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皮羊 第12章

作者:情热枯叶 标签: 近代现代

  兰迦降下驾驶座这侧的玻璃,双手攀在窗框边缘,含笑带怒地喊,“程巳光。”

  程巳光懵了会儿,真是神了。

  这人不会是特地跑来找他的吧,毕竟……没人会挑工作日千里迢迢来墓园参观。

  程巳光沉淀了一下情绪,兰迦指指旁边,示意他找个位置停好车。

  泊车妥当。程巳光还未下车,兰迦已经麻利地等在车边。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兰迦盯着程巳光,发现此人今天穿了深色西装,饱含认真,似乎并不厌恶繁文缛节那套。

  从程巳光的角度感受,兰迦问话的语气并不那么咄咄逼人,相反脸上还带着股“我是在为你担心”的劲儿。他顿觉心虚,有些可怜地垂下眼。

  兰迦不蠢,立马敛住情绪,柔声道:“带我去看看叔叔阿姨吧。”

  程巳光见兰迦这般体谅,也不再作纠结,领着对方往父母的墓碑走。到了碑前,兰迦愣住,竟然是白碑,没有刻字。程巳光看出他的诧异,淡淡道:“他们不想被人打扰。”

  兰迦理解地点点头,弯腰将菊花放下,再直身,合掌鞠躬。模样比任何时候都要谦逊。他回头,见程巳光虽板着脸,但眼眶里似乎积起了一滩亮光。

  “想哭就哭吧。”兰迦凑到程巳光跟前,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递给他。

  程巳光大概觉得自己没出息,把泪水硬生生又憋了回去,接手帕的理由,也没了。

  兰迦收回手,盯着程巳光,认真道:“如果一年只有一次机会悲伤,那不如就选今天吧。”

  程巳光直愣愣,也盯着他。

  兰迦摆起怜爱的嘴脸,继续口是心非,“我觉得哭是最能发泄情绪的方式,许多事憋在心里太久,就会憋坏,不好,还不如大哭一场,释放出来呢。不要觉得哭就会很难堪。”

  程巳光默不吭声,眼睛貌似又开始湿润了。片刻后,他有些哽咽道:“他们是出车祸走的,走的很突然,当年我也没有准备……”

  程巳光在掏出自己最脆弱的那部分来。但兰迦并不会觉得可怜,这世上可怜人如此之多,他要是将每一个人都当回事,那岂不是自己成了最可怜的。可逢场作戏是必须的,他挨向程巳光,肩膀相抵,用“也没办法”的语气说:“这是意外,我们谁都没有提前练习过该怎样去接受……所以,别怪自己了。”

  程巳光擤了擤鼻子,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祭拜完,俩人往回走。

  “想喝热红酒吗?”兰迦突然问。

  程巳光不明所以。

  “我以前在巴黎待过,法国人从十二月份开始,就会喝热红酒喝个不停。冬天简直成了热红酒的专属季节。”

  “这样啊……”程巳光附和,犹豫了一下后问,“那你有什么推荐的地方,可以喝到吗?”

  兰迦得逞似地笑笑,“不用去外面喝,我会做……做给你喝好不好?”

  兰迦如愿,随程巳光回到豪宅。他早有准备,从后车厢拿出红酒和材料包,尽管程巳光面露惊讶,还带点疑惑,却并没有多问。兰迦想,程巳光就是这点好,不多言多语,轻轻松松就能接受现状。

  兰迦支使程巳光去休息,自己一头扎进料理台前,忙碌起来。程巳光这个性,哪真能放任客人忙,自己闲,不时探头探脑,问兰迦需不需要帮忙。兰迦正轻车熟路地往煮锅里丢香料,暗红液体咕噜噜冒泡,像一口深渊,桂皮和橘子皮隐隐浮出些棱角。渐渐,酒香里藏果香,果香又包裹酒香,在屋子里四溢开来。

  兰迦端着得意之作走到客厅,为程巳光盛了满满一杯。

  程巳光道谢,吹开热气,沿着杯缘慢慢抿。兰迦紧盯着他,似乎是很想得到评价。

  “好喝。”程巳光不想怠慢对方一番折腾的好意,还没真正品出味就奉承道。

  兰迦识破他,努努嘴,“你多喝几口看看,别这么快下结论。”

  不知怎的,他这会儿忽然眼泛起泪光。兰迦奇异,怎么还委屈上了。他解释,不小心舌头被烫了。兰迦笑,宠溺地“哎呀”一声。

  一杯见底,兰迦急忙为他又斟满,撺掇他多喝点儿。很快,他便喝得晕晕乎乎,脸越来越红。兰迦扶他躺下,他确实全身拿不起劲来了,只得老老实实躺平。

  真奇怪,自己酒量何时变得这般差了?

