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湎 第10章
作者:小狐狸的大宝贝
烟花表演还没开始,那震天的嘈杂声、谈笑声、与尖叫声便足以撕裂安思远的耳膜了。
“好多人……好吵……”
安思远左手捂着耳朵,右手被安陆牢牢地牵着,在一座座望不见顶的“山”间穿梭。
狭窄的空间让他透不过气。
“砰砰砰——!”
还未走近江边的观景台,天空忽然传来了一阵巨响——对面人民广场的烟花已经迫不及待地放了出来。
“哇!!!好好看啊!!!”
“——看那个!”
安思远拼了命地踮脚尖,却只能听着声旁人的欢呼尖叫,自己连烟花的火星都没见着。
“砰——砰砰——!”
又是几声巨响,夜空几乎被那腾空的焰火点燃了,亮得恍若白昼。
安思远的视线被前面的一大群人遮得严严实实,脚尖都绷得要抽筋了,还是看不到烟花的影子,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啊!”
他的腰忽然被一双有力的手给架了起来,整个人猛然拔高了好几厘米。
“腿夹紧。”
安陆掂了掂安思远的屁股,让他趴在自己背上。
安思远感觉自己的屁股被安陆用手托着,像背小孩一样,莫名有些脸烫,但还是听话地将双腿缠到了安陆的腰间。
“砰砰——”
他小心翼翼地圈住安陆的脖颈,抬头望向了天空。
他看见了——
无数朵巨大的银花在漆黑的夜里齐齐绽放,那焰火像裹着星辰碎片的圆球一般,炸裂后便有闪闪发光的钻石瀑布从里头流出来。
整片天幕柔和又绚烂地烧起来了。
与他先前见过的那些零零散散的烟花不同,空中的这些烟花燃得非常整齐漂亮,像一天之内忽然拥有了无数轮满月,圆满极了。
安思远看呆了,恍惚之间,安陆好似和他说了什么话,但周围的声音太乱了,他根本什么都听不清。
“什——么——?”
“……”
还是听不清。
又过了一会儿,安思远感觉自己的手被安陆握住了。他叔叔把他的手套摘了,在那小小的掌心里一笔一划地写字。
写了什么?
安思远一时半会还认不出来,只是仰头看着天空无聊猜测着。
啊——是三个字。
“砰砰砰——”
一束束焰火在头顶“噼里啪啦”地接连绽开,像彗星一样拖着尾巴划过了上空。红色的像殷殷珊瑚枝、白色的像皎皎珍珠串,两种颜色交错坠落,灿烂地燃尽了短暂的一生。
“砰—”
等他辨认出那三个字究竟是什么之后,身子猛地一颤。
又过了很久,安思远仰头望着头顶上那一朵朵圆满的花,终于忍不住地偷偷哭了出来。
他以为安陆问他烟花好不好看。
结果安陆写的是——
“开心吗”。
周遭仍是一片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旧的焰火刚散去,便有新的焰火顶上去,今晚的天空根本没有暗下来过。那烟花烧出的滚滚浓烟也随着风飘向了天地尽头,江边仿佛成了仙人居住的白玉京一般,缥缈又迷离。
安思远看着那壮观的景象,无声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他握紧了安陆的手,小小的心像今晚的夜空一样疯狂地烧了起来。
烧着千言万语。
最后,安思远偏过头,在安陆的侧脸上颤抖地亲了一口。
“谢谢你。”
谢谢你,带我来看烟花。
谢谢你——
救了我。
带我回家。
第12章
(八年后)
PM16:33。
已经过了正午时分,却还远远未到落日的时候。
太阳遥遥地悬在松山大道的正前方,金黄的光把柏油马路烤得亮晶晶的,高大的樟树沉静地立在路两边, 与宽敞的大街一起融成了幅暖色调的油画。
助理张望了许久,终于看见了远处的人影,微微俯下身打开车门——
男人似乎刚下飞机,眼角还带了点风尘仆仆的疲态。他身材高大,近乎一米九的个子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尤为显眼。浅灰的正装棱角分明,铅直的西裤熨贴着那近乎一米二的大长腿,看上去气场十足。
“新来的?”
