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花满袖 第4章

作者:莫逢君 标签: 近代现代

  裴聆见他要起身,抗拒地抓住了他的手:“不去。”

  “不行。”盛如珩去拉他,裴聆把身子往下沉,眼里露出了祈求的神色。

  盛如珩看着他泛红的眼睛和脸,心软又心疼,最后狠了狠心,手下用力,直接把他拉了起来:“你听话。”

  昨晚就该带裴聆去医院做个检查,想也知道肯定是昨晚穿着湿衣服又吹了一路的风才会引起发烧,就是不知道溺水后他的身体还有没有别的问题……

  必须要去医院检查。

  裴聆不想听话。

  他想起医院难闻的消毒水的味道,想起在抢救室外等待时的忐忑和无措,还有看到医生摇头时心里的绝望,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开始发冷。

  可是他和盛如珩力量悬殊,挣是挣不开的,手腕还被握得发疼,于是在出门时哑着嗓子开了口:“我没拿身份证……”

  拿了身份证和手机,裴聆跟着盛如珩下楼打车。上了车,裴聆拉开和盛如珩的距离,脸看向窗外,皱着眉头不说话。

  盛如珩拿手机点开微信小程序,给裴聆挂号,看到急诊科几个医生里熟悉的那个名字,点了挂号,然后问裴聆:“你的身份证号码?”

  裴聆不想说话,把身份证递给了他。

  盛如珩给他挂好号,把身份证还给他,还往他身边坐近了些:“你是不是生气了?”

  生气吗?

  其实更多的是害怕和抗拒。

  裴聆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的脾气总是来得莫名其妙,冲着盛如珩也是很没道理,于是垂眼摇了摇头。

  头太疼了,嗓子也疼,浑身也没什么力气,他又咳嗽了一阵,咳得生理性的眼泪都出来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咳嗽得太用力,他觉得后背左上方的地方也被扯着疼,嗓子更疼了,他靠着车座闭上眼,意识昏沉,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到医院,盛如珩把裴聆叫醒,带着他往急诊科门诊走。

  这个点医院的人已经很多了,大厅里来来往往都是人,急诊科外面的座椅更是坐满了排队的人。

  盛如珩看了一眼排上号的裴聆的名字,前面还有5个人,他偏头跟裴聆说:“我先去药房给你买个退烧贴,你在这儿等会儿。”

  裴聆看着他往医院里开的药房走去,这其实是一个很好的走掉的时机,他都站起来了,结果就看到盛如珩手里拿着瓶水快步走了回来。

  裴聆像是上课时被老师逮到走神的学生,瞬间乖乖坐好,还有些紧张地捏了捏手指。

  盛如珩倒是没多想,他把在自动贩卖机买的水塞进裴聆手里,叮嘱道:“不舒服就多喝点水,等我。”

  话说完,盯着裴聆看了几秒,满眼都是不放心,又重复了一遍:“等我。”

  才往药房那边走去。

  裴聆低头看手里的水,坐着没动,好一会儿,他才拧开瓶盖,喝了两口。

  微凉的矿泉水顺着喉咙流下,让他觉得嗓子舒服了一点点。

  盛如珩买完退烧贴回来,看到他还在,心里松了口气,撕掉包装袋把退烧贴给他贴上,问他:“要不要吃点什么?”

  裴聆实在没什么胃口,他浑身没什么力气,喝水也难受,更别说吃东西了,于是摇了摇头。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终于轮到了裴聆。盛如珩跟着他进了门诊室,梁送青正在存上一个病人的病历,头也不抬地问了句:“叫什么名字,有什么不舒服?”

