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化 第51章

作者:秃头大猩猩 标签: 近代现代

  “老子没空猜你是谁,你是天王老子也跟我没关系!”男人突突突骂完,忽然沉默了,似乎是把手机拿下来看了看屏幕,犹豫道,“……秦信?”

  “我不是,”秦信说,“我是天王老子。”

  “天哪,”男人语气里的暴躁一下子熄灭了,身下压制着的人在听到秦信的名字之后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被压进被子的口中拼力发出含糊的唔唔声,男人单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随意伸下去捂住他的嘴,轻易便让他发不出一点动静,接着旁若无人地笑道,“我联系人清过好几次,你又从来不给人打电话。我居然还有幸能接到秦总的电话?”

  “有事想找你帮个忙,”秦信叫出了男人的名字,“朱宪。”

  “行,”温朱宪还没问什么事,爽快地一口答应,“说吧。”

  “查个人。”

  “谁啊?”温朱宪本来以为秦信需要打手,没想到是查人,他想不到有什么人是他能查到而秦信不能的。

  “魏小楚,曾经和你在同一个军区,我只能查到他六年前退役后的信息。”

  男人诡异地沉默下来。

  秦信察觉到了,问:“你知道他?”

  半晌,温朱宪才语气奇怪地回道:“你查他做什么?”

  秦信基本能确定温朱宪确实知道他,这让他更意外了。

  “他在给我做安保。”他挑选着说,“不知根知底,我不放心。”

  “哦,”男人轻松了,“那没事,他挺清白的。”

  “……”秦信说,“你查不了?”

  “哎,不用激我,”温朱宪无奈地说,“能查,他的资料只是常规封存,不涉密。但是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吧,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是我刚入伍时候的排长。”

第72章 灯下黑

  “魏小楚伤退的时候二十五,刚升了少校,二十五岁的Omega少校还活着的就他一个,”温朱宪说这些倒不是为难的意思,他纯粹只是觉得好奇,“他就算给人当保镖也不是那么好请的,你遇上什么事儿了需要请这种安保?”

  秦信抠了抠桌子的凹槽,觉得手有点发麻:“没什么。”

  温朱宪知道他的毛病,也没再多问:“行吧,我过两天把他的资料发给你,先说好,只有基础信息和履历,涉密部分不行啊。”

  秦信同意了。

  临挂掉前,他随口提了一句:“阿昭今天应该也休假。”

  “啊,”温朱宪笑了,手上传来刺痛,是被人恶狠狠地咬了一口,他把坚硬的手指更深地送进那人喉咙里,心情很好地说,“我知道。”

  秦信已经有将近一个月没去过蓝焕那儿了,今天下午日程提醒响起来的时候,他刚开完两个小时的会,后续还有一堆报告要签,忙得不可开交,刚想直接取消,顿了顿,还是预约了明天。

  第二天上午,秦信按时来到了咨询室。五年来这间咨询室换过两个地方,装修却一直没变,简直像是直接复制过来的,秦信每次走进来,看到的都是坐在桌后的蓝焕,仿佛程序设定好的NPC。

  但是今天的蓝医生有点不一样,面上挂着没睡醒似的疲惫,有人进来的时候甚至笑得慢了半拍。

  看清来人是谁,他脸上的笑才稍微放了放,姿态放松了一点,忍不住叹了口气,示意秦信自己坐。

  “没睡好?”秦信拉开椅子,注意到他身后的小房间门紧闭着。

  “不算……”蓝焕又叹了口气,看向秦信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别的,“来说说你吧,最近怎么样?”

  “我今天过来不是为了我的问题。”

  “嗯?”蓝焕挑了下眉,了然地点点头,“为了那位陆先生。”

  “他怎么了?”

  “他……状态不太对,”秦信微微拧起眉,“但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就像每天都能看见孩子的父母察觉不到孩子在长个儿一样,有时候越熟悉的人越容易灯下黑,很难察觉到微小的变化。

  能让秦信意识到问题,甚至向心理医生求助,想必是发生了什么比较冲击性的事情。

  蓝焕将过去秦信对陆成渝的描述简单整合了一下,问:“他有自残行为了?”

