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凡尘 第63章

作者:一叶苇 标签: 强强 近代现代

  柳钰说:我和柳淼、建宾前天回家的时候去看二哥,我到那里还没十分钟,刘冬菊竟然从娘家回来了,我还以为她是回来和二哥离婚的呢,谁知道她居然吊着个脸坐在床上让二哥去给她做饭。

  二哥一直坐着跟我们几个说话,没搭理她,她就把床边的一个凳子给踢翻了,小孩儿哭的时候,我听见刘冬菊喊她娜娜。

  我在那儿就停了不到一个小时,二哥出来送我们的时候,我对他说干脆离婚去球,这种女人恶心死人不偿命,二哥笑笑啥都不说。

  幺儿,看那样子刘冬菊是一辈子也不打算来柳家岭一趟,更不会养活俺伯了,二哥要是一直不离婚,以后肯定也就没法管俺伯。

  我想好了,以后俺伯我自己管,全当他就生了我一个儿子,要是孙玉芳结婚后敢不孝顺俺伯跟俺大伯俺娘,我一天也不会和她多过,马上离婚……

  柳钰上一封信说,刘冬菊母女因为柳魁那句话,非要柳茂给她们一个说法,就是让柳茂回去找柳魁去,给她们母女俩出口气,不然就不过了。

  柳茂肯定不可能回去找柳魁。

  事实上,她们母女二人的话没说完,柳茂就起身去上班了。

  刘冬菊不顾自己正在坐月子,撵着柳茂又哭又骂又打,大闹了一通后,刘冬菊她妈去雇了一辆三轮,拉着刘冬菊和刚出生十来天的孩子回了娘家,并且放出话永远也不会让她闺女回来了,所以满月酒啥的也就没了下文。

  当时柳侠也以为,刘冬菊既然那么嫌弃柳茂,柳魁又把难听话当着她妈的面说到她脸上,柳茂还不肯替她讨回颜面,她一定会十分傲气的要求离婚吧,没想到,她居然自己回来了。

  “给脸不要脸!”柳侠轻轻的骂了一句,打开了家里的信。

  柳魁说,家里一切都好,这一个多月家那边下了两场偏小点的中雨,这种强度的雨对他们那里的坡地是最合适的,地里有了足够的墒,又不会冲毁田地,今年的秋粮应该会比往年好很多,让柳侠不要操家里的心,只要自己吃好喝好就行了。

  柳侠知道,从大哥的信里永远不可能看到任何不高兴的事,家里真实的情况,他只能从因为柳魁疏忽没有交待的太详细而露出口风的柳钰信里了解一点。

  他把自己靠得舒舒服服半躺着,然后打开了猫儿的信。

  小叔:

  我是猫儿,我和小蕤哥今天放秋假了,放学前,关老师给俺全班每人发了一个糖,可甜,不过没有五叔的糖甜,大伯说,关老师和柳老师明天结婚,给我们发的是喜糖。

  我今天摘了一大捧枸杞子,都可红可好吃,我可想给你吃,可你不在家,我没法给你。

  我天天都可想可想你,你也要天天都可想我啊!

  此致

  敬礼

  柳岸

  198*.9.30

  柳侠把信看了好几遍,又把猫儿坐在秋千上的照片拿出来看了一会儿,在小脸蛋上轻轻亲了一下,心里想:你才七岁,那么小,你想我的,肯定没有我想你那么多。

第56章

  柳侠在迎新晚会后又忙了好几天,因为学生会和各个社团招新,他们的公告大部分都出自柳侠之手,介绍人就是乔艳芳。

  乔艳芳后来发现柳侠确实忙,她这么做让柳侠每天晚上固定的读书时间都被占用了一部分,她有点过意不去,就许诺等学生会招新完毕,他们组织几场舞会,她负责教会柳侠跳交谊舞,以后再有人找柳侠写东西,她也会负责挡驾。

  柳侠其实对跳交谊舞一点兴趣也没有,两个不认识或者说不熟悉的男女搂在一起慢慢晃,他看不出有什么意思,哪有霹雳舞跳起来酣畅淋漓的痛快劲。

  不过他们寝室几个人都非常支持,起哄说要是乔艳芳食言,以后就不再也让七儿给学生会扛长工了。

  乔艳芳说:“绝对不可能,我们校学生会的成员都在积极学习,争取多学几种花样来,到时候,小学弟们,姐姐带着你们玩哦!”

