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土味美少年 第16章

　　奶奶是在正月初六凌晨三点走的，张强本来在沙发上熟睡，不知怎么的，突然有预感般醒来了，屋子里没有亮灯，但是外面的灯透进来，病房里倒也不黑。

　　他走到奶奶的床头，拧开小台灯，台灯发出黄黄的一圈亮光，张强俯下身，轻轻的叫了几声：“奶奶？奶奶？”

　　没有回应。

　　他把手指头放在奶奶的鼻子前，没有呼吸的气息。

　　在奶奶的床头前怔了十来分钟，他按下了铃，然后护士来了，紧接着医生也来了，张强觉得自己非常冷静，非常沉着，他甚至还认真的看了医院让他签署的文件。

　　眉姐初六下午赶到医院，正碰上张强在病房收拾东西。

　　她对张强说道：“节哀。”然后就搜肠刮肚的找词来应对张强接下来的崩溃，出乎她意料，张强既没有慌也没有哭，只是将一些褥子和水杯半抱半拽在自己身上，他还对眉姐笑笑：“眉姐，我想请假把奶奶的尸体带回小渔村安葬。”

　　眉姐知道他们那边有“入土为安”的习俗，便问道：“你怎么运回呢？”

　　张强笑了笑：“联系殡仪馆车子运回。”

　　眉姐叹了口气：“那这些手续你办了吗？”

　　张强摇摇头，眉姐想了想，说道：“张强，我刚刚问过医院了，人家这边就通知火化，不让这样运回。”

　　张强顿时瞪大了眼睛：“那怎么行？奶奶是一定要回去的！”

　　眉姐没法和他解释这里边的规矩和门道，倘若早几天，她可以私下联系医院，趁着人还有一口气的时候打上吊瓶带回去，但是现在人在医院没了，自然得照规矩火化完后，家属带着骨灰回去。

　　她出去后第一次给小陆总打了电话，那边倒是很快接通了，眉姐不敢说废话，就简短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小陆总的声音通过手机有些失真，透着闷闷的气息：“知道了。”

　　一个小时后，张强抽着鼻子从病房里出来，对走在走廊椅子上的眉姐说道：“我听明白了这其中的事情，眉姐，好多事情我不懂，你接下来多给我说说。”

　　眉姐怕他心里多想，解释道：“我不是故意要给小陆总传话，是觉得这种时候，他的安慰应该比我有效果，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

　　他记事起，就是奶奶在照顾他，他学习成绩不好，又长得白和弱小，旁人轻而易举就能欺负了他，奶奶知道了，蹒跚着步伐来到学校护小鸡似的同那帮坏小子骂架，奶奶的词汇很丰富，一开口就镇住了那帮坏小子，果然就没有人再欺负他了。他现在明白其实奶奶的这种养孩子方法谈不上好，可是对奶奶来讲，已经是她力所能及的了，不然他一个没爸没妈的小崽子，怎么能活到现在？

　　张强对着尸体摇摇头，不肯哭，也觉得自己哭不出来，奶奶做化疗的时候他觉得疼，觉得难受，现在难受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奶奶解脱了，也不疼了，那么他再难受也难受不起来，无论是奶奶的尸体还是骨灰，他现在只想带着奶奶回家去。

　　☆、第 28 章

　　那部小制作的校园剧年前那会儿就拍完了，张强觉得在清北市自觉地无牵无挂，小陆总在香港，还未回来，他便在小渔村安心多呆了几日。

　　他在小渔村生活了近二十年，从没有觉得这地方不好，如今回来了，突然觉得这地方哪里都不好，住的地方不好，脚下的路不好，出行的交通工具不好——他已经习惯了公司车子接送，骤然间需要人赶人的挤着破旧的公交车，总觉得呼吸急促，空气污浊。

　　拎着一袋子馒头，他随着人群下了公交车，抬脚往家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觉得自己这是被“惯坏了”，手机在牛仔裤口袋里响了几声，他伸手掏出来，是陈蕊的电话。

　　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张强还是接通了。

　　陈蕊声音像是唱歌般动听，她在电话里问张强：“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张强不知为何，眼前就出现了她笑的甜甜蜜蜜并且露出两个小酒窝的神色，他一摇脑袋把陈蕊从脑海里摇出去：“大概过了十五吧，怎么了？”