  秦信一下抬起眼,片刻之后,点了点头。

  “是自残还是自杀?”

  他猜测陆成渝可能有长期的自残自虐行为,长到身边的人都习以为常,甚至认为这是他性格的一部分,能被发现则是因为他自我伤害的程度在短期内飙升了。

  “我不确定。”秦信说。

  蓝焕不打算说出自己不负责任的揣测,他换了个问法:“是第一次吗?”

  “不是,”秦信回答得很快,“我在他手臂上发现过抓伤。”

  “那你们,”蓝焕不太留情面地说,“那他身边的人还挺心大的。”

  “不管有没有病史,一个人出现自我伤害的倾向时就已经不是小问题了,这是常识,不需要面诊也能确定,”他看着秦信,很不解地问,“我以为这种蒙昧不会出现在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身上,何况你还长期接受心理咨询。你们没有一个人意识到吗?”

  在他的注视下,秦信的脸色在短短几秒内变得让蓝焕难以判断。

  “我……”

  他无措得蓝焕都有点不忍心,同时还有一点堪称震惊的疑惑——真的从来没人意识到陆成渝的心理状态是不健康的。

  不说别人,秦信绝不是粗心大意的性格,他在意一个人也不会只是嘴上说说,怎么会连他也没注意到呢?

  蓝焕不禁开始好奇陆成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信听蓝焕的话有一种第一次看文献原文的感觉,每个单词都认识,但合在一起就很空白。

  当理解能力归位时,他感受到了醍醐灌顶的痛苦。

  这种痛苦与他经历过的所有肉体疼痛都不相同,像是躯壳以内的什么东西被拧在一起捶打不停,头脑却很清醒。

  他想到那个人对窒息的执着,想起他热衷具有疼痛感的玩法。他想到陆成渝的“不听话”,拖着不治的胃痛,越痛越喝酒,经常不小心刮蹭出伤,放任伤痕自然愈合也不用药,这些因为习惯了而被忽略的细节忽然有了别的深意,秦信近乎自虐地逼自己回忆他身上出现过的每一道伤痕,是不是根本也不是他说的“不小心”?

  蓝焕耐心地等他消化,在秦信再一次抬起眼睛的时候说:“你可以带他过来看看,但是方式不要太强硬。”

  “没事的,”他笑了笑,是那种让每一个接受过他帮助的病人都产生“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感觉的微笑,“他只是生病了而已。”

  ——

  送走了秦信,蓝医生起身推开了小房间的门。和外面良好的采光不同,这个房间密实地拉着窗帘,昏暗得如同夜晚。

  他的住处离工作室不近,通勤很费事,有时候懒得回家,就会在这里休息。他对环境比较挑剔,哪怕只是一个暂时休息的地方,也被布置得很舒适。

  那张看着就很软的床此时被另一个人占据了,私人空间被入侵的感觉让蓝焕的心情有点微妙,他叹了从昨晚到现在的第无数口气,弯腰轻轻拍了拍被子:“秦信走了,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

  拆线是陆成渝自己去的,手掌上留下蜈蚣般的深红疤痕,就算完全愈合恐怕也不会恢复到没受伤的样子。

  陆成渝短暂地瞥了一眼,惨不忍睹地扭过头去:“快快,医生,快包上,丑到我眼睛了!”

  他伤口太深,就算拆了线还是需要短暂包扎。

  今天恰好又碰上那天给他缝线的医生,乐了:“自己的手也嫌丑啊,嫌丑当时就不要受伤嘛!”

  “忌辛辣生冷酒精,少吃发物,羊肉那种不行……伤口恢复的一般,你是不是没忌口,要么就是没好好换药?”医生检查了他的恢复情况,责怪地说。

  “我得应酬啊,”陆成渝笑了笑,“哪有谈生意不喝酒的。”

  医生有点惊讶:“你们这种‘总’也得喝?”