  还没想清楚……上下眼皮开始打架,这回连自己的眼也管不住了,瞌睡像洪水猛兽一样袭来。

  兰迦置身事外地目睹程巳光整个阖眼过程,过了会儿,俯身试探似的叫程巳光名字,手上还有动作,轻佻地拍着对方脸颊。

  见对方毫无反应,确认昏睡,他的嘴角缓缓浮出一个莫测的笑。

  来自天性的自负,促使兰迦边吹口哨,边朝书房走去。他要去探程巳光窝藏的秘密,最好能掘出一枚核弹,可以让他牢牢握在手中,更加得意洋洋。

  他走到书桌前,屈尊纡贵地蹲下去,没怎么费劲就找到了那镶嵌在桌底的机关。本来以为需要用什么高科技破解,结果只是最为基础的机械开关,顺时针方向一扭,便是开。

  摄像头里窥见的场景再次重现,他有些激动,嘴角的肌肉,也抑制不住颤抖,一动一动。太轻而易举了吧,就这样进入程巳光辛苦隐蔽的世界。

  他的脚步声踏踏,踏向哪儿,哪儿的感应灯光便应声亮起,向他逐渐展现这个书架后“世界”的全貌。

  这时,他忽然站住,眼前的静止物体,令他不由蹙眉,纳闷起来。他看出来一个人形,所以,这应该是尊……塑像吧。

  紧接着,他像惊醒一样,瞪圆眼,向后退了一步。

第19章

  兰迦盯着那尊鎏金佛像,一双凤眼似睁未睁,在柔和的面目下,透出悲悯。它的坐姿并不端庄,盘起一条腿,另一条腿懒散地悬空,却依然有一种很大气度。

  起先,兰迦是带着敬意在打量,但当他的视线落在佛像怀里时,蓦地脊背发毛。一颗带角鹿头正托在它怀里,毛色粗糙臃肿,眼珠子直直向前瞪,似乎死不瞑目。

  一个平和,一个愤怒,这两种情绪两端的状态同时以具象呈现在眼前,兰迦只感到恐怖。

  他下意识往门口移,还有几步就可以走出去了,却停住脚步,又折回到佛像面前,拿出手机。他板着脸,确认好角度,迅速地拍了几张照片,才转身离开。

  他将一切恢复成进来前的原样,走出书房,边走边回味,一团黑影停在楼梯口,好像在等他一步一步走近。他想得投入,并未发觉,直到那黑影朝他吠了几声。兰迦猛地急刹住脚步。

  吉利从暗处走到亮处,棕色皮毛油光水滑。兰迦联想起刚刚瞥见的另一头动物的毛发,简直天差地别。活的与死的,就是这般泾渭分明。

  “吉利。”兰迦朝它招招手,缓慢蹲下,尽量与它平视,减少压迫感。

  杜宾犬不领情,警惕地朝他龇牙,露出粉红色牙床,但除此之外,也没有更进一步的恶意了。

  兰迦不以为然。这狗的祖宗狼都见过了,还怕它的虚张声势?说来也怪,有热乎乎呼吸的他不畏惧,怎么那冷冰冰的死物,反而倒了他的气势呢?

  他揉了揉脸,决定不再瞎想。下楼,走到程巳光躺着的沙发前。杜宾犬步子跺得很小很轻,紧随其后,兰迦背朝它,它紧盯着他。它见兰迦渐渐降低身子,趴在沙发边,它也不由自主,跟着与他变成同一水平线。

  一人一狗,竟滑稽地拥有了相仿姿态。

  巳光。兰迦连续喊了好几声。程巳光没有反应,声音化在了寂静里。

  吉利的爪子抓地,眼睛瞪着,鼻子随着兰迦叫程巳光抽动几下。它很警觉,却又很克制,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主动吓人。

  兰迦转过来,朝它摊开手,耸耸肩,仿佛在证明自己很无辜。程巳光的沉睡,与自己没一毛钱的关系。

  它微抬起头,笔挺的耳尖一颤,释放出生人勿近的气势。它对他根本不抱任何信任。

  兰迦明白,但兰迦根本不在乎。

  狗这东西,一旦被驯服,就最不容易变节。程巳光有眼光,选了条好狗。

  程巳光醒来时,嗓子干涸,脑袋仍在发胀。他觉得肺腑里还有酒气,带着混浊的甜味。

  一只手伸过来,捏捏他的耳垂,然后捏捏他的肩。他怔怔地看着兰迦。

  “我怎么……”兰迦手指盖过来,抵在他唇上,打断他。

  “可能是最近没有休息好,喝了点酒后不胜酒力,就睡着了。”兰迦笑,眨眨眼,“有没有做什么美梦?”

  说完,他的手再次落到他的肩上。程巳光嗅到他强烈的气息,没有动,乖得像木偶。“没。”他嗓子很哑很沙,“我睡得是不是很沉?”