　　“哦，没有什么事情，”陈蕊继续声音清脆的说道：“就是有些想你了，我刚刚给你发微信，你都没有回。”

　　张强受不了她这种说话方式，故而忽略了陈蕊的那句“想你”：“我在路上走，没有看手机。”

　　陈蕊在那头“噗嗤”一笑：“张强，你有没有想我？”

　　张强装傻，只是呵呵的笑，不肯多说一句话，听得对方在手机那头又说：“逗你玩的，你是不是吓傻了？傻小子！”

　　张强未能理解这种“逗”，也并没有被吓傻，他只想着陈蕊赶紧把电话挂了，可是陈蕊在电话那头扯东扯西，一会儿不是说他像她弟弟一般可爱，就是说他傻乎乎的，末了还说要来小渔村看张强，来安慰安慰张强，听的张强心惊肉跳，慌忙说道：“不用来，不用来，我过不了几天就回清北市了。”

　　对方又是一阵娇笑：“傻小子，我逗你玩呢，我还有工作要做，哪来那么多时间哈哈哈哈。”

　　张强只好尴尬的跟着笑了一通，便立马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他也快走到家门口了，对着家里破破烂烂的大门思索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有点绝情冷酷，真的，不然奶奶对他这么好，把他从一个小婴儿养到这么能吃能喝还招人爱的小伙子，奶奶死了，他怎么不见得一点儿伤心呢？

　　这太不正常了！

　　过完正月十五，他谁也没说，关了家里大门，买票搭车去了清北市，眉姐知道这事的时候，隔着电话将他骂了底朝天：“真是的！不能让人省心，想回来说一声，车子就去接了，车站那么乱的地方，万一丢了怎么办？”

　　张强捏着手机哑然失笑，他好歹也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就能丢了？然而脑子里不由自主想起来当时他在剧组拍戏，小陆总自己开车来看他，带他去吃饭，特意要了个包间，说他以后是明星了，得留意形象。

　　现在想想觉得非常可笑，因为那时候自己还不知天高地厚，不明白明星也分三六九等，而自己属于最下等中的最下等。

　　眉姐半晌听不到他的回应，疑心自己是不是将他骂狠了，她思量了自己的话，没有觉得哪句是狠的，不过也说不准，毕竟张强是小陆总现在心尖上的人，万一脾气被小陆总养大了也是应该的，她这边刚要开口说些软话，张强那边却开了口。

　　张强的声音听不出恼意，反而透着恭敬：“眉姐，这次是我不对，下次不会这么擅自做主张了。”

　　他一软和，眉姐就顺势叹了口气：“我刚刚也是话说的重了，你都是二十多岁的人了，我还把你当做当初来清北市的没见识的乡下小子，不过你要是懂点事，就知道我是关心你。”

　　张强心悦诚服的应了一声，他对于眉姐是没什么怨言的，就算有不开心的，也不大往心里去：“眉姐我懂的，奶奶的事情我还没有感谢你呢，我这次从清北市回来，带了很多新鲜的菜，你来我家，我请你吃饭。”

　　眉姐笑了下：“我现在是没有空吃饭，忙的很，你这顿饭先欠着。”

　　“欠着倒是可以，就是没有这么新鲜的菜了。”

　　眉姐心想我还差你这一顿新鲜的菜？但又觉得这是张强一番心意，便认认真真的对着对方说道：“我看了下你最近也没有什么事情，小陆总明日就从香港回来了，你要去接机吗？”

　　张强“啊”了一声后，有些疑惑：“他还在香港？”

　　眉姐听了他的发问，莫名其妙：“你不知道？你俩不私下联系？”

　　张强沉默了下，自从上次从医院通完电话后，他和小陆总就没有了联系——他私下里给对方打过电话，也发过微信，可惜一直都没有回信。

　　眉姐略微思考了一番：“你别着急，可能有事情，这样吧，你明天和我去接机，看到小陆总了，问一问，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她有心嘱托张强明天见了小陆总别使小性子，但是这话又说不出口，说出口了，像是把张强看做什么玩意儿一样，仿佛他的作用就是讨好小陆总。