  “‘总’跟‘总’也是有区别的,我得喝,上次跟我一块来的那俩就不用。”

  “哦,”医生叹了口气,“行吧,不是我这个阶级该操心的。”

  他一边给伤口换药包扎,一边叮嘱道:“钱少挣点没什么,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先把伤口恢复好再说别的,不然以后留下病根,三天两头的疼,遇上阴天下雨恨不得把手砍下来,折磨的是你自己,明白了吗?”

  “明白了。”陆成渝嘴上应了。

  过了一会,他问道:“外伤伤到筋骨,天气潮了都会疼吗,恢复得好的呢?”

  医生以为他是怕自己留病根,委婉地说:“伤口太深肯定恢复不到以前,看个人体质吧这个,都得疼会儿。”

  Alpha安静了一阵。

  又在自己小腿上比划了一下:“这么长,能好彻底吗?”

  “多深?”医生看了一眼。

  “不知道……挺深的,一个多月没下地,”陆成渝说得不太流畅,舌头像新装的,“车祸割的,出租撞上货车,骨折了。”

  “哎呦,这么严重,”医生说,“那不太好恢复。”

  陆成渝啊了一声:“会一直疼啊……”

  “肯定疼啊,”医生没想太多,“伤筋动骨一百天,一个多月能走路都算身体素质好。”

  包扎完,陆成渝刚要出去,忽然被叫住了,医生问他:“你喜欢狗吗?”

  “还行吧,”陆成渝接触过的带毛的生物只有秦信家的兔子,茫然地回,“不讨厌。”

  医生笑了笑:“我有个朋友开狗咖的,给她宣传宣传,你要是感兴趣可以过去玩玩。”

  他说了个地址:“萨摩耶比较多,还有金毛,她那边跟抚慰犬基地好像还有合作,狗的性格都很温顺。”

  陆成渝不知道抚慰犬是什么,理所应当地觉得这就是个友情广告,虽然有点奇怪,但出于礼貌还是应下了。

  他从医院出来,离和秦信约定见面的时间也不远了。没带司机,在路上随便打了辆出租,报了一个地址。

  地方是秦信定的,旧货市场改的文化创业园,陆成渝没怎么往那边去过,路不太熟,因为地方偏,公交都没有直达的,租金也比较便宜,但环境不错。

  a市出租贵的离谱,陆成渝上学没人给生活费,只能靠自己赚钱,捉襟见肘惯了,千万流水过手也洗不掉,付钱的时候颇为肉疼,决定回去蹭上秦信的车。

  园区环境确实不错,空气比市中心好一些,大概因为年轻人多,建筑风格相当前卫,有几个陆成渝站跟前研究半天也没看出来是做什么工作的,连门都没找到。

  比如他现在站的这个蒙德里安来了都要想想自己画没画过的外立面。正当他琢磨着门到底开在哪个色块的时候,离地近三米,四周完全没有任何楼梯和保护设施的一块“红色”居然从里面打开了!

  陆成渝:!!

  上面同时响起一声惊吓的“我操”。

  然后是一阵听着就很手忙脚乱的动静,不同于“我操”的另一个声音隐隐约约地传下来,慌张中带着委屈:“谢语冰!我都说了这边构造比较奇特!”

  谢语冰也没想到能奇特到随手开一扇门就是自由落体体验台,退了两步站稳之后先安抚地摸了摸周稚的头发,后怕地缓缓道:“这些一般来说用不到的门还是锁死吧。”

  “你以为我不想,”周稚指了指门框,显然也不太理解,“平开门,没安锁。”

  他心有余悸地勒着谢哥的腰,一刻都不想让他在这儿待:“走吧走吧,楼上收拾好了,带你去看看。”

  “等会儿,”谢语冰忽然说,“我刚才好像看见个人,有点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