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羊 第48章

作者:天良永动机 标签: HE 强强 近代现代

  明月锋眉头轻蹙,隐约察觉违和,却又说不出问题,他点头:“学长,这些年辛苦你了。今后我帮你分担一些工作,你可要耐心点教我,别嫌我烦啊。”

  “哪能啊,明老板客气。”赖祥云笑着斟满两杯茶,推给明月锋一杯,眼中透着几份精明算计。

  明月锋一边喝茶,一边翻阅财报,发现表格上罗列的一项收入数字偏高,他问:“这是什么业务?”

  “新业务,还在试水中。”赖祥云含糊不清地说,“股东们都知道。”

  “新业务?”明月锋反复阅读三遍表格下方的备注,“什么业务?”

  “和厂商们合作的一项下沉市场探索业务。”赖祥云说。

  “贴牌?”明月锋不与他遮掩,直白地撕开合作伙伴隐藏的小心思,“我不是说不做贴牌吗?你当时也同意了。”

  “你仔细看看贴牌能赚多少钱。”赖祥云激动地站起身,绕到明月锋身边来,指向表格里的数字,“一年收入一千万,两年就是两千万,没有成本的纯收入!”

  “谁能跟钱过不去呢?”赖祥云恨不得把财报糊明月锋脸上,“品牌声誉算什么,消费者口碑算什么,咱们赚两年快钱,把公司转手一卖,就财务自由了!”

  “我是董事长,赖祥云。”明月锋深吸一口气,猛然撕掉财报,“我在欧洲辛辛苦苦办秀场,做声誉,不是让你在国内给我糟蹋成这样的!”他抬手一扬,纸片如雪花洒落满地,“没有国际秀场,何来一年一千万的贴牌收入?你才是脑子不清醒的那一个!”

  “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明月锋。”赖祥云同样气得脸红脖子粗,“这钱没进你口袋吗?你好意思大义凛然地责怪我?”

  “我没有责怪你,我是说,现在我回国了,没人做国际秀场,品牌声誉一塌糊涂,雾哀以后的路怎么走?”明月锋问。

  赖祥云赌气道:“走不下去,我就回家当厂长。”

  “……”明月锋深觉谈不拢,说,“暂且不想那么远的事情,我下周办完秀,再找你聊后面的战略。这阵子,你我都冷静一下,雾哀是咱们共同创立的品牌,我不想让它变成大众口中的笑柄。”他站起身,拉开门踏出总经理办公室。

  门口的大开间坐着一片市场部和设计部的员工,许是听见激烈的吵架声,大气不敢出,生怕殃及池鱼。短短几句口角,再次把明月锋拖入无力感的沼泽,无论他在国外做的多么辉煌无限,国内业务早已一片污糟,远远偏离他最初的设想。

  印寒没有跟上明月锋的脚步,他被赖祥云叫住。

  “印寒,你是支持我的吧?”赖祥云掏出打火机,站在窗边,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点燃香烟,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不然你早就告诉他了。”

  “我有私心。”印寒冷淡地说,漆黑的眸子坚硬如磐石,盯着窗边的人影,语气平直,毫无波澜,“我知道你做的事情。”

  “但你没有阻止我。”赖祥云说,袅袅上升的烟雾模糊了两个人的脸,“等我布置好一切,会给你相应的报酬。”

  “不用。”印寒翘起唇角,笑容冰冷,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诡异,“我自己拿。”

第78章 流星

  明月锋带着四个模特,和印寒一家,再次乘坐飞机回到米兰,韩芸青和Darlene在机场出口处兴奋地挥舞接机手牌。

  “欢迎欢迎!”红头发的妩媚大美女毫无形象地蹦蹦跳跳来到明月锋面前,给他一个充满异国风情的拥抱,“亲爱的Ming,想死你啦!”

  Darlene向来直白热情,明月锋见怪不怪地环抱她,拍拍她的肩膀:“好久不见,你又漂亮了。”

  “我看到新帅哥了哦。”Darlene跳到印寒面前,真不知道她穿着七公分的细跟高跟鞋,怎么做出如此高难度的蹦跳动作,“我猜猜,你就是印寒吧?”

  “是的。”印寒点头,“你怎么知道我?”

  “Ming整天挂在嘴边。”Darlene搞怪地学明月锋的语气,“我有个超级聪明的好兄弟!”