  乔艳芳还给云健找了个练习霹雳舞的好地方,学校的小礼堂平时晚上没人,她和负责这块的老师谈好了,给云健他们一把钥匙,只要小礼堂不举行活动,他们随时都可以用。

  柳侠终于开始练习霹雳舞中那些大幅度的地面旋转动作了。

  柳海和柳侠现在半个月一封信,柳海对自己的大学十二万分的满意,艺术生单独的那部分学费学校审核了他上交的家庭状况表以后当即就全免了,他现在每个月都有助学金,但没柳侠的多,每个月二十六块钱。

  不过柳海和柳侠一样,根本花不完,每个月都能换上十块钱左右的现金。

  柳海在学校宿舍有床位,但大部分时间都还住在曾广同家里,倒座里又有一家搬走了,曾广同的房子更宽敞了。

  他们住的那个四合院整个都是曾广同家的,只是在他被遣返回老家期间,除了正房的三间北屋,东西厢房和倒座都被其他人占了。

  曾广同回北京后曾找有关部门要求这些人搬走,退回属于自己的房子,后来街道居委会也专门来人做那些人的工作,但只有原来第一个占了他们家东厢房的那个造反派头头什么也没说,一个月后就搬走了。

  其他几户也知道这是曾广同家的房产,他们占着于理不通,所以他们不吵不闹,但就是不搬。

  住在倒座西屋的那对老夫妻还来了个哀兵政策,一有人找他们说他们就抹泪,说自己多不容易,活了大半辈子了,连个栖身的地方都没有。

  可曾广同听说,他们在自己的厂子是有房子的,只不过那里的环境没有曾广同家好。

  曾广同家宽敞又安静,院子里还有两棵西府海棠,一棵石榴树,西厢房和倒座之间的空地上还有一小片竹子,旁边还有几棵凤仙花,每到春天,一院子的花红柳绿,只是看着就让人心里舒服。

  住在西厢房的是那个造反派头头的亲戚,当初就是造反派让他们住进来的,但现在这个造反派劝他们搬走时,他们却理也不理。

  曾广同也没办法,总不能把他们的东西扔大街上,把人给打出去吧?

  柳凌现在每个月都会去京都看柳海一次,曾广同专门和他说过柳海的生活不用他操心,但柳凌不可能心安理得的接受曾广同的帮助,所以不管柳海怎么说自己的钱都花不完,他每个月都会按时给柳海十块钱。

  柳侠现在的生活平静快乐,他按照自己的计划节奏轻快的前进,偶尔增加几个音符,也都是欢快的小插曲。

  阴历十月,他给猫儿的生日礼物寄走后十天,收到了猫儿的回信,小家伙居然有了烦恼:他现在的语文考不了一百分了。

  猫儿和柳蕤在一、二年级混合班跟的是二年级的课程,每次考试都是双百分,所以暑假后直接上了三四年级混合班。

  三年级开始,就开作文课了,猫儿对此特别新鲜,开始时也非常喜欢,因为柳成宾知道孩子们刚接触作文,肯定不怎么会表达,为了鼓励他们,他给孩子们的作文分总是很高。

  因为猫儿比别的孩子小的多,柳成宾对他也更宽容。

  但那种宽松和鼓励只是开始时引导孩子兴趣的一种手段,不可能一直那么不加区分的给所有学生同样的高分,开学三个月后,柳成宾开始按照学生实际的作文水平来打分。

  第一次,猫儿就惨了,他得了65分,全班倒数第三,主要原因是:字数相差太多。

  老师要求不少于三百字,猫儿写了几十个字就完了。

  猫儿为了说明自己吃不了一百分是被冤枉的,还把自己的作文一字不差的抄了一遍,让柳侠给评理。

  柳侠看着猫儿那只占了一张作文纸不到三分之一的文章,觉得头疼牙疼又心疼。

  作文的题目是《我的家乡》,猫儿是这样写的:

  我的家乡在凤戏河岸边。

  这里有很多柿树、梨树、杏树,还有很多能结野果子的小树,还有野兔和野鸡。

  我的家乡很美丽。

  我爱我的家乡。

  柳侠想起他小时候写《我的家乡》前老师再三强调的写作要点:

  第一,要用一个著名的风景来点明家乡的位置,比如,我的家在黄河岸边;我的家在太行山下……等等;虽然望宁离黄河几十里,离太行山好几百里。

  第二,要重点描绘家乡的风景和特产,这就不需要举例子了,因为每个地方的风景和特产都不一样,而且谁都知道自己家附近出产什么东西;

  第三,文章最后一定要对家乡的总体面貌做一概括,然后带出自己热爱家乡的感情,结束。

  猫儿每句话对应老师一个要点,他觉得自己完全是按照老师的要求写的,又没有错别字,老师凭什么不给他吃一百分?

  柳侠苦思冥想了大半夜,最后终于想到了两个能够慰藉猫儿受伤的小心灵的理由,他给猫儿的回信写到:

  宝贝猫,小叔也觉得你的作文完全符合老师的要求,但小叔知道,老师肯定不会给你吃一百分。

  因为,作文跟别的东西不一样,是不能吃一百分的,你现在语文书上的那些课文,也是别人写的,就是他们的作文上了书,也是不能吃一百分的。

  小叔的作文平常也都是吃六十分,要是不信,你问问大伯。

  猫儿的下一封信就又变回了兴高采烈,他才不管给他们写课文的人吃多少分呢,小叔学习那么好,作文都是吃六十分,说明作文吃六十分就是最好的。

  一贯爱显摆猫儿聪明学习好的柳侠这次没敢让寝室里其他几个人知道猫儿写的作文和他的回信,他多少有点心虚,虽然他真心觉得猫儿写这样已经非常非常了不起了。

  柳侠把猫儿所有的信单独叠好放在一起,闲的时候就拿出来挨着看一遍,每次看完都觉得心里暖洋洋的的舒服,他的小宝贝真是聪明可爱又贴心。

  十一月下旬,江城下了第一场雨夹雪,冬天来了。

  毛建勇又开始了冬眠,不过他每天晚上都会坐在被窝里老老实实地把柳侠的笔记抄一遍,虽然大学补考不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但如果能,他还是不想补:“过个春节还得惦记着补考,那感觉一点都他妈不美好。”

  十二月的英语考级,219七人全体上阵,结果要到下学期才知道,柳侠心里有点不踏实,他一直记着柳凌关于学习的那些话,如果可能,他想把所有自己能考的证书都拿到手。

  经过乔艳芳多次手把手的教,在踩了她不知道多少次脚尖后,柳侠和219所有人都可以熟练的跳交谊舞了,三步、四步、自由步,元旦联欢会上,柳侠和学生会的学姐们挨个跳了一遍。

  柳侠和黑德清、云健是最受欢迎的舞伴,除了舞姿潇洒漂亮,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个子高。

  柳侠现在已经和黑德清一样,比云健高出三厘米,这样的身高在南方人比较多的学校里是非常显眼的。

  原来买的牛仔裤柳侠为了不破坏裤型不肯剪掉长出来的那部分,现在事实证明他是非常有远见的,他的两条牛仔裤现在穿上都正合适。

  发白的微喇牛仔裤配上白色或黑色的高领毛衣,简单,清爽,洋气,再加上高挑匀称的身材,柳侠现在十足十一个小帅哥。

  乔艳芳抱着胳膊上下打量柳侠:“如果这小脸儿再多少成熟几分,姐姐我就豁出去老牛吃嫩草了。”