  “裴聆。”盛如珩知道他难受,就开口帮他说,“他发了一早上的烧,间歇性地咳嗽得很厉害,咽喉痛,声音也是哑的。”

  “昨晚他有溺水,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呼吸道,想拍个片检查一下。”

  梁送青听到熟悉的声音,抬眼看到盛如珩,笑了一下:“跟病患什么关系啊,知道得这么清楚。”

  说着话,他手下的动作却很麻利,给裴聆量了体温,又检查了他的口腔咽喉:“40度,扁桃体都化脓了。”

  做了听诊:“听起来支气管也发炎了,盛如珩说你溺水?去抽血拍个片吧。退烧贴先贴着,看结果是打针拿药还是输液。”

  裴聆看看相貌清隽的梁送青,又看看盛如珩。

  “这是我同学的男朋友。”盛如珩简单给他介绍了一下,“梁送青,梁医生。”

  梁送青给裴聆开好抽血和拍片的单子,没在工作时间跟他们多聊:“去缴费,带人去抽血拍片,中午有空一起吃饭。”

  盛如珩也不耽搁,缴了费就带着裴聆去抽血拍片,然后拿着结果去找梁送青。

  “呼吸道和肺部都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炎症引起的发烧。要输液,再拿点药,输液起码要三天以上,如果还是咳,就得多输几天,记得每天按时过来。”

  裴聆头疼得跟要炸开似的,听得不怎么仔细,头重脚轻地跟着护士去了输液室,坐在座椅上,眼前还有些发昏。

  护士把点滴的针头插进血管的瞬间,他突然眼前一片黑,眼睛控制不住地一开一合,盛如珩一直盯着他,看他反应不对,连忙开口喊他:“裴聆!”

  裴聆几乎听不到他在说什么,意识都有些模糊了,眼皮沉重地垂了下来,只能感觉到似乎有人沾了什么很凉的液体在他的额头、太阳穴、人中这些位置按压……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还有人把温热的杯子喂到他的嘴边,让他喝什么。

  他不想喝,心里在想自己是不是要死了,就这样死了也挺好的,可是耳边又有个声音在喊他的名字,喊得好着急,还有背后颈椎也被按住了……

  他张开嘴,温热微甜的液体顺着喉咙往下流,他一直想睁开眼睛,可是勉强撑着的一点意识没办法支配他的身体。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眼前才逐渐恢复清明,睁开眼就看到满眼着急的盛如珩,又把一杯葡萄糖水递到了他的嘴边来。

  “他是个病人,你怎么能不让他吃早饭!”梁送青看到裴聆醒过来,才有空搭理盛如珩,话语里带了点火气。

  盛如珩不说话,只是看着裴聆喝了一杯葡萄糖,又给他倒了杯温热的水递给他:“你先多喝点水,我去给你买吃的。”

  刚下班从科室里出来找梁送青的周逾白在输液室外面都听到了自己恋人凶人的声音,他推了推眼镜,走进输液室,先看到大高个子的盛如珩弯着腰在喂人喝水,正想问盛如珩谁病了,视线下移,就看清病人的那张脸。

  周逾白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目光认真仔细地打量那人的脸,虽然眉眼长开了,看起来人更成熟了,但确确实实是裴聆。

  “如珩。”周逾白顺着梁送青的话指责他,“你怎么能让一个发烧的病人空腹输液呢?”

  裴聆又喝了一杯温热的水,觉得好多了,开口帮盛如珩说了话:“是我自己不想吃。”

  他的声音太哑了,听起来像是钢笔尖和纸张摩擦时发出的粗粝的沙沙声,周逾白想起盛如珩当年就是喜欢这人的声音喜欢得不行,不由得就看向了盛如珩。

  盛如珩倒是皱了皱眉头,但那双因为瞳孔位置偏上,所以平日里看人总透着几分疏离和漠然的眼睛此刻却满是心疼。

  周逾白见他这反应,忍不住弯了弯唇,在心里感慨了一句,白月光的杀伤力啊。

  “你想吃什么,拿手机打字给我。”盛如珩说,“少说点话。”

  “你陪着他吧。”周逾白说,“我和送青要去吃饭,给你们带回来。”

  裴聆想了想,拿微信给盛如珩发了几个字过去:“想吃馄饨。”

  “他想吃馄饨。”盛如珩也不跟周逾白客气,“我随便买点吃的就行,顺便帮我带瓶饮料,谢了。”

  “荔枝红茶?”

  “嗯。”

第5章

  周逾白跟梁送青吃饭去了,裴聆看看盛如珩,低头在微信上打字:“他是你高中同学?”