那人不光容貌俊冷,就连说出口的话也仿佛淬了冰一般,无形之间给人一种巨大的震摄感。
“是的,先生……”助理有些紧张地蹿起了冷汗。
“上周刘先生脚伤住院,由我来暂时顶替接送您的位置,您的秘书安妮小姐应该有提前说过。”
“嗯。”
新来的助理又偷偷瞥了男人一眼,见他已经在后座上系好了安全带,便暗中松了口气。
关于这位安氏掌权者的诸多事迹,他算是早有耳闻。
四年前,安寄鸿终于卸下悦温的董事长之位,将此生几乎全部的心血留给了自己的四儿子——安陆。与他父亲的温和做派不同,安陆做事杀伐果断,不留余地,对于某些事情的处理几乎堪称“冷血”。
他对市场动向的预判极其精准,短短几年便迅速吞并了同领域的几家潜力型小企业,并且还将悦温的势力扩散到了除金融行业外的各个领域。据传,甚至连娱乐圈那最见不得人的交易暗场里,也盘踞着安陆的势力。
助理用手背擦了擦自己额角的汗,发动了车引擎。
“喂?”
前脚刚下飞机,后脚的来电提醒就没停过。安陆用手指按摩着太阳穴,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
“安董事长~回来啦~”电话那头传来季琼宇贱兮兮的声音。
“怎么样,东京好玩吗?”
“说重点,我要挂了。”
“你这人——真是无趣得很……”季琼宇见安陆连兜弯子的余地也不愿给他,只好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上次那个姓林的小男孩,你不喜欢?”
安陆皱了皱眉:“那个钢琴老师?”
他短暂地回忆了一瞬,脑海里只记得一截纤细的腰。
——但事实上,他的每一任床伴腰都很细。
“不记得了。”
电话那头的季琼宇啧了啧嘴:“……真是薄情啊,人小朋友现在还天天惦记着你,追着我问‘安先生什么时候回来’呢。”
“如果你打电话给我只是为了这件事,恕我不能奉陪。”安陆的声音渐渐冷了下来。
“哎哎哎别生气嘛,我就是随口秃噜几句,关心你丰富的私生活一下嘛——”季琼宇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的朋友,你还不知道我吗。”
安陆的手指在真皮垫上敲了敲,并不接话。对面沉默了一小会,冷不防地开口了。
“老关下个月要结婚了。”
“关童海?”安陆思索了一下,“我记得他有一个……”
“有个男朋友。”季琼宇有些无奈地道。
“你之前忙得到处出差,我们几个聚会也没邀上你。总之,他年纪也不小了,家里的老头子逼他逼得紧,唉……结果……就那样了呗。”
“……”
安陆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树影,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知道吧,可能下一个……就轮到你了。”季琼宇有些含蓄地道。
“说实话,要不是老关跟我连麦痛哭了一整晚,我现在也懒得跟你说这些。”
“人关童海还有个‘知心爱人’呢,好歹也是尝过爱情的甜头才进的坟墓,你呢?”
安陆叹了口气:“我刚下飞机,不想跟你说这些。”
“那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谈过个正经的恋爱?”
季琼宇的话成功让安陆语塞了,眉峰蹙得像柄锐利的剑。
“我……”
“好了好了,不跟你说这些了。”季琼宇顿了顿,又换回他一贯的轻佻风。
“梁家的那位金贵的小公子前段时间回国了,据说他现在是个心理医生。人前几天跟我一起吃饭的时候坦言说‘对你有兴趣’,然后我就把你的微信给他了,咳咳,你自己看着办吧。”
“随便你。”
安陆缓缓拉开了和前座的隔板,对新助理道:“前面那个路口左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