,等它离开,立马占上刚空下的临时车位。

  悦己酒吧,明月锋望见靛蓝色的招牌,给保安交了五十块钱入场费,手背盖一个圆形戳,跟随人群踏进烟雾缭绕的大厅。北京早就不让室内吸烟,烟雾多是烘托气氛的干冰,搭配昏暗的灯光,别有一番迷情风味。音乐节奏感极强,叮呤咣啷仿佛敲在耳膜上,周围年轻男女又蹦又跳,格外解压。

  明月锋左顾右盼,肩膀被拍了一下,他回头,王岳扬拉着他往舞池边靠,大声喊:“我们在舞池旁边的卡座。”

  “柳美郴呢?”明月锋问。

  “印寒没邀请她来。”王岳扬说,“就我、韩琪国和王石磊。”

  “他跟我说请你和柳美郴吃饭。”明月锋说,“怎么只邀请了你?”

  “柳本来想来,印寒不让。”王岳扬说,“可能是嫌她讲话不好听。”

  明月锋瞠目结舌,反应过来忍不住笑:“柳美郴没跟他急眼?”

  “初恋拥有优先豁免权。”王岳扬打趣。

  两人一前一后朝卡座走去,明月锋虚眯眼睛,看到卡座处围站一圈人,两男一女,其中一个花臂男生举起酒杯,动作嚣张,杯口即将贴到印寒脸上。

  “那些人是谁?”明月锋问。

  王岳扬摇头:“不知道,今晚好几拨陌生人看印寒长得好看,想和他玩,都被他拒绝了。”

  “他妈的。”明月锋心头火起,小跑几步要去解围,只见印寒突然站起身,抄起酒瓶砸到桌子边缘,玻璃碎片撒了一地,他面无表情地拎着半个酒瓶往花臂男人的脸上戳。

  男人后退一步要躲,却被印寒一手扶肩膀,抬腿踹向胯骨,踉跄往后倒去。王岳扬停下脚步,说:“我觉得不用帮忙了。”

  “草,救人啊!”明月锋担心喝醉的印寒下手没轻没重,给人打出个好歹,他一把拍掉印寒手里的破酒瓶,将人拉进怀里,“寒寒,还清醒吗?”

  印寒幽深的眼珠盯着明月锋一张一合的嘴巴,慢腾腾地抬眼,与他对视,点头。

  明月锋松了口气,有意识就行,别带着他一块儿揍。

  酒精致使印寒脑子反应慢,深入骨髓的肌肉记忆却不容小觑,他反手拿起桌上的一个空酒瓶,往明月锋身后扔去,准确地命中企图偷袭的另一个男生的面庞。

  “啊——!!!”女生的尖叫压过震耳欲聋的音响,“杀人啦!”

  “闭嘴。”明月锋嫌吵,他抬起双手捂住印寒的耳朵,以免女高音刺激到小伙伴,再让他不由分说地揍女生一顿,“感觉怎么样?有晕晕乎乎的感觉吗?”他想判断印寒喝醉到了哪个程度。

  “嘴巴,木的。”印寒说,他伸手指向惊恐的女生,流露出几分委屈,“他们欺负我。”

  闻声赶来的韩琪国和王石磊听到这句颠倒黑白的告状,欲言又止,转而询问王岳扬前因后果。

  “他们跟你说了什么?”明月锋问。

  “要微信,我不给,他们就要,打我。”印寒说,他吸吸鼻子,闻见自己嘴巴里的酒味,伸手把明月锋推远一点,“不好闻。”

  “不好闻还喝。”明月锋说,他攥着印寒的衣领把对方拉近一些,“我开了叔叔的车,停在外面的临时车位,趁他们没报警,咱们赶紧跑。”

  “临时车位不能停太久。”印寒说。

  “是的,停久了被贴条,罚二百块。”明月锋说,他转头看向王岳扬,“酒有人结账吗?”

  “印寒付过了。”王岳扬说。

  “行,我们走了。”明月锋说,“你们想玩就继续玩。”

  “啊?这就走了?”韩琪国惊讶,指了指地上的两男一女,“他们怎么办?”

  “不知道啊,我不认识他们。”明月锋说,他拽了拽印寒的手腕,“快跑!”

  当着一众看客的面,两人一阵风似地冲出酒吧,跳上汽车,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留下目瞪口呆的王岳扬、韩琪国和王石磊。

  “草。”王岳扬摇头苦笑,“不愧是明月锋,真缺德。”

  “那、我们怎么办?”王石磊问。

  “……我们也跑。”韩琪国说,“走走走,撤退。”

上一篇:罪羊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