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契合 第63章

作者:十九瑶 标签: ABO 生子 甜文 近代现代

  视频播完了,客厅内一片死寂。

  戴逍和程修的家庭观双双受到了重大冲击,郑飞鸾感到小臂发疼,按在上面的手指越收越紧,颤抖着留下了五个惨白的指印。

  何岸几乎失语,望着屏幕上曾经熟悉而此刻分外陌生的父亲,半晌才松开手,勉强笑了一下:“不奇怪,是他会说的话。”

  “何岸。”

  郑飞鸾深吸一口气,转身给了他一个踏实稳当的拥抱:“别太难过,你已经有更好的家人了,铃兰这么可爱,我爸也打心眼儿里疼你,那些不好的……我们就不要了。”

  “嗯,不要了。”何岸点了点头,“我不稀罕。”

  一边是同学爆料,一边是家人采访,双管齐下,携手作妖。

  郑飞鸾看懂了谢砚的如意算盘。

  依他与何岸悬殊的社会地位,那天谢砚被他拒绝以后,一定想当然地以为是何岸在追求他,而不是他在追求何岸。为了让他看清何岸的“真面目”,空出身旁的席位,谢砚才想了这么一个恶毒的手段,给何岸泼上淫乱的污名。

  出轨私通这种事,舆论的焦点永远集中在Omega身上,最喜欢一窝蜂地挖掘内幕,恨不得从每件衣服、每句话、每个表情中都揪出“淫”与“贱”来。事发几小时内频密爆料,环环相扣,还都是同学、家人之类的“可靠来源”,若说没有提前布好局,那真是辱人智商。

  可就算这么直白的局,也一样是有胜算的。

  如果谢砚赌对了,他与何岸只是一对交往不久的寻常恋人,还没有建立起稳固的信任,那么,依他郑飞鸾尊严胜过一切的脾气,面对同窗揭露、家人批判这样板上钉钉的证据,会不会一下子就被“惨遭欺骗”的羞辱感冲昏头脑,跳过查证,直接给何岸定一个不能翻身的罪名?

  郑飞鸾知道,放在以前,他真的会这么做。

  谢砚太了解他了,不枉从前和他交往过九个月。

  他错就错在没在谢砚造访西点屋、透露复合意愿的那天,用最决绝的言辞,浇灭谢砚心里最后一点火星。

  这天夜里十点,经过了一轮又一轮铺垫,在江柏出轨门的热度达到顶峰的时候,谢砚用个人账号发布了一篇催人泪下的长文——

  《致我深情不再的爱人》。

  他先怀念了与江柏热恋的美好时光,点一笔江柏平凡无奇的保镖身份,以示自己择偶不重名利,再点一笔去年情人节送给江柏的手工礼物,以示自己情感真挚。

  接着笔锋一转,说自从两人结婚,江柏便脾性大变,控制欲畸强,乃至在私下强迫他行房,给江柏扣上一个家暴的污名,将婚后的不顺遂全部成功推锅。

  又说今天出轨照片被爆之后,他在片场得到消息,如遭晴天霹雳,失魂落魄,几乎难以站立,但依然坚持到工作结束才处理私事,以示自己坚强敬业。

  又说江柏曾打来电话求和,他却已经思虑成熟,更愿将尊严置于爱情之上,不再委曲求全,主动提出了离婚。他感谢了江柏这些年的陪伴与照顾,安慰了关心他的粉丝们,并且答应大家一定会尽快振作起来,让大家看到更好的作品。

  最后,他还不忘留了一句话给何岸:

  我不愿称呼你为破坏我婚姻的第三者,也许你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才走了歧途。你的人生还很漫长,希望你能迷途知返,重新做一个善良的、洁身自好的人。

  这篇长文一看就出自专业人士之手,语句简洁朴实,又不失款款深情,寥寥千余字,成功为谢砚打造出了一个极为讨喜的形象:

  明明是光环围绕的明星Omega,却拒嫁豪门,只与常伴左右的圈外素人低调相恋,不料痴心错付,惨遭背叛,之后也不优柔寡断,反而利落割舍旧情,凤凰涅槃,甚至心怀悲悯,对第三者施与了珍贵的宽容。

  长文的煽动力无疑是巨大的,尤其把它跟何岸的扒皮爆料放在一起对比,简直是一方圣洁如六翼天使,另一方肮脏如阴沟老鼠。

  果然,长文发出不久,客栈外就有粉丝情绪失控了。

  一个姑娘“砰砰”狂捶大门,撕心裂肺地痛哭道:“出来道歉!小三出来道歉!你看到砚砚对你说的话了吗?你的良心不会痛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砚砚,我们捧在心尖上的人,现在被你这样伤害,你怎么可以连一句对不起都不说,怎么可以!他到底欠了你什么,要被你这样对待?”