  “我哪有这样说话。”明月锋嗔怪地拍一下Darlene的肩膀。

  印寒本因陌生美女和明月锋拥抱而满怀敌意,听到明月锋时时刻刻把他挂在嘴边又心生欢喜,他说:“我们打小一起长大,关系很好。”

  “知道了知道了。”Darlene做个鬼脸,走到楚悠和印诚久身边,帮他们拿行李。

  “这位是Darlene,我的合伙人。”明月锋介绍道,“意大利知名设计师,海雾的老板兼设计总监。”他指向韩芸青,“这是原雾哀的设计师,现在给海雾打工,我的学姐韩芸青。”

  “叔叔阿姨好。”比起Darlene的热情似火,韩芸青显得含蓄内敛,她走在明月锋身边,给他介绍展会的布置情况,“我们是第四个走,跟在岂尔后面。”

  “海雾除了给雾哀作配,克洛宁和斯宾塞也买走了我们的设计新品哦。”Darlene炫耀地说,满脸写着‘快夸我快夸我’。

  “Darlene真厉害。”明月锋操着夸小孩的语气敷衍红发大美女,“走向欧洲,走向世界!”

  “Here we go!”Darlene挥舞拳头,脸上挂着要征服世界的跃跃欲试。

  初冬秀位于米兰郊区的一栋废弃工厂内,以工业、钢铁、机械为主题的秀场布置为黑白灰风格,充斥着管道、水泥、红砖的冷硬元素。明月锋站在秀场边缘,说:“这风格,主办方应该在首钢办,比这里更酷。”

  韩芸青笑着说:“主办方估计不知道首钢。”

  明月锋带来的四个年轻女模特,兴奋地在场地里走来走去。她们都是与雾哀签订长期合作关系的模特,名气不算大,要价不高,均未想过能有机会登上国际秀场。

  “这次秀是多品牌的联合秀,时间不多,一人走一次。”韩芸青跟模特们交代,“但你们能遇见许多大品牌和优秀的模特,各位加油。”

  “加油!”四个小姑娘信心十足,“放心吧芸青姐,我们不会给公司丢人的。”

  “我相信你们。”韩芸青说。

  明月锋这次带来的四套时装,是别出心裁的中式工业风,使用丝绸和刺绣等经典中式元素组成冰冷坚硬的工业风格。丝绸的柔软化为齿轮的纹路,刺绣的光泽变成铁器的锋芒,精巧的设计将互相矛盾的材质糅合得宛如天成,丝毫不输于百年时尚品牌。

  “市场部那群人本来想宣传‘重工’,我没让。”明月锋满意地打量四套时装,“我理解的‘重工’是繁复多变的纹饰,密不透风的布局,这套衣服纹样详略得当,留白居多,不适合用‘重工’一词。”

  “Ming的审美真是上帝的礼物。”Darlene赞美道,她看着四位模特光裸的脖颈和手腕,摸摸下巴,“既然彩排,就穿齐整些。”她指挥员工拿来相搭配的四套首饰,亲手戴在模特身上,有纯然的金银制品,也有温润的玉石镶嵌,与服饰浑然一体,相得益彰。

  明月锋看着T台上器宇轩昂的模特们,信心十足地说:“这将是雾哀的又一里程碑。”

  第二天的秀展大获成功,摄影师们端着长短不一的镜头,拍摄聚光灯下高傲的模特和她们身上价值不菲的华贵服饰。明月锋仰头望向T台上昂首挺胸、婀娜姿态的模特们,他面无表情地坐着,不见骄傲兴奋,视线平淡,眼尾泄出几分疲倦。

  印寒坐在他身边,压低声音询问:“不高兴吗?”

  “有点累。”明月锋说。

  “结束后,一起去公园散步吗?”印寒问。

  “好。”明月锋应下。

  忽高忽低的情绪宛如潮水涌动,不受明月锋控制,幸好有印寒陪伴,嘘寒问暖,百般体贴。走在公园的池塘边,蜿蜒的石子路深入树林,明月锋睫毛低垂,思绪不由得拐去奇妙的地方。假如印寒不是楚悠和印诚久的儿子,单单冲这份诚挚的心意,明月锋会毫不犹豫地接受印寒的追求,发展成恋人关系。但若他们两人不曾一同长大,两小无猜,明月锋又怎会慷慨大方地向印寒敞开心扉?

