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痣 第71章

作者:杏酪 标签: 近代现代

  “等一下!”

  殷姚站住,转过身。

  朗九手里拿着他放在矮柜上的药和温水,凑过来,“哥,你药还没吃呢。”

  按理说他这病虽死不了,但无药可冶,那胶囊里是些补充微量元素的保健品,护肝护肾的,安慰大于功效,聊胜于无。

  殷姚现在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肝脏不好的问题,政迟没吩咐,他也不敢说,只道是新药。

  殷姚看了那药,又看了看他,不动声色道,“怕我犯病?”

  那眼神直直盯着,朗九干笑两声,他确实是有点怕殷姚急了真往他身上招呼什么。

  他招呼不要紧,就怕大老板迁怒,夹在中间做个炮灰,死也死得憋屈。

  朗九打小就跟着自己的混混爹混社会,豺狼虎豹见多了,也跟着有了野兽样的直觉,一眼就分得清对面是善类还是蛇蝎。

  “总不是坏处嘛……”他说,“我也不好交差,这,您就当是照顾照顾我?”

  殷姚接过朗九递来的药和水杯,当着他的面吞下。

  见他如此爽快,朗九也不好说什么。

  “别跟着我。”

  “那绝对不行。”朗九说,“我……”

  “没不体贴你呀,”殷姚自顾自地开了门,“我去找他,想来就来吧。”扭过头又勾着嘴角,“跟着我去,要有什么你不乐意看到的,想走走不了,难受的也不是我。”

  朗九身体一僵,钉在原地不动弹了。

  最近这种事不要太多。

  老板一面应付虎豹豺狼,一面操劳殷先生这一身怪病,胳膊没好全,几宿不合眼是常有的事,政药丑闻缠身,政月耐心几乎就快消失了,只悬一线,就是因为政迟顾念着殷时嬿。

  说白了,是顾念殷姚。

  虽然说现在囚着人家,做什么都限制,却没见他常来,偶尔殷先生深夜睡了,朗九守在外面,听见动静,便狼似的一睁眼——就看见政迟挥手,叫他不要犯声,带着淡淡酒气,缄默地站在殷姚床边,对那浑身乘满月色的人,贪婪地瞧着。

  他不是会克制自己的人,于是依恋地揉弄那颗痣,他怕再碰碎了他,动作极轻,像抚摸;看在朗九眼里,又总感觉抚得令人寒颤,仿佛下一秒,他就会将人活活扼死在自己手中。

  被摸醒的殷姚睡眼朦胧地看着政迟,识清那张脸,便解开自己的衣服,懒洋洋地伸出手,似乎要他抱着。

  政迟并未将他抱过去,眼中溢出痛苦,是因为他知道殷姚下一句要说什么。

  “怎么了,政迟。”殷姚说,“不是来做这个的吗。”

  政迟的沉默没让他适可而止,而是火上浇油地继续,“在顾念什么,忘了吗?我是你养的男……”

  这时候政迟会让他安静,不然殷姚能轻飘飘地说出更多剜心话出来。

  那些话从前政迟自己或许说过,或许没有,但每一句都无法反驳;于是听在耳朵里,总是叫人恼羞成怒,又心生胆怯,于是只撑着床沿,沉默不语地吻他。

  动势并不如何粗暴,却在呼吸时迸发出极其浓烈的情绪,因一再压抑克制而浓烈无比。

  政迟是权掌自由的,是禁锢着他的;殷姚是被关起来的,被他控制着的。

  可为什么,每每到冲突的时候,却反倒像是殷姚牵握着锁链和钥匙。政迟恼怒地吻他,亲吻时却总觉得卑微,像祈盼或在哀求,求他打开自己的笼子。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要。”

  “想要录影带,拿去。我给你。”政迟将额头抵在殷姚的颈窝,庞大的身体撑不住了似的,半跪在床下。

  殷姚轻轻抚摸着政迟的后颈,“这一点都不值得啊。”

  “殷姚。”政迟垂着头,声音和身体都在颤抖,低吼一般脱力地喊他的名字,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没有人教诲他该如何做,即便低下了头,全然不顾地去找补,像个莽撞无序的蝇虫。

  该怎么给自己开脱,该怎么做。

  殷姚什么都不要了。

  他还是柔软的,手掌冰凉,和以前一样喜欢贴着政迟的身体汲暖,予取予求地张开双臂。

  一切都随他所愿,也正因如此他无尽痛苦。

  殷姚不想要,是因为他如今再想捧给他的东西,早就已经廉价得一文不值。

  他没有要政迟去找殷时嬿,比起不信任,更像是不再在政迟身上寄托任何希冀。

  政迟想起从前,殷姚看着他的时候,眼里总带着那些渴求和希望。

  小心翼翼地,乖巧又顺从。

  一次又一次,被他肆无忌惮地伤害着,那时候他也是这么痛苦吗。

  他也是这么痛苦的。

  最痛苦的时候,殷姚依旧由自己肆意索取着,凑过来,对他说什么都不要,但是能不能说一句我爱你,骗他的也好。

  那时候,他骗殷姚了吗。

  骗了的。

  “殷姚。”政迟将额头抵在殷姚的腿上,像对着圣像告解的犯人,“如果我现在承认自己骗了你,你可以不那么痛苦吗。”

