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巨著 第30章

作者:宇宙真美啊我操 标签: 破镜重圆 近代现代

  李赢睡着了,软绵绵地趴在他身上,暂时温暖了李检霎时冰凉的体温。

  严?汌“嗯”了一声,朝他走过去。

  李检下意识朝对方看去,严左行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收回了视线对着一旁坐在轮椅上的严怀山笑着说了句什么。

  闻言,严怀山和声笑了笑,说:“爸爸不要这么说,您的身子骨还硬朗地很。”

  李检脸上没有多大变化,收回视线在他们聚集的沙发前看了一圈,没看到严在溪。他下意识朝左边的餐桌瞥去,发现衣衫不整的严在溪正坐在离餐桌主位最远的角落里,左侧的脸颊十分明显地肿起来,连眼睛也跟着眯成了一道缝,正举着手机不大正经地和什么人打着电话。

  方才他们那边的吵闹声遮盖了严在溪讲电话的声音,现在他们这边安静下来,让严在溪的声音变得明显。

  他似乎是在和某个关系暧昧的姑娘讲电话,声音甜蜜地说着不堪入目的情话。

  严左行对他的声音置若罔闻,握在手里的沉木拐杖在地毯上蹬了蹬,严虹和严星澜一左一右地扶着他站起来,朝餐桌那头走去。

  严怀山拒绝了前来推他的佣人,自己转着轮椅跟了过去。

  严闵星“啧”了一声,不耐烦,但仍旧跟着坐到餐桌旁。

  严?汌却没有跟过去,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微一低头,顶了顶略下滑的眼镜,抬起脸时,已经勾起唇角,对着严左行的方向恭敬地笑了下:“没人跟我说您回来了。”

  严左行坐在椅子上,没有回答的意思,气氛有点僵硬。

  还是严怀山接了话,他温和地朝独子笑了下,说:“爸爸突然想回来看看,昨天早晨才临时决定的。”

  严?汌听完,没有继续说什么,抬手招来一个保镖,把李检推过去,说:“先送他们去我房间。”

  李检下意识朝他看了一眼,却没和严?汌对上视线。

  他又看了下主桌那边,严在溪已经挂了电话,大敞着的衬衣滑至肩下,露出一片很密集,又深重的红色痕迹,像鞭子或是什么带子抽的,也有一些被吮咬的吻痕和齿印。

  看起来放荡又上不得台面。

  不过没人在意,他的兄弟姐妹正围着父亲重新说笑起来。

  李检跟人走出去时,听到严左行好像说了一句“这个月的考核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严怀山笑了笑,说:“SS这个季度请到了何欣静代言,秋冬线销量有回升。”

  严左行“嗯”了一声肯定他的话,问不说话玩着手机的严闵星:“印度那边的订单是怎么回事?”

  严闵星抿了抿嘴巴,磨出几个字:“我可以自己解决。”

  严左行未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严星澜就撒着娇亲热地说:“爸爸,我把辰昇那边从上到下都整顿了一下。”

