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犯罪人 第63章

作者:九尾叶 标签: 近代现代

“能怎么样。”杨州说。

安德鲁等了一会,又问:“你还想救他吗?”

这话问得让杨州不舒服,他心烦意乱,语气重了点:“这是我的事。”

安德鲁不闪不避,一本正经地说:“陈坚在进行某种危险的实验,我担心你被情感影响,作出不理智的抉择。那样可能会伤害许多无辜的人类。”

杨州闻言微微一笑,神色自若地站起来,用餐巾擦了擦手。“我本来就不是个好人,是非观很淡薄。后悔选我当指令者了吗?”

安德鲁呆呆地站了几秒,摇头道:“我知道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杨州看他一眼,表情似有触动,最终没有回应,转身朝书房去了。

基地政府大楼里,到处都是喧闹的人声。年还没过完,每个人都懒洋洋的,工作提不起劲,茶话会倒是开得勤。

陈坚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刻意扫大家的兴。发表完讲话,他打算去办公室看看,半路上接到秘书发的消息,说曹晚青在等他,陈坚顿时一个头变作两个大,脚下一拐弯,随便选了个小门离开了。

基地政府的办公区共有三栋大楼,相隔不远。陈坚来的次数不多,一时兴起逛了逛,不知怎么地走到一片僻静的小花园。

虽然已经立了春,万物却依旧萧条,花园里一派灰扑扑的景象,没什么好看。陈坚准备原路返回,忽然听到有脚步声,探头一望,竟然是方行和一个女人走了过来。

那个女人看着面生,相貌普通,中等身材,像政府里最底层的公务员,和方行倒是熟悉,一边说话,一边频频点头。

陈坚心里还没什么成形的想法,身体已经下意识地闪到一排无精打采的灌木之后。

那两人站定了,距离陈坚有些远,听不清谈话的内容。看起来方行吩咐了什么事,女人一脸恭敬地答应了。

后来女人先离开,剩方行一个人站在仿古的凉亭里发呆。

陈坚从灌木后出来,脚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声,方行警惕地回过头,看见是他,嘴角慌乱地一抽,脸上血色全无。他手指揪着裤缝,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来,似欣喜又似害怕,“你怎么在这。”

“出来走走,”陈坚语气平和,甚至还戏谑地一笑,“躲曹晚青。”

“哈。”方行的肩膀小幅度地滑落,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埋怨道:“过年这几天,也不到我家坐坐。”

“忙。”陈坚含糊地说。

方行心脏扑通跳,他找不到话讲,便偏过头打量陈坚。陈坚好像瘦了,五官的线条更锋利,阴着脸不说话时,有种慑人的气势。

方行当然知道这些天他在忙什么,刻意没有打扰他,只盼着他将杨州恨之入骨,认清他们之间绝无可能,然后过一段时间,就能意识到自己的不可替代。

“他呢?你和他,如何了?”方行问。

“谁?”陈坚盯着不远处一棵干枯的树,树枝上仍缀着一两片叶子,经历了整个寒冬,犹自恋恋不舍,不愿离开枝头。

“杨州。”方行很不屑地说出这个名字,以显示自己坚定地站在他那一边。

陈坚却不吱声了。方行等了一会,心中咯噔一下,不安地问:“怎么,你还没赶他走吗?”他激动起来,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愤怒的红,“你不恨他吗?他是周芸的儿子!要是陈叔叔知道了——”

陈坚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霎时天地之间的寒气仿佛都聚在一起,兜头罩住方行。方行汗毛直竖,磕巴了一下,底气不足道:“退一万步说,他是你弟弟,你想乱伦?”

陈坚并不回答,仍旧盯着那棵树。他近来越来越爱沉默,消沉冷肃得如同基地外寸草不生的荒漠。

一只麻雀飞来了,轻盈地落在枝头,而随着这一颤动,坚持了一整个冬天的枯叶最终飘落。

陈坚想起了不久前那个情绪失控、意乱情迷的晚上。杨州说了些胡话,他也说了些胡话。后来两人分开,杨州在卧室辗转反侧,他则下到一楼,在储藏室待到天明。

当时他坐在地上,抱着半空的箱子发呆。几经颠沛流离,陈北民的旧物所剩无几。实际上他们父子相伴的时光,也并不长。就算陈坚记事早,能有的回忆也不过五六年。这些年桩桩件件的旧事,他在脑海中重温了无数遍,鲜活得好像陈北民昨天才离开。

但如今再追忆,脑海中的场景蓦地变成了泛黄的老照片,不言不语地提醒他,二十年究竟是一段怎样漫长的光阴。

他知道陈北民不会再回来了。

整个晚上,陈坚盯着父亲身份证上的笑脸出神,一旦眼眶潮湿,便把手中的卡片倒扣下来,等待片刻后,又重新拿起。

他为自己对杨州的那些龌龊心思感到羞愧和罪恶,好像背叛了父亲。

而照片上的人温和地笑着,仿佛并不介意。陈坚深知他的宽厚,哪怕对“那个女人”,他也从未口出恶言。

但他无法原谅自己。

麻雀振翅飞走了,方行百爪挠心一般难受,无数的情绪沸腾又冷却,最后只剩凄凉之感萦绕不绝。

“陈坚,你看看你变成什么样子了。”方行紧握双拳,痛心疾首的语气:“你可别破坏我们的计划。”

陈坚冷笑一声,云淡风轻道:“这话该我说吧。”

他看似平淡的一眼扫过,方行的心跳却骤然加速,他张开嘴,接连吐出几个含糊的音节,这才勉强镇定下来,虚张声势地质问:“你什么意思?”

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了,陈坚本就心烦,无意中又撞到之前那出,倦怠之感更胜。他看了方行一眼,只觉两人之间隔着山海,再也没有当初亲密的感觉。但毕竟这么多年的交情,他没有点破方才之事,言简意赅地说:“只是提醒你一下。”

“你看见了?”方行突然露出一个讥诮的笑,阴沉的脸上竟然显出几分艳丽,“你以为我在干什么?我是在帮你做正确的事!”

这些天的遭遇,把陈坚的情绪折腾得像一根拉伸多次的橡皮筋,很难再有什么波动了。他点点头,说出心中猜测:“你联系了其他基地,是不是?”

“是!”方行被他不痛不痒的语气激怒,下颌的宝剑锋利逼人,“本来就该这样!而且如果用活人做实验,我们早就成功了!就是他来了之后,你才变得跟个女人一样心慈手软!”

陈坚静静地注视着失态的方行,甚至还有闲暇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跟他无关,我爸从小就告诉我,不论以多么高尚的借口,都不能伤害无辜的人。”

方行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注视着这个陌生的陈坚——到底是他变了,还是自己从未明白过他?一种摧枯拉巧的冲动从四肢百骸汇聚到心口,方行怪笑一声,“冠冕堂皇的话你当然会说!反正肮脏的事都让我来做!”

“是吗?”陈坚仍旧平静,“我从来没有让你杀弗拉基米尔。我说过我能控制住他。”

“我还不是为你好?”方行红着眼睛,嘴角的肌肉有些扭曲,“留着他后患无穷!”

“呵。”陈坚忍不住笑了几声,他眼神中有悲悯,不知是对方行,还是对自己。“你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又安了多少私心?一直以来,你用自己的标尺衡量是非,从没有真正考虑过我的想法。反正你只管做,人情和罪孽都让我背。杨州到现在还认为弗拉基米尔是我杀的——”

“杨州!”方行本来混混沌沌,听到那个名字,眼神中突然流露出疯狂之色,“哈,别装了,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他!难道弗拉基米尔不是你杀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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