  “对啊,怎么叫你你都不醒。”兰迦附和。心忖,这药效还不错。

  程巳光支起身子,从沙发上下来。步伐不稳地走向卫生间,想洗个脸提提神。兰迦跟他在身后建议,还不如洗个澡。他转过头说,算了,待会儿要出去遛狗。兰迦撇撇嘴。从卫生间出来,他走进衣帽间,准备脱下一身皱巴巴的西装。手解到第一颗扣子,后背一热,有人靠过来,贴紧他。

  “第一次看你穿这么正式的西装,果然很不一样。”兰迦暧昧的呼吸,扑在他耳边,嗡着他的脑子。

  “哪里、哪里不一样?”

  “很适合你,文质彬彬,看起来特别的……”兰迦轻笑一声,嗓音故意压得低了些,“……诱人,令我很心动。”

  程巳光被撩拨得耳根一热,侧过脸,看见兰迦一眨不眨盯着他,眉目柔和。

  “我来帮你脱,好不好?”兰迦虽在问,语气却势在必得。

  程巳光神色懵懂,想要搞清兰迦的意图。兰迦二话不说,手就上了程巳光的身。他的手可比他柔软的脸庞要强有力许多。

  先是西装外套,再是马甲,然后是衬衣,一一褪除,胸肌隐隐约约露了出来。程巳光就像被兰迦揉开了似的。

  兰迦愈发大胆,手往下滑走,拉开拉链,脱掉程巳光的西裤。西裤滑落,堆叠在脚边,程巳光觉得自己很不像样子,但他并无逆反的意思。这时,兰迦突然一愣,摸到了特别的手感。

  程巳光穿了衬衫防滑夹,银色鸭嘴扣,扣在了衬衫下摆,黑色松紧带,将他肌肉微膨的大腿勒出一圈浅浅红色,勒痕非常惹眼。因为皮肤白/皙,所有有对比的颜色,便触目惊心起来。

  这瞬间的静止,程巳光也意识到了。他有些不安,弯腰作捡的姿势,大概想重新穿回裤子。可是下一瞬间,他就被兰迦鼓满力地一把擒住。两具身体再次贴得严丝合缝。兰迦的手穿过那圈松紧带,摩挲内侧肌肤。他感受到了兰迦下半身的火热变化。

  程巳光觉得一直隔开他俩的那层薄纸,大概要被捅破了。

  果然,兰迦把他搡向墙边,让他背过身去,双手扶住墙。

  他们已经一触即破,即燃。

  “腿并拢点儿。”兰迦气息紊乱,揉搓着他裸露的腿。

  他躲不掉,身体本能地轻颤起来。

  “我不会进去的。”兰迦把不字咬得重重的,试图安抚他,“别怕。”

  “兰迦。”程巳光绷紧了身体,小声地叫对方。

  “别怕。”兰兰迦叼住他的耳垂,有一下没一下轻啄起来,“这很正常的,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总要到那一步的,就当作练习,好不好?”

  是这样吗?

  人与人相处,到了最后一定会沦陷在情/欲中吗?大家贪恋的都是肉/体欢愉吗?

  程巳光感到一丝悲哀。兰迦搁在他腿上的手,渐渐滑向他自己都不曾亵渎的秘境。

  “巳光,你好香啊,今天出门擦了香水吗……”兰迦手上的动作可没他的话这么温良,这只手十分熟练地在撩拨、侵占,霸道且充满自信。

  程巳光有些古怪,除了颤抖之外,他似乎拿不出别的反应。兰迦以为他只是害羞,或者对自己无可奈何。他牵起一边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

  电话响了,响得很响亮,在这方密闭空间里,实在难以忽视。兰迦停下来,脸色恹恹。是他的手机。

  程巳光扭动下/身子,逃离兰迦的手,从衣柜里抓出条运动裤,匆匆套上。兰迦一边讲电话,一边盯着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说完了吗?”兰迦对话筒不耐烦道,“不是交待过这种小事你们自己决定就好,不用什么都来问我……以后不要再问我这种弱智问题了,自己解决!”

  程巳光意识到兰迦在真的生气,赶紧撤到衣帽间外,似乎害怕自己也被兰迦的火气扫射到。他呆立站了一会儿,心忖,兰迦今天算失态了吧,是因为自己不那么热烈的反应,还是工作上的事呢。

  吉利这时沓沓跑了过来,用嘴蹭着他的大腿,他自然而然去摸它,它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心。舔得他又湿又痒,忍不住小声咯咯地笑。

  “趴下。”程巳光朝吉利晃着手指,发出指令。

  吉利呜了一声,很是开心,乖顺地趴在了地上。

  兰迦从他身后走出来,瞥了眼地上的狗,“当你的狗可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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