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契合 第51章

作者:十九瑶 标签: ABO 生子 甜文 近代现代

  陌生人尚且可以从零起步追求何岸,你却不行。你只要待在何岸身边,就会带给他无尽的痛苦:你们的契合度根本不是7%,而是负值。

  就算你打动了何岸,又怎样呢?

  一个肌肤相贴的拥抱,一个缠绵深入的亲吻,或者相互依偎着咬一会儿耳朵……这些爱侣之间最寻常的亲昵,都会让何岸出现紊乱反应。

  你们注定不得长久。

  三年前,100%契合的信息素把何岸送到了他面前,他冷漠地拒绝了。等他反悔的时候,信息素已经把何岸送去了他再也碰不到的地方。

  郑飞鸾在阳台上坐了一夜。

  晨曦渐至,天空泛白,流云边缘染了一层薄粉。远处的飞行航灯愈变愈淡,终于被曦光掩盖,完全看不见了。

  六点钟,他脱下隔离服交还给护士,搭乘电梯下了楼。

  住院部门外人烟稀少,晨风扫着落叶满街乱飞。一辆出租车等在路边,司机正百无聊赖,昏昏欲睡,见有人出来,立刻探出头来招揽生意:“兄弟,去哪儿?”

  “落昙镇。”

  郑飞鸾走近了他。

  司机摆了摆手,亢奋的表情变成了一脸嫌弃:“落昙镇啊……太近了,五十都赚不到。我天没亮就搁这儿等了,就想接单大的,您还是换别人的车吧,我不走。”

  “……然后去机场。”

  郑飞鸾又道。

  机场?

  那可在几十公里外的市郊,远着呢,再加上落昙镇一趟折返,少说也能赚几百。司机清早刚开工就接到一笔大单,喜出望外,赶忙掐灭手里的半截烟屁股,发动了出租车。

  郑飞鸾伸出手,搭住了车把。

  在拉开之前,他转过身,遥遥望向了那栋矗立在曦光中的住院部大楼,眼眸幽深晦暗,教人读不出藏匿其中的情感。须臾,他回过头,一把拉开车门,弯腰坐了进去。

第五十九章

  盛夏,暑热凶猛。

  小院藤蔓织就了大片凉荫,何岸坐在底下,手执蒲扇,一边听寂寥的蝉鸣,一边给铃兰打扇子。

  天热了,秋千摇篮换上了竹席,慢悠悠晃在凉荫里。铃兰睡得正酣,小毛毯盖住肚腩,露出两只粉嫩的脚丫子。大约是梦见了奶糕的缘故,她的嘴巴一直微微张着,唇角上翘,恰是微笑的模样。

  六百六也热坏了,扒拉着摇篮偷偷往上爬,想蹭一缕扇子风。还没钻进去,尾巴不当心扫过小主人的脚掌,铃兰嫌痒,梦中无意识一蹬腿,把它蹬了下去。

  大毛团子狼狈滚过一圈,被一双温柔的手捞起来,放进怀里。

  蒲扇偏了一点方向,清风徐缓,吹动了细细的猫胡须。六百六得偿所愿,舒坦得不行,倒头往何岸膝上一躺,呼噜呼噜打起了盹。

  不多时,凉意来袭,藤叶间九重葛翻花成浪。天边乌云渐聚,滚雷隐隐,快要下雨了。

  何岸循声抬起头来。

  透过被风吹开的碧藤翠叶,他看到了盘绕在屋瓦之上的积云,也看到了二楼那间闲置的客房,神情不禁一怔。

  一个月了。

  距离郑飞鸾不告而别已经一个月了。

  日子就这么恢复了安稳,每个人的生活都回归了正轨,一如去年那个平静的夏天。

  郑飞鸾不在身旁,他的原生性腺消停下来,进入休止状态,不再需要靠吃药维持健康;

  戴逍接了一份摄影兼职,成天往镇北的影视城跑,收入颇丰;