  “你觉得我在痛苦吗。”

  “我骗了你。”

  “嗯。”

  政迟抓住殷姚抚顺他后颈的手,对着他的掌心,低声说着迟来的三个字。

  其实那三个字和世界上所有毫无重量的承诺一样,没有任何区别,它没有任何价值,谁都能轻而易举地说出这三个字,对任何人,任何事。

  殷姚听在耳朵里,像被蚊子啄出一处不起眼的伤口,手指一碾,消了肿,也就看不到了。

  殷姚的沉默让政迟难能惶惑地抬起头,发现他没有嗤笑,也没有在难过,表情很淡,麻木地俯视着他,眼神中有些怜悯。

  那眼神,和母亲极像。

  没有失望,也没有愤恨,不悲不喜。

  政迟浑身的血像灌了冰,僵硬地矗在原处,握着殷姚已不再冰冷的手,准备迎来自己不愿接受,却必须接受的事实。

  他不再恨他,也不再爱他。

  在被自己彻底消耗殆尽前,殷姚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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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朗九在原地迟疑不动,殷姚便也不再理会,随手拉住身旁抱着文书的人,懒懒问,“政迟在哪。”

  “殷先生?您怎么出来了。”那人不安地向上看看,“政董在书房。”

  殷姚松开他,道了谢便上楼去。

  他急忙把殷姚叫住,“您等等!今天政董要见个很重要的人,上面人很多,您还是不要去了……这,朗九呢?怎么放您一个人出来了,很不安全的。”

  殷姚笑着问,“人很多所以我不能去吗。”

  “不不不,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今天……”他怀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似乎确实很忙,但殷姚在这,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您还是回去吧,要不我来护送您。”

  “不用,谢谢,你忙你的。”殷姚不与他争论,“我也有事要找他。”

  “殷先生!”

  “姚姚?”

  殷姚还未踏上一级楼梯,听见熟悉的声音,突然僵住,不敢置信地转过身,低头看着楼下风尘仆仆的男人。

  那人手里还拿着电话,见状将通话挂掉,与此同时,响个不停的手机铃声也停止了。

  他三步做两步,匆忙跑上来,握着殷姚的手,颇有些激动地,“姚姚,是你吗?!你怎么,瘦成这样……”

  殷姚愣愣地由他握着,良久,才不敢置信地轻声喊道,“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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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晚上应该还有

  国庆这几天在外地有些忙,下周会比较稳定的hhh

第59章 还轮不到你说话

  殷姚对白燮临说,“那盘录影带如果真那么重要,政迟不会轻易给我,就算他愿意,政月也不会答应的。白先生,我没做过这种事,只是个被家里惯坏的白眼狼,恐怕起不到太多用处。”

  “你用处很大,”他笑道, “不要妄自菲薄。”

  殷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说,“恐怕不止那么简单吧。您还有其他想让我做的事,不如一次性说完。我没怎么经历过这些场合,说话藏一半露一半太累了。”他又笑了笑,“就像我说的,我被家里惯坏了。”

  既如此,他也就不再藏着掖着,“我确实想让你帮我做一件事,录像带对我来说十分重要,但你说的没错,政月是个麻烦。所以我想,不如干脆利落斩草除根。至于怎么除……这件事,应该只有你能办到。”

  “……”

  “猜对了。”白燮临笑眯眯地说,“我要你杀了他。”

  殷姚看着他,表情没多大变化,竟叫人一时半会猜不出心里想的是什么。

  “别这么看我,我也有难处呢。中国是一块人人有份的巨型蛋糕,我要的也不多,政迟一而再再而三地私自主张,这很不上道。”他声音很柔和,却隐隐听得出不快,“因为他我损失了太多,错手两次,我开始觉得厌烦了,包括你哥哥……我是说,亲哥哥。”

  “我帮你杀了政迟,你就一定能放过我母亲?”

  “你把我看得也太吝啬了。”白燮临和善地笑着说,“我还会尽我所能,救出你亲生母亲,这也是我一开始同殷女士承诺的事。”

  殷姚觉得这人还真的是很有意思,明明实在威胁你,却好像成了一场交易,不能说明码标价,也算是稳赚不赔。

  他悠悠道,“这事对你来说没什么难度。我想,就算你不做任何手脚,直截了当地问他要命,他都会给你的。”

  殷姚只当他说笑,“您未免将我想的太重要。”

  “我说了,不要妄自菲薄。”白燮临坦然道,“作为仇敌,我不会为他说什么,但看来我得先让你明白自己的重要性。你也看到新闻了,政迟现在回国就要面临审讯。如果再不出一个结果、或是付矜垣和他死磕到最后,定罪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他现在扛着的压力不算小,不仅来自外部,还有家里人。那两盘录像带里的内容,足以让我身败名裂,但他却迟迟不拿出来,说明他有所忌惮。”

  “忌惮?”

  “他忌惮殷时嬿,换言之,就是忌惮你。他知道一旦这么做,我会杀了你母亲,包括你。”白燮临笑着说,“我确实会这么做。或许手段会更残酷一些,毕竟是报复,总要让他知道痛。”

  殷姚淡淡道,“白先生真是爱憎分明。”

  “我希望你也如此。你不会有所动容的,对吧。最近我学到一句话,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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