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之下 第6章

作者:和田非玉 标签: 情有独钟 架空 近代现代

  贺泽西:“……”

  他怎么来了?

  视线往下,大眼睛的触腕上拎着一串儿半死不活的帝王蟹,大概有四五只的样子。

  察觉到贺泽西的目光,花枝心中嘚瑟不已,刚才贺泽西想要抓螃蟹的全过程他都看在眼里,花枝觉得贺泽西果然没了自己不行。

  但花枝还是特别作地把拎着的蟹往自己身后一放,语气十分恶劣地对贺泽西道:“别以为我会给你吃。”

  贺泽西愣了下,然后点点头“……哦,好。”

  看着贺泽西真的就这么走了,花枝暴跳如雷,气得连身上的颜色都变了,难道就不会求求他吗?这鬼螃蟹他才不喜欢吃。

  贺泽西倒是没有想这么多,他只是觉得花枝没有义务帮自己寻找食物,况且他也不能一直依靠花枝,他需要学会自己在海底生存。

  走了一会儿,贺泽西一回头,发现花枝还提拎着一串儿帝王蟹慢吞吞地跟在自己的后面,不由得有些诧异。又走了挺远的路,贺泽西回头再看,花枝依旧跟着自己……

  见贺泽西老转过头来看自己,花枝不由得有些羞恼,抻着几条触腕强行为自己挽尊:“你看什么?顺路不可以吗!”

  贺泽西沉默了一会儿,重重地点头,“可以。”

  可以是可以,就是没想到您老的速度原来比我还慢。

  虽然心中这么吐槽,但是贺泽西的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股暖意,那感觉就像是久旱逢甘霖。听着身后花枝拖拽着螃蟹一路跟随自己所发出的沙沙声音,贺泽西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翘了起来。

  贺泽西一直是个聪明的人,他知道花枝手里的帝王蟹是专门为他抓的,他也知道花枝跟在自己后面是为了保护自己。

  毕竟那日的大王乌贼事件还历历在目。

  人类虽然自诩为万物之灵,是陆地上当之无愧的霸主,但是在这偌大的深海之下,当危险来临之际,他才发现自己的力量在面对危险时就好像茫茫宇宙与沧海一粟相比较,渺小的可怜。

  所以那日在看见花枝保护自己挺身而出的样子,贺泽西的内心真的很震动。

  看着花枝体力不支倒在自己的脚边,贺泽西的那声谢谢是发自内心的。

  贺泽西是个孤儿,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被自己的亲生父母抛弃,是教授把他从河边的桥洞下捡了回去,这个世界上,除了教授,再没有第二个人对他这么好。

  现在,好像又多出来一个了,虽然花枝可能算不上是一个人。想到这里,贺泽西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

  不明所以的花枝浑身一紧,捏住触腕上那串企图挣扎逃跑的帝王蟹,十分怀疑地看向贺泽西:

  他在笑什么?

  贺泽西方向突然一转,和花枝撞了个满怀。

  没料到贺泽西突然转身,正闷着头懊恼自己怎么这么低声下气不要面子的花枝朝着贺泽西直接撞了上去。

  幸好两边的力气都不大,贺泽西只是觉得被撞的胸口有点闷,抬眼,看见花枝像是拎着堆包袱离家出走一样提着一串儿脸盆大的帝王蟹杵在原地,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贺泽西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

  笑够了,贺泽西捏了捏花枝刚长出来的那条新触腕,说道:“走啦,回去了。”

  花枝跟在贺泽西的身后,第一反应是真的很像撞上海绵,软软的暖暖的。第二反应是,——“你不抓螃蟹了吗?”

  贺泽西笑道:“你不是抓到了吗?”