  程修接管了红莓西点屋的生意,西点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琐事杂事一大堆,对郑飞鸾来说是杀鸡用牛刀,对程修来说却是一副不轻松的担子。好在他也是正经商科出身,又跟了郑飞鸾数年,不缺经验,熬过最初一段痛苦的磨合期,慢慢就变得心应手起来;

  至于青果客栈,少了夜晚沿街的噪音,多了物美价廉的早餐,客房布置又被郑飞鸾一项一项手把手督改过,入住率节节攀升,账面数字增长得教人心安。

  比起去年,他们的生活其实更好了。

  只是,也有了一些不习惯。

  何岸去西点屋,留意到吧台的咖啡师换了一张陌生面孔。新咖啡师会礼貌地点头,问他想喝什么,却不会主动走出吧台、拉开椅子,无言地恳请他多留一会儿,毋需交谈,就送上一杯香浓的热可可。

  也没有了沉静又温暖的目光,浸浴着他,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纳入心底。

  铃兰的奶糕,从前总是人来了才现做,洒上香草碎,缀上草莓粒,新鲜湛凉的一小块,装进浅盘里端出来。

  现在呢?

  铃兰嘴馋了,何岸去西点屋买来一份纸盒装的,配方一模一样,甚至出自同一位糕点师傅之手,铃兰却不喜欢。他舀起一勺尝了尝,也觉得似乎差了些什么。

  还有……

  还有七月的雨。

  盛夏雨频,易困买花人。何岸不是急躁的性子,他喜欢抱着雏菊,闻着湿润的青草香,在低矮的屋檐下等待雨过天晴——至少从前是这样。现在,当雨水淌过青石板的时候,他望着淡雾蒙蒙的窄巷转角,总忍不住想起那个举伞而来,为他淋透了半边臂膀的男人。

  郑飞鸾的伞荫,似乎比屋檐更加牢靠。

  碎雨扑面,何岸抱紧了花束,微微的有一点心慌。

  晚上一家人在客厅看电视,戴逍与程修同室而居,早已习惯了并排坐一张沙发,何岸就带着铃兰坐在另一边。从前他没觉得局促过,如今却有些难安了。

  戴逍和程修两个人,平日里互怼归互怼,怼完了,依然是彼此最信赖的人,出双入对,谁也插不进去。这半年多,何岸看着他们一天天熟稔起来,也一天天感受到了明晰的界限。

  虽然无意也无形,可只要是三个人,终究会有那么一天的。

  何岸都懂。

  只是那时候,他身边有郑飞鸾。

  Alpha会克制地陪伴在他和铃兰身旁,不多言,不讨嫌,只消一个眼神就愿意陪他闲谈,于是四人之间便保持了某种微妙的平衡——何岸一直以为,自己当然是与程修、戴逍要更亲密些的,实则不然。

  郑飞鸾若即若离的守护,看似疏远,也亲密得不同寻常。

  如今人离开了,影子却无处不在。

  轰隆隆。

  天边滚过了低闷的雷鸣,沉云蔽日,疾风厉啸,院外一片飞沙走石。眼看大雨将至,何岸放下蒲扇,把铃兰抱进了房间。

  小丫头已经一岁半了,软嘟嘟的,眉眼长开了些,也多了一点郑飞鸾的痕迹。

  何岸坐在床畔,点了点她的小鼻尖。

  偶尔他也会梦见那天深夜的事,梦见郑飞鸾破门而入,不容分说地将他压在身下,撕烂他的睡衣,一双眼眸昏聩无神,又烧着漫天欲火。

  那时候,爆发的Alpha信息素冲溃了何岸的意识,刺鼻的血腥气则给了他最后几秒钟清醒,让他看见了郑飞鸾的手腕——鲜血淋漓,新伤叠旧伤,溃烂的皮肉与绳索黏连,末端扯断了,滴着血,钟摆似的在眼前晃动。

  滴答,滴答,滴答……

  原来缎带之下,竟然是这样的景象,根本就不是什么“装饰”。

  郑飞鸾对他说了谎。

  所以,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何岸在即将消散的神智里寻找着答案,他依稀记得,第一次闻到郑飞鸾房里失控的信息素是在今年的二月。如此漫长的时日里,郑飞鸾难道一直像今晚这样,只要睡觉,就把自己绑起来?