  这是一个打了死结的悖论。

  印寒说:“赖祥云想把你赶出雾哀。”

  “我知道。”明月锋说,“之前我在欧洲打造名气,雾哀的业务离不开我,他尚且能忍。我回国,意味着跟他抢夺控制权,他自然不愿意。”

  “我如果是赖祥云,也会想方设法地把讨厌的大老板赶出去。”明月锋说,“就是不知道他准备拿什么手段对付我。”

  明月锋很快就会知道赖祥云的手段,在他落地北京首都机场的半小时后,翻云公关的电话打了进来。

  “明老板,好久不见,我是邢泱。”电话那头的男声比起当初的小实习生,成长得沉稳可靠,他语速极快,开门见山,“我向您汇报一下这两天发生的舆论事件。米兰初冬秀前一天下午,三个橙子女装发布冬季新品打样图及预定链接,设计图与雾哀初冬秀的四套时装一模一样。”

  “现在微博热搜#雾哀抄袭三个橙子#话题空降第七名。”邢泱说,“相似抄袭话题共十三个,显然有水军团队背后运作。”

  “三个橙子怎么说?”明月锋问。

  “他们咬死了原创设计,要求雾哀道歉。”邢泱说,“您打算反击还是?”

  “给我一点时间,我想想。”明月锋说。

  “好的,您忙。”邢泱挂断电话。

  明月锋将手机揣进口袋,心脏“砰砰砰”地跳动,骤然升起的烦躁焦虑使他不得不攥紧拳头,平复呼吸。印寒偏头,见明月锋嘴唇抿得泛白,小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雾哀被告抄袭。”明月锋说,这四份图纸是他在近八十份设计中精挑细选,压着设计师多日打磨得来的,绝不可能抄袭,至于三个橙子怎么得到的图纸——明月锋掏出手机,拨出号码,“喂您好,我要报警。”

  警察的办案速度远低于舆论发酵速度,待警方正式立案调查,雾哀媒体账号下汇聚了乌央乌央的声讨评论,早早给这个年轻的女装品牌定了罪。赖祥云假意安抚,一边用官方账号发布秀场视频,怼网友是非不分,一边买通稿,暗示明月锋全权负责设计稿和秀场布置,不由分说地扣黑锅。三个橙子女装更是极尽委屈地表演,指责雾哀大品牌欺负小透明,将他们的设计图原封不动地偷去米兰秀场,丢脸丢出国。

  期间一小撮网友质疑三个橙子为何在初冬秀前一天发布打样,是否有碰瓷之嫌,抑或材质高下立见,雾哀的剪裁和工艺更高级之类的,都被愤怒的舆论浪潮一把拍下,消失不见。

  “你们可以拿出更多证据,比如设计过程稿、打样过程稿。”邢泱出主意,“三个橙子是偷的图纸,肯定拿不出这些东西。”

  “谢谢,稿子都放在公司了,我明天去找找。”明月锋说,“时间不早了,邢先生,早点睡。”

  “明老板,别担心。”邢泱语气强横,“有我在,就算你真是抄袭的,我也能把舆论扳回来。”

  明月锋被邢泱绝对的自信逗笑,他说:“那就麻烦学弟了。”

第79章 今夜好梦

  印寒炖了两个雪梨,用汤勺舀进碗里,敲敲明月锋的门。

  “进。”明月锋靠在床头玩手机,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但他就是止不住翻阅热搜新闻的手。

  “给。”印寒递给明月锋一碗梨汤,目光扫过对方手机屏幕里的微博页面,说,“别看了。”

  “嗯。”明月锋盘腿坐起来,端起瓷碗,一勺勺往嘴巴里填甜滋滋的梨肉。蜂蜜和枸杞熬煮的一整个圆梨,用勺子边缘轻易挖下一块,软糯清甜,口感极佳,明月锋烦躁的心绪逐渐平缓,他说:“这件事过去之后,我想把雾哀卖掉。”

  “休息一阵子也好。”印寒坐在明月锋身边,低头吃梨。

  明月锋说:“今天别走了,陪我休息。”他罕见地表露软弱,像是重压之下破罐子破摔的难过。

  印寒吃完雪梨,收起瓷碗去厨房刷洗干净,洗澡换衣上床,靠墙躺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明月锋,肉眼可见的欢喜。