  严虹要沉稳很多,报了一串萨昂美国的年报数据。

  出门时,李检没听到严?汌的声音。

  他一直在脑海里反复回想严左行方才说话的声音。

  今天是他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萨昂铁血掌门人。

  但并非是李检第一次听到严左行的声音。

  十八年前,他就听到过这个声音。

  但是李检想不起来,他明明对这个声音很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那些话的内容。

  好像隔了一层透明却深的水,蒙在大脑表面。

第27章

  李检抱着李赢很快便走到门口。

  车还没有开过来,他穿着单薄的病服,站在一根柱子后躲风。

  李赢被抱在他自己和柱子之间。

  冬末的风很大,也冷。

  李检本就很瘦,住院后又瘦了一些,远远看去,个子高瘦,整个人透着股病态的苍白。风吹来时,质地不佳的单薄病服称不上柔顺地贴在他身上,勾勒出腰身细窄的轮廓。

  在等车去东侧的时候,身后又有脚步声响起来。

  李检没有回头去看,一直到来人停在身边。

  严星澜手里握着一个电子眼,大红的指甲在阴沉的光线中很惹眼,高跟鞋笃笃地点着地面,转了两圈,止在李检身旁,她吐了口葡萄味的烟雾。

  李检这时才皱了下眉,眼神冷淡地瞥了她一眼。

  严星澜倒不像一开始见他时表现出的暧昧态度,可能是被严?汌“提醒”过,她距离李检的位置保持着一拳的礼貌距离,没再贴上来。

  “要不要来一口?”严星澜把烟在他脸前绕了一下,见李检没有反应,先眯了下杏眼,娇媚的眸光百转千回地绕到李检寡淡的面色上,稍作停留后,轻轻落在他头上缠着的纱布上。

  严星澜这才勾了抹口红的嘴唇,微笑了一声:“听说你被人砸到脑袋。”

  李检不置可否,扯了下李赢头上的帽子,把他的脸盖住,阻挡随风飘来的二手烟。

  察觉到他的动作,严星澜把视线极快地移到李赢背影上去,笑着把电子烟收回右臂上挎着的皮包里,视线望向远处的树林:“四年前,严?汌被送走过一次,这次回来肯定不会重蹈覆辙。你想从现在的严?汌手里逃走,不借助点外力怎么行呢。”

  “我说的对吧,李大检察官?”严星澜说完,回过头,和李检对上视线,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不过她的长相并非清纯可人那派,用一张艳到攻击性十足的脸笑出甜甜的感觉反而有些困难,苹果肌抬得有些僵硬。

  “阿姨,”李检稍转了下脚尖,半垂下眼皮,正面和她对视,学了方才严闵星的仪态,不耐烦地撇了撇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严星澜的表情登时僵硬了,她的注意力很偏,黑白分明的眼珠在涂抹了浓妆的眼眶中缓慢地转动,不可置信地开口:“你叫我……什么?!”

  李检仿佛是意识到她的年龄和长大后的自己并不是叫“阿姨”的年龄差,顿了顿,很烦躁地抓了下头发,说:“阿姨,嗯……这位小姐,我失忆了,不记得你是谁,你说的那些事情现在我记不起来。”

  “小姐个几把!”严星澜柔媚的面具在风中碎成齑粉,被扬走了,圆目大瞠着,维持的优雅一抛而去,当即怒骂他:“神经病!你们两个真他妈绝配!”