  花枝顿时回过神来,抱住自己的几只帝王蟹,一点也不妥协地对贺泽西道:“哼,求我我才给你吃。”

  贺泽西从善如流地道:“好好,求你,求求你。”

第9章 老贼

  回到住的地方,贺泽西手脚麻利地处理了一只帝王蟹。

  今天从醒过来一直到现在,贺泽西他什么东西都没有吃,现在已经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也许是因为肚子太饿的原因,本就鲜美肥嫩的蟹肉似乎也变得格外美味。

  啃掉一只帝王蟹的两只螯足,感受着食物进入腹中之后的饱肚感,贺泽西忍不住满足地眯了眯眼睛。

  远处,有漂亮的蝴蝶鱼在摇曳着的海藻中穿行游弋,海底泥床上散布栖息着各种虾、蟹、贝类……几只深海虾在试探性地往前挪动着,就在他们的前方,一直蛰伏着一动不动的章鱼突然吐出了一个泡泡。

  浮游生物们随着海水的暗流涌动,水母们半透明的身子在海水中上下浮动……各类海洋生物们在深海中野蛮生长,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深海就像是一个辽阔巨大的舞台,在没有天敌威胁的时候,所有的鱼都自由自在,进食、休憩、求偶、窃窃私语。

  所有的一切都在透明的海水中进行,也许深海不透阳光,但是相比人类世界,在某种意义上反而少了些阴暗。

  动物世界相对于人类的世界来说,总是要简单得多。

  填饱了肚子,贺泽西回到自己的小房子里面整理这些日子他在深海之下收集的各种东西——一条死去的小丑鱼、紫红色巨型海葵触腕、一片从没见过的深海贝壳、一只雪蟹、看“星星”时捉到的一只活着的球形粉红栉水母……等等等等,其中最珍贵的,是贺泽西贴身带着的,花枝的一条缩小版断腕。

  整理了一遍之后,贺泽西小心地把它们挂回墙上——挂了满满当当的一面墙。

  随着收集的样本越来越多,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摆在了贺泽西的面前,那就是——他发现,自己身上带的塑封袋明显不够用了。

  自从那日去沉船遭遇了大王乌贼后,贺泽西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再去过沉船那边。一是他一个人去害怕大王乌贼杀回马枪,不安全;二是因为他一直守着花枝,没有时间。

  因此那艘沉船上的古老遗留物以及沉船中的海洋生物,贺泽西一样都还没有来得及收集。

  那艘奢华古老的沉船很明显有大来头,不管怎样贺泽西他都没办法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看见。可是没有塑封袋或者容器装样本,就算自己去了沉船里面,并且有所发现,也还是没办法带走……

  想到这里,贺泽西皱眉,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就在贺泽西快要放弃采集,决定等到了陆地上,再去通知有关部门进行沉船打捞相关事件的时候,突然,福至心灵,贺泽西不经意间想到了一个能解决他现在所面临问题的地方。

  不再犹豫,贺泽西直接推开了吱嘎作响的破门,他想叫花枝带他去个地方,那里应该有他想要的东西。

  门外,花枝正整个儿靠在房柱子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地上的一只帝王蟹壳看。

  看了眼被靠得有点歪的房柱子,贺泽西觉得这“危房”没倒塌也算是一桩奇事。

  建筑房子用的各种废弃物,所以经常有各种形状怪异的边边角角从房子里抻出来,不过这似乎给某只墨斗鱼带来了极大的方便——不论是房柱子还是房顶棍子,只要能落脚的地方,花枝一定会缠上去。

  不过转念一想,贺泽西觉得敢住在“危房”里面的自己也是挺奇的。

  见花枝在那儿眼睛都不眨地一直那蟹壳看,贺泽西觉得他可能是馋着了,不由得有些愧疚,刚才就顾着自己吃了,看把孩子给虐待的。

  “要吃吗?我还留了挺多蟹肉没吃完,要不我给你拿一点?”不自觉地,就连语气也变得有温度了许多。

  花枝没注意贺泽西什么时候从房子里出来了,自然也就没有听见贺泽西问他要不要吃东西。

  他的一腔注意力都落在地上的帝王蟹大壳里——准确的说,是帝王蟹壳中的小黑鱼身上。

  他带着贺泽西回来的时候,房门口那条被他抽过两触腕的小黑鱼还没有离开,也许是花枝打的有点狠的缘故,它吐着泡儿眼冒金星地在原地打转儿。

  “死啦~~~人类死啦~~~啦~~~~”

  花枝不由得恼火,这小东西还没被他打服,竟然还敢说这话?