  何岸突然放弃了挣扎。

  他仰躺在郑飞鸾身下,神色平静,甚至没有抬手去按床头的报警铃,任由对方扳住肩,强迫他扭过头,露出了脆弱的后颈。

  他知道郑飞鸾已经全无理智,受原始本能支配,一心只想咬穿他的性腺,可就在这巨大的恐慌中,他竟也得到了一种即将解脱的轻松感。

  咬下去吧。

  你赢了。

  你用克制证明了爱。

  我们之间何必上演一场同态复仇的闹剧,你施与我多少痛苦,我回报你多少痛苦,相互折磨,纠缠不休。恰恰正因为体会过求而不得的刻骨滋味,我才不愿看到无谓的疼痛再延续下去。

  郑飞鸾,我也许无法在今天、在这里,就这么干脆决断地原谅你,可我愿意让恩怨一笔勾销,从零开始。

  只要爱情还在。

  但是,这个心念一闪即逝,未及传达,就被沉重的黑暗吞噬了。

  等何岸一觉睡醒,睁开眼睛,从程修口中得知的却是郑飞鸾返回渊江的消息。他一个人坐在病床上,抱着膝盖,望着苍白的天花板,露出了茫然又错愕的表情。

  一道闪电击破雨云,窗外雪亮如昼,复又昏黑如夜。

  炸雷姗姗来迟,暴雨应声浇下,气温一下子降了七八度。

  铃兰半梦半醒间听见打雷声,像只寻壳的小蜗牛,手脚并用,慢吞吞爬进何岸怀里找安慰,拱乱了一头小卷毛。何岸便心无旁骛地守着她,一下一下轻拍后背,直到雨声渐轻、天色渐亮。

  铃兰安然睡去后,何岸打开橱柜,取出了一只积灰的棉布包。

  拨开层层棉布,里头躺着一支纤细的玻璃管。

  木塞子,两三毫升液体,血一样的深红色,放在鼻前,能闻到清甜的花香。玻璃管上贴着一枚标签,用浅蓝色圆珠笔写着一行字:

  信息素萃取稀释液,Omega 90795型,患者:何岸。

  这是他仅存的一点原生信息素了,刚做完手术那会儿曾用来安抚过铃兰,还剩了几毫升,本想留作纪念的,如今留或不留,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了。

  至少,郑飞鸾应该更需要它。

  何岸撑伞出门,冒雨去药店买了一支生肌膏,然后改道邮局,将玻璃管与生肌膏打了个包裹,附上一张小卡片,只有短短两字:

  珍重。

  他不知道郑飞鸾的私宅地址,便在收件人那栏填了久盛双子塔的地址。

  非亲非故的,更不是什么商业VIP,也许包裹半途就会被人截下,丢进垃圾桶,根本送不到郑飞鸾手中,然而无论怎样,这已经是他能帮上郑飞鸾的最后一个忙了。

  阵雨过后,伏暑依旧。

  闷热的白昼挣脱了时间管束,拉得一日更比一日长。

  何岸不问世事,一心一意打理着青果客栈,他努力管住心思,不让自己去想以后的事。他这一辈子,拖着一具残缺羸弱的身体,大约是很难找到什么圆满的归宿了。假使将来,戴逍和程修的关系真的有了变化,青果客栈这一处小港湾,他还适合久居下去吗?

  不适合,又能去哪儿?

  他没有答案。

  程修察觉到了何岸的低落,又看不透他,每每想要旁敲侧击地问出些什么来,也只能得到一个温柔的笑容,还有一句淡淡的“没事”。

  他拜托戴逍去问,自然也问不出结果。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七月末。这一天,青果客栈来了一位新客人。

上一篇:入睡指南

下一篇:爷就是这样的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