  柳侠得意的吹了一声口哨,转身和云健他们一起去边上跟着自由步的音乐随意跳霹雳舞去了:就那么几个女生,他们几个如果从头跳到尾,会成为全系男生的公敌。

  乔艳芳笑着和一个向她邀舞的学长旋进了舞池中央,眼睛却看着边上和一群男生随意摇摆着的柳侠:“这么招人的小学弟,不知道最后会便宜给谁呢?”

  寒假一如既往的快乐。

  柳长青回答柳川‘打马车轱辘’时说院子不够大的那句话,柳侠他们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的,可柳侠他们回到家时,现在住的窑洞向东已经下了二十米的土,向西也下了将近十米。

  柳长青打算增加七孔窑洞,这对一个家庭而言是个非常庞大的工程,这小半年他和柳长春、柳魁除了雨雪天真不能干活,其他时间基本都是在忙这个。

  柳福来也每天带着柳森和柳垚过来帮忙。

  柳魁这半年没在外面找到挣钱的活干,望宁和三道河之间的公路现在又没人提了。

  但柳魁一直也没闲着,除了挖窑下土,他还找时间收集了附近树上、灌木棵子上的蝉蜕;又买了一支手电筒,晚上在石头缝里捉蝎子;十月份又挖了很多白茅根。

  他把这些东西拉到卫生院让王君禹帮忙看看怎么样,王君禹那时候正好有事要去荣泽一趟,就趁了一个星期天,柳川开车回来,带上王君禹,俩人一起把东西送到了县医药公司。

  一麻袋白茅根,一编织袋蝉蜕,一编织袋用盐水煮后晾干的蝎子,卖了一百出头。

  因为有这一百多块钱,柳长青这半年没接过柳川一分钱。

  柳凌、柳海、柳侠一回到家就加入了挖窑推土的行列,猫儿和柳葳、柳蕤也没闲着,柳葳已经能和大人一样用铁锨掏土了。

  猫儿和柳蕤一人拿一个小箩筐把挖出来的土往沟里运,俩小家伙每次运的土真的非常有限,和大人一次一架子车或两大箩筐根本不能比,但他们却干的非常欢快,家里人也都鼓励他们这么干。

  猫儿只运柳侠身边的土,每次拿了空箩筐回来就高兴的冲柳侠笑,柳侠如果伸手捏捏他的小鼻子、小耳朵,他就扑进柳侠怀里撒个娇,要求再亲个脑门儿,然后继续干劲十足的运土。

  柳长青和柳魁原本到二十二下午就要停工,柳凌他们却想趁自己在家多干点,结果一直干到阴历二十六下午,在柳魁的强硬干预下,柳凌、柳海和柳侠才罢手。

  这几天柳侠和猫儿睡的特别实在,猫儿还差一点尿炕。

  他们白天干的实在太累了,柳侠搂着猫儿,俩人都是一躺下就睡着了,柳侠是睡梦里觉得自己左腿有点发热,一下惊醒了,一把抱起猫儿,把正睡得香的柳海踩的哇哇叫,鞋子也没穿就冲出了窑洞,猫儿无知无觉的让柳侠把着在门口尿了一大泡,柳侠把他放回炕上他都没醒。

  猫儿是整个贴在柳侠身上睡的,所以只尿在了柳侠腿上一点点,柳侠把裤头脱了随手擦了一把,很快就又睡着了。

  陈震北没能像他说的放假就跟着柳凌回来,他是连长,部队不成文的规矩,越是到节假日,领导必须留值,他的指导员刚有了孩子,趁着春节休一年一次的探亲假,陈震北就得留下和战士们一起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