  于是,见那边贺泽西处理好了螃蟹,花枝就去把螃蟹壳给搬了过来,直接往那似乎是脑子出了问题的小黑鱼头上盖了过去。

  被突如其来的一张罩子给盖了顶,迷迷糊糊才醒过来不久的小黑鱼终于回过神来,开始用力地顶自己头上的螃蟹盖儿。

  “坏墨斗鱼放我出去~~~坏墨斗鱼放我出去~~~~”

  花枝靠在一边儿,看它在螃蟹壳里面费劲儿地往外撞,完全不为所动。

  “坏墨斗鱼放我出去~~~~~坏墨斗鱼放我出去~~~~”

  “我不要在里面~~~~呜呜呜~~~~我要出去~~~~~”

  听见平时烦人、嘴碎又爱偷看的小黑鱼在里面凄惨地哭,花枝觉得自己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被这哭声吵得有些心烦,花枝直接伸出一条触腕啪的一声敲打了下螃蟹壳,吓唬得里面的小黑鱼一动也不敢动弹。

  见里面的小黑鱼不出声了,花枝才戳住螃蟹壳恶狠狠地警告道:“敢嘴碎,在里面反思。”

  “……嘴碎?反思?”贺泽西看了看花枝,又看了看被他恶狠狠按在地上的螃蟹壳。

  过了一会儿,贺泽西反应了过来,盯着地上的螃蟹壳,问花枝:“里面是什么东西?”

  花枝咬牙切齿道:“一条屡教不改的无耻老贼。”

  一条……屡教不改的无耻老贼?贺泽西狐疑地看向花枝。

  被贺泽西用这种眼神看着,花枝觉得自己头一次遭到了质疑,“脸”瞬间就黑了下来,“你不信?”

  “……没有。”贺泽西从善如流。

  花枝冷哼了一声,“不信自己看。”

  见贺泽西似乎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花枝沉着脸不说话了,心道这黑鱼性格蔫坏,不止嘴碎爱偷看,还骂你了。

  贺泽西只犹豫了三十秒钟都不到,就果断地掀开了脸盆大的帝王蟹壳。

  然后,露出了趴在里面一动不动的一条小黑鱼。

  贺泽西:“……呃?”

  这鱼,明显是只幼苗,还挺小的啊,哪里老了……

  小黑鱼看了眼贺泽西,又看了眼花枝,反应过来之后,“嗖”的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坏墨斗鱼~~~~~坏墨斗鱼~~~~~打一辈子光棍的坏墨斗鱼~~~~~~娶不到老婆的坏墨斗鱼~~~~~”

  贺泽西微微晃神,“……速度真快,这是什么鱼?”

  花枝恨恨道:“该死的鱼。”

  贺泽西:“……”

  花枝咬牙切齿,“果然还是教训得太轻了,屡教不改,下次我一定饶不了它。”

  感受到花枝浑身的低气压,贺泽西不禁有些好奇,“它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

  “……没有!”花枝一口否认。

  见花枝这么着急着否定,贺泽西奇怪地看了花枝一眼,道:“是么?看你反应这么大,我还以为它说了什么话戳到你的痛处。”

  花·此地无银三百两·枝:“……”

  贺泽西不再纠结这事儿,他话锋一转,跟花枝说起了正事:“花枝,你还记得我们当初沉船的地方在哪里吗?”

  花枝一脸古怪地看着贺泽西,心里面在打鼓,贺泽西他别是又想回去吧?

  “现在天气不好,我没办法送你回去。”硬邦邦的语气,像是有人在逼着他去死。

  这会儿轮到贺泽西一脸古怪了,“我没让你现在送我回去。”

  听见贺泽西的话,花枝在心里面嘀咕了一句:以后也不行。

  贺泽西继续道:“我的塑封袋用完了,如果这里离当初我们科研队沉船点的距离不算远的话,我想让你帮忙带我过去。船上应该还有许多我能用得上的东西。要是运气够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找到当时掉进海里面的记录仪。”

  一提到记录仪,贺泽西就想起了当初自己掉下海时满头花白的教授一脸崩溃的样子。

  这个科研项目对教授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当初他就是为了记录花枝的信息才在那破船上捱了那么久,没想到最后依旧记录仪没能交到教授的手中,就连自己也折了进去,现在一个人被困在了这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