  明月锋关掉顶灯,仰面躺下,呼吸均匀,他睡相极好,能保持一整晚不动弹。心事重重之下,往日质量过硬的睡眠,今晚也变得飘忽不定,明月锋双眼轻阖,仿佛躺在浅浅流动的溪水中,阳光透过清澈的水面照在他脸上,一大群锦鲤逍遥自在地游过身旁。他浮起来,脚下是滑腻冰凉的鹅卵石,眼前是川流不息的公路。以他的身体,分割两个世界,腰以下是森林,腰以上是城市。

  明月锋看见印寒走过来,站定在他面前,大大方方地亲他一下,脚下生出繁茂的根系。印寒抱住他,手臂化为树枝,将他紧紧缠绕,一只喜鹊飞过来,在印寒蓬松的卷发上做窝。

  冷凉的月光照射入窗,察觉到明月锋陷入浅眠,印寒睁开眼睛,小心翼翼地半撑起胳膊,支着头观察身边小伙伴的情况。明月锋全然放松,毫无防备,印寒凑过去,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明月锋耳边。浅粉的唇印在明月锋额头,接着向下,掠过鼻尖,停在唇角,印寒屏住呼吸,他似乎听见脑海里神经紧绷到近乎断裂的声音,低头,克制而温柔地吻住两片薄厚适中的唇瓣。

  心中的猛兽蛰伏了十几年,于浓稠漆黑的夜色中,缓缓睁眼。印寒不敢贪多,舌尖舐过,留下一道暧昧的水痕,接着翻身躺平,咂摸那一点偷来的甜。接着他理直气壮地搂住明月锋的腰,将对方扒进怀里,闭眼睡觉。

  明月锋不是没有察觉,梦里亲吻的触感太过真实,但印寒头上顶着只嘎嘎大叫的喜鹊吸引了他的视线。他靠在树干上,仰望越长越高的印寒大树,眨眼间,大树消失不见,城市和森林也销声匿迹,明月锋独自飘荡在无垠的宇宙中。他降落在光秃秃灰扑扑的月球上,眺望遮掩半个天幕的蓝色水球。

  整个梦像一个警告,又或是预兆,明月锋醒来,深觉喘不上气。印寒的手臂牢牢地勒在他腰腹间,脑袋也埋进他肩窝里,导致明月锋一睁眼,惊讶地深呼吸,鼻腔吸进一///根纤细的卷毛,被刺激得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阿秋!”

  “印寒!”明月锋恼怒地挣了挣身体,想要摆脱宛如牛皮糖一样的发小,怪不得他梦见印寒变成大树,这家伙都快镶他身上了。

  “喵。”听到动静的灰猫,站在门框旁探头探脑,好奇地歪歪脑袋,观察两只手脚打结的人类。

  “我去做饭。”印寒一个鲤鱼打挺翻下床,小跑出卧室,背影犹见几分欢悦。

  明月锋无奈地坐起身,因公司事务造成的烦闷被印寒折腾得忘却些许,他拍拍床铺,对灰猫说:“上来。”

  灰猫纵身一跃,跳进明月锋怀里,仰起脑袋用湿漉漉的鼻头蹭他的下巴。

  印寒上午有课,明月锋便独自前往公司,海淀黄庄距离百子湾要穿过大半个北京城,乘坐大概一个多小时的地铁,下车时明月锋暗暗决定晚上回空置三年多位于崇文门的自家小屋。

  公司前台静悄悄的,明月锋推开玻璃门,直奔设计部。大开间里来来往往的员工看到明月锋,纷纷停下脚步,或惊异或好奇地目送他的背影。赖祥云打开门,笑眯眯地走向明月锋:“明老板,进屋谈。”

  “今天不找你。”明月锋敲敲桌子,示意面前的设计师,“小吴、小齐,把你们电脑里存储的过程稿整理一份发我。”

  两位设计师双双看向赖祥云,赖祥云说:“看我做什么,给明老板发一份。”

  明月锋察觉不对劲,他说:“不要耍滑头,我知道公司里有内鬼。”他盯着赖祥云,试图从对方伪装的笑容中找出漏洞。

  “明老板,这话说得有点过了啊。”赖祥云说,“你负责的项目出现问题,诬陷打工仔多不合适。”

  明月锋手机嗡嗡作响,一共三条信息,前两条是两位设计师发来的草稿图,后一条是翻云公关的邢泱【明老板,三个橙子发布过程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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