  程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觉得我肯定怀孕了,要不然怎么这么想吐呢?”

  “等会儿再吐,先想想该怎么反杀。”

  戴逍照着他的后脑勺来了一下。

  程修立刻道:“他们发文,我们也可以发文啊,又不是只有他们会打字!我们也找个粉多的营销号,一百万起步那种,写篇万字长文,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说清楚!”

  “你以为这么简单啊?视频和照片都在他们手里,口说无凭,你拿什么澄清?”戴逍觉得他简直像只不谙世事的蠢兔子,“现在这种千夫所指的局势,你写一万个字,人家肯看十个字就算给面子了。”

  程修噎住了。

  他坐在那里搓了一阵额头,猛地灵光一闪,跳将起来:“那天不是有一群玩狼人杀的吗?何岸给他们当了一晚上法官,哪儿有时间跟那个江什么的乱来?他们的联系方式电脑里还存着呢,每一个都可以给何岸当人证!”

  这个转机不可谓不关键,大伙儿晦暗的面容一下子亮了起来。

  时机不待人,程修飞快抓起手机,翻出那一天的住客名单,按照顺序一个个拨了过去,先表明身份和来意,再恳请他们施以援手,将真相公之于众。

  但令他们错愕的是,当时在场的十二个人,竟然没有一个愿意帮忙。

  有些态度好的会给点理由:“实在对不起,事情闹得太大了,我出面帮忙的话,肯定会被谢砚粉丝报复的,你们还是找别人吧。”

  态度差的就直接来一句:“我付钱住客栈,又没欠你们,凭什么要趟浑水?”

  最后一通电话打完,程修希望破灭,丧气地把手机一扔:“物证没有,人证也没有,现在怎么办?总不能让何岸顶着个屎盆子被人冤枉一辈子吧?”

  戴逍空有一身高武力值,面对耍阴招的也无力招架。他愤懑无比,用力抓了抓自己的一头毛刺,咬牙骂了声操。

  “不,我一天都不要被冤枉。”

  何岸突然开了口。

  “这种污名,沾上了就要跟一辈子。我不相信什么清者自清,哪怕是为了铃兰,我也必须第一时间把自己洗干净,还有你们……戴逍,我不能连累你们。”

  何岸攥紧了手机。

  那上面是青果客栈在OTA平台的主页,短短半天时间已经多了一万条差评,把戴逍引以为傲的四星半毁得只剩一颗星,留言更是不堪入目,诸如“蛇鼠一窝”、“恶心”、“垃圾客栈早日倒闭”、“住惯三开的客栈,当心一辈子被三”这样的恶言比比皆是。

  何岸深吸了一口气,问郑飞鸾:“你能帮我联系上江柏吗?”

  “联系他干什么?”郑飞鸾阴沉道,“说不定也是一伙的。”

  “不是的,他不知情。”何岸说,“他那天的反应很自然,不像演出来的,我相信他也被谢砚设了局——谢砚想一箭双雕,既毁掉我的名声,又以受害者的身份离婚。江柏现在肩上的压力一定很大,又没处解释,所以我想联系他,我从我的角度澄清,他从他的角度澄清……”

  “这比你一个人澄清更糟。”郑飞鸾说。

  “同意。”程修连连点头,“你们两个一起澄清,谢砚的粉丝就该过年了,那还不得可劲儿宣扬你们真偷情了,要不然能连声明都一块儿发?我跟你说,他们都是阴谋论专业出身,我已经看到说我们客栈是专搞地下色情产业的了。”

  “搞他祖宗十八代的色情产业!”

  戴逍的手背爆出来一根筋,一拳头砸飞了沙发靠枕。

  这么一样一样数下来,所有的澄清手段似乎都被堵死了。众人一筹莫展,齐齐陷入了苦思。而就在这时,郑飞鸾忽然抬起了头:“我们有证据。”

  “啊?”程修和戴逍精神大振。

  何岸也惊讶地看向了他:“什么证据?”