  “你怎么知道是高中同学?”盛如珩有点意外,在他身边坐下,“他叫周逾白,是我高中同桌。”

  裴聆:“因为他是医生。”

  盛如珩高中就是体育生,大学多半也是学的体育方面的专业,怎么可能去学了医。

  “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医生?”盛如珩看他这会儿缓过来了,精神还好,就想逗逗他,“昨晚我救你时候的人工呼吸和胸部按压,做得不够标准吗?”

  昨晚裴聆是完全没有意识的,醒的时候又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根本没去想盛如珩是怎么救的他。现在听盛如珩提起了,脑子里忍不住就去想那个画面,又想起盛如珩衣服下的好身材,顿时觉得脸上有些烫。

  他低头打字:“你不像。”

  盛如珩问他:“那我像做什么的?”

  裴聆认真地打量了他一眼,然后打字:“运动员。”

  “你好聪明。”盛如珩笑了一下,“不过是以前,现在退役了。”

  “现在在做什么?”

  “在Z体大当老师。”盛如珩问他,“你呢,现在在做什么?”

  裴聆:“配音。”

  “那你这段时间都没办法工作了。”盛如珩说,“得赶紧把病养好。”

  裴聆没有再打字,把手机放下,有些疲倦地靠着椅背,垂下了眼。

  其实因为父母过世的事情,他已经休了很久的假了,也不知道还要继续休多久,以他现在的状况,根本不合适接工作。

  周逾白他们带了饭回来,吃饭的时候裴聆加了一组药。

  吃完饭,盛如珩收拾垃圾去扔,周逾白在输液室门口等他,看他扔完垃圾过来,朝走廊尽头那边抬抬下巴:“过去聊聊?”

  盛如珩知道他想问什么,但心里有点担心裴聆。

  周逾白说:“放心,送青陪着。”

  他吃饭的时候跟梁送青说了,裴聆是盛如珩暗恋多年的白月光,梁送青自然对裴聆上心。

  盛如珩跟他过去,输液室在一楼,走廊尽头可以看到外面的小花园,这会儿阳光正烈,斜斜地铺入了走廊来。

  “你俩怎么回事,我听送青说,裴聆昨晚溺水?”

  “嗯,昨晚遇到的。”盛如珩跟周逾白没什么好隐瞒的,但没有说裴聆自杀,只是说,“他昨晚在海边遇到了意外,我正好路过,救了他。”

  “他那会儿浑身都湿了,我不放心想送他回家,就跟他说了我也是七中的,认识他。”

  “送他回去以后太晚了,在他家借住了一晚。”盛如珩三言两语就交代清楚了,“早上起来发现他发烧了,就带他来医院。”

  周逾白语气有些复杂:“你俩是真有缘,这都能碰上。”

  “嗯。”盛如珩突然想起来,问他,“你知道哪里的寺庙灵验吗,我去还个愿。”

  “还什么愿,你不是不信这些吗?”

  盛如珩说:“昨晚情急,在心里拜了拜,总归我如了愿,去添点香火钱。”

  还愿,再为裴聆求个喜乐平安。

  “灵应寺吧。”周逾白说,“听说是挺灵的。”

  盛如珩点了点头,心想过几天就去。

  “你……”周逾白盯着他看了几秒,语气有点复杂,“我这些年也不好在你面前提他,怕你好不容易放下又想起来,真就这么喜欢他?”

  “高中的时候是真的很喜欢。”盛如珩笑了一下,“昨晚我还梦到高中的事,梦里你还劝我跟他告白。”

  “后来这些年其实没有那么喜欢了。时间真的会淡化很多东西,本来就只是我单方面的喜欢,翻来覆去地回忆、后悔都没什么意义。而且你也知道,我进了国青又进国家队,精力都在训练和比赛上,没什么心思去想感情的事。”

  盛如珩慢慢道:“但是我心里始终觉得他很好,其他人跟他比起来都是黯然失色的。”

  周逾白说:“所以你根本没有放下过他,心里还是喜欢,只是觉得这段感情没什么可能,所以你在往前走,偏偏这一路都没遇到比他更让你心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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