  说着,她拎着自己的小挎包铛铛琅琅地上了刚来的车,也没有等李检,径直叫司机开走了。

  李检愣了一下,他只是想让严星澜不要再跟自己说话,但没想到效果拔群,竟然直接把人气走了。

  不过目的倒是超标达成。

  李检侧过脸,问了下大门外守着的其中一个保镖。

  其实送人去其他地方的车子根本就没有固定的时间,一般都是随叫随到。

  只不过没人告诉李检,李检才傻傻站在风里一直等着。

  李检想到严?汌先前说这些车是定点发车的屁话,面带微笑地叫保镖帮他叫一辆车来,而后语气淡淡地道了声谢。

  一切做完后,他的神情再次恢复冷淡。

  李检和别人说话,总是习惯用一种极淡的温和伪装自己,实际上内心要比表现出来的更加疏离。

  他像一只动物园里被人围观已久的刺猬。

  不再害怕外界的惊吓,麻木似的敞开柔软的肚皮,袒露给玻璃窗外欣喜的游客。

  经历的事情太多,又太过渺小,挖不穿囚禁他的高墙,抵不住现实的残酷。

  麻木像冰冷的潮水,遮天蔽日地把他吞噬。

  麻木与冷漠,最不应当出现在检察官身上的词汇。

  现实给了试图反抗的李检太多次的重击,他在一次次拔剑指向现实却被残忍折断利剑后,思维逐渐钝化、棱角变得圆滑。

  脸上的面具愈发游刃有余,但防备心随之变重,自尊心却强得要命,不肯让人看出自己的脆弱,心里又藏了太多的事,无力到只能用随和来保护自己早已被风霜侵蚀到骨子里的冷漠。

  所以那只早已麻木的刺猬已经很少会在游客面前露出尖刺了。

  他更习惯在深夜时、早已闭关的动物园中,在云隐蔽了月色时,偷偷地蜷缩起柔软的身躯,让尖锐又锋利的长刺包裹起自己。

  这时候,他好像终于从那一片令人窒息的海底漂浮而上,获得了短暂的喘息。

  李检发现自己正在失去一些东西,一些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同理心与不懂屈服的骨气。

  二十四岁的李检,会因为受害人被恐吓放弃起诉,义愤填膺地冲去劝说;三十一岁的李检,见过了太多因为高额和解金与权势滔天的犯罪者的压迫而放弃起诉的受害人,只会因为受害人而默默的点一根烟。

  一根烟,最长不过5分钟的时间。

  五分钟过后,李检会翻开下一宗案子,长此以往、反复循环,他审了很多的案子,也吸了很多根烟。

  其实李检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他愚钝到再也无法感知受害人身上的痛苦,无法对他们遭受的不公产生任何情绪波动,成为一具任人指挥的行尸走肉时,会不会放弃这份坚持已久的工作?又会不会放弃生命?

  他也去看过医生,这样消极的想法出乎意料的并非抑郁。

  后来翻看《法典》时,面对着那本厚重到容纳了千万条维护公平法则的书,李检突然觉得严?汌有句话说的很对,他想在不公平的现实世界里寻求永恒的公正书,简直是痴心妄想。

  平心而论,当李检回顾他并不长的人生时,发现他的前半辈子一直在及格线下徘徊。

  身体残缺,父母是罪犯,爱的人并不爱他,检察官也并不是李检想做的工作。

  只是因为他警校体检不达标,又错失了成为律师的机会,迂回之下,才成了检察官。

  在严?汌重新回来前,李检已经快要走到悬崖的边缘。

  只不过是李赢像一只若有若无的小手,用不大却顽强的力气紧紧抓着李检的手指,让他有点不舍得放弃。

  “喂!”

  李检正在走神,肩膀陡然被人从后面搡搭了一下。

  一脸烦躁的严闵星出现在他身后,见他没多大反应,抓着李检的手臂推着他上了车。

  “你知不知道——”严闵星出乎意料地坐在李检身边,他“啧”了一声,话音顿住。

  李检一脸疑惑地问:“什么?”

  与严星澜和严?汌不信任的遮遮掩掩、含混不语相比,严闵星要更加直接了当,他干脆地问:“你知不知道当年你爸妈偷走的手机在哪里?”

  见李检皱着眉头不说话,他便比划了一下,大概是一寸左右的长度,紧接着便说了某个品牌,又问:“遗物在不在你身边?”

  手机?

  他当年根本没有见过父母在家拿出他说的手机。

  李检把困惑表现在脸上,他从严闵星手中把袖子扯走,脆声道:“哥哥,我不记得了,也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东西。”

  严闵星没被叫了“阿姨”的严星澜表现那么夸张,不过还是用一副“见了鬼”似的表情在他脸上瞪了片刻,而后看了眼他头上的绷带,短促地皱起了眉毛。

  李检又觉得那天叫人去他家里的人或许不是严闵星,尽管叛逆期的“小孩”再捉摸不透,但严闵星也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情。

  可以说,整个严家除了严闵星,其他人都有可能找人杀了他。

  不过李检随机又想到他说的那个手机,那个袭击他的男人在从书房出来前在家里翻找过,会不会就是在找严闵星说的那个手机?

  如果连严闵星都知道,方才严星澜找他说话暗示他可以提供帮助逃离严?汌,会不会也是想要那个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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