  郑飞鸾回答:“一份完美到无懈可击的证据,程修三年前就为你拿到了。”

  “你三年前干了什么?”戴逍立马问程修。

  “我怎么知道!”程修又惊喜又惊吓。

  郑飞鸾注视着何岸,轻轻握住了他微凉的手,说:“何岸,这份证据可以为你洗清所有罪名,只要……只要你不介意和我公开的话。”

第七十一章

  这天晚上,郑飞鸾第一次睡在了何岸身边。

  是小铃兰挽留的他。

  从客厅商量完策略出来,他亲自把何岸父女俩送回了房间,道了声晚安,正待离开,衣袖忽然被拽住了。铃兰怯怯乔乔的,看一眼他,又看一眼时而传出话语声的大门,瞳仁中一点微光如泪。

  郑飞鸾瞬间就懂了。

  她在害怕,想要爸爸一直守护着自己——还没那么喜欢,却比谁都值得信赖的爸爸。

  何岸自然也懂了,抱着铃兰让开了一步,微笑道:“进来吧。”

  同榻而眠的机会来之不易,郑飞鸾却直到后半夜才睡。

  删除四处散布的图文并不难,难的是拔除已经深入人心的流言。他们这一边公开的证据,必须足够简洁,足够权威,最好一击毙命,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力挽狂澜。为了确保不出纰漏,郑飞鸾前前后后打了十多通电话,从兄长到朋友,从律师到媒体,把需要告知、委托、命令的全部安排妥当了才上床休息。

  那会儿何岸已经搂着铃兰睡熟了,眉头烦忧地蹙着,梦中也挣不脱这一日的血雨腥风。

  郑飞鸾心怀亏欠,低头在他颊上吻了一下。

  抱歉,没能保护好你。

  我向你保证,我们只受这一晚的委屈。等到明天,所有人都会知道,谁才是那个真正应该遭受唾弃的人。

  第二日清早,落昙市万朗酒店,谢砚的生活助理抱着一大盒早点穿过走廊,刷开了1735号房门。他身材精瘦,短发黑衫,戴一副方框眼镜,脖子上挂了台相机,正是几天前找何岸退房的Beta。

  环绕声回音壁中流淌出一支古典小提琴曲。茶几上摊着一份剧本,杂物凌乱,抽过的烟头积了一玻璃缸。

  “吕一森,咖啡加奶盖没?”

  谢砚披着浴袍,敷着面膜,在浴室对着镜子认真修饰鬓角。

  “加了加了,很厚一层!”吕一森忙不迭找了个空处摆好纸盒,把蜂蜜蛋糕、焦糖蛋挞和加了奶盖的咖啡一样一样取出来,又难免有些担心,“砚哥,吃这么高糖的没关系吗?”

  谢砚不以为意:“打了场大胜仗,当然值得庆祝一下,吃完开工。”

  “那个……其实今天你可以不用去的。”吕一森说,“项导说了,你昨天受了打击,今天拍的戏又很甜,状态恐怕不合适,他打算给你放一天假调整……”

  “那怎么行?我必须要去的!”

  谢砚脸一黑,扯下整张面膜甩进了垃圾桶:“《昨日情伤婚变,今日笑颜不减,数一数谢砚这些年的敬业瞬间》……今天不知道有多少记者等着拍我呢,通稿标题我都拟好了,怎么能开天窗啊?”

  “行行行,我马上去跟赵姐说。”

  “等等。”谢砚喊住了他,“赵茹是不是还在生气?”

  赵茹是公司数一数二的明星经纪人,已经带了谢砚三年多。

  吕一森答道:“赵姐一晚上接了百八十个电话,狂轰滥炸,一分钟都没睡,嘴巴都起泡了……砚哥,她的规矩你也明白,咱们瞒着她干出这么冒险的事,她半个月都不会消火的。”

  “不消火就不消火,谁稀罕她消火?时间会证明我才是对的。”

  谢砚压根不觉得自己哪儿“冒险”了,拿起蛋挞咬了一口,嗤笑道:“她那种固步自封的调调,连我要的角色都抢不来,懂什么兵行险着?我不自己搏一搏,迟早给她害得过气。你看看网上现在的评价,有人敢质疑爆料的真实性吗,有人敢帮那个姓何的说一句话吗?没有。”

  他舒舒服服地坐下来,舀了一勺奶盖送入口中:“这件事我每一步都算好了,蒙冤的没能力查,有能力查的,大概已经气得头顶冒绿烟、今天就要飞回渊江了吧,他们拿什么翻盘?哦,对了……”

  他抬头看向吕一森:“你那边的备份删干净没?原始视频除了我这儿,一份都不能留。”

  “删、删干净了。”吕一森连连点头。

  “给我看。”

  谢砚伸出手,吕一森便摘下脖子上的相机递了过去。

  谢砚一张张翻找相片,边看边说:“我还是不太放心,听说现在有种技术,就算东西删掉了也能复原如初……”

  “不、不会的!”吕一森赶忙发誓,“这张SD卡……里面别的什么都没有,只有我跟我爸的几张合照。砚哥,你也知道我爸走得早,这是我的宝贝,我绝对不会交给别人的!”

  谢砚一言不发。

  他斟酌了一会儿,打开相机卡槽,把里面那张陈旧的SD卡抠出来,用指甲在金属条上刮了刮,然后拿着它走进了卫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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