　　挂了电话，眉姐皱着眉头，觉得小陆总是不是对张强厌倦了？也没有这种可能，人家堂堂一个总裁，也就偶尔尝个鲜，难不成真要和张强过一辈子？这念头生出来就觉得可笑，她早就能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是没有想到这么快，毕竟张强看着还没有什么火候呢，不知道离了小陆总的背后支撑，他能干什么？

　　她想了一会儿，没有想出什么结果，就不便再想了，因为她也要吃饭过生活，自顾不暇了。

　　张强没有想这么多，他挂了电话，将自己的房子打扫个干干净净，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既不想眉姐的沉默，也不想小陆总，单想着自己手里的钱，他这一年多来，又是拍戏，又是上综艺的，钱倒是真没有少赚，但也花的快——光是奶奶在医院里的花费就是好大一笔，起初有小陆总出面付着，后来他不肯了，觉得这样不太好，他非要坚持自己掏钱，小陆总也不和他抢，他要付那就让他付。

　　黑暗里，张强的一双眼睛闪闪发亮，他手里仅剩下二十来万，二十来万对于以前的他来讲是很大一笔钱，对于现在的他来讲，连个房子首付都付不起，他以前没有想过买房子的念头，奶奶没有了，他却突然有了，有了才发现，房价这么高，他实在算得上是囊中羞涩。

　　第二日中午，眉姐在公寓楼下等他，才过完十五，风就渐渐变暖和了，可惜暖和的有限，眉姐穿了条裙子，外面套了一件黑色大衣，一头浓密的头发微微卷着，整个人是兼具了冷酷和妩媚的状态，可惜她这番打扮是白瞎了，张强一头扎进车里，捂紧了身上的厚棒球服，愣头愣脑的发问：“眉姐，你不冷吗？”

　　眉姐一边对着手里的镜子抿唇——她刚刚在来的路上解决了午餐，怕弄花了唇妆，一边分神看了看张强的打扮，不是很赞同的摇了摇头：“你怎么穿成这样？”

　　张强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我穿成什么样的了？”

　　“算了，”眉姐一拍司机的位置，示意司机开车：“先赶紧走吧，这会儿最怕路上堵车。”她又转身对张强问道：“吃了吗？车上有饼干，没有吃先垫垫肚子。”

　　“吃了。”

　　路上没有如眉姐所料堵车，所以他们一行人早到了二十分钟，到了机场，眉姐抱着一沓文件下了车，张强没话找话：“这是什么？”

　　眉姐答道：“一些合同，不然我乐意跑过来接机？”说完也不理他，打开手机噼里啪啦的远程处理工作。

　　张强一听是公司合同，便失去了兴趣，低头玩手机，打开微信，他犹豫了下，给小陆总发了条微信：“我和眉姐来机场了。”

　　发过去依然是没有回应，他心里有一些失望，随即又想到，小陆总现在在飞机上，自然没有办法查看他发的微信啊，听说在飞机上手机是要关机的。

　　张强还没有做过飞机，所以自己瞎琢磨了会儿。

　　二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

　　眉姐带着张强一路走到飞机口，这里人不多，很快通道处就走过来四五个人，为首的是小陆总，小陆总人高马大，穿着一身西装，一张脸不带一丝笑意，看着是个很有威严的长相，再后面就是安助理了，安助理也是西装打扮，不过在西装外面套了个大衣，他脸上带着笑，非常和气和善的笑，但是张强没有在小陆总和安助理身上打转，他一眼看到了小陆总左手旁挽着的一位女人。

　　☆、第 29 章

　　女人个子高挑，小陆总是高个子，女人走在他身边也不见得被压了个子，她穿了件小红裙，小红裙剪裁的很好，勾勒出女人凹凸有致的身材，脚下蹬着一双跟不算高的高跟鞋，走起路来非常摇曳，也非常有气质，一只胳膊缠到小陆总的左胳膊上，她的胳膊是白的，小陆总的西装外套是黑的，这样一缠绕，白的愈发白，黑的愈发黑。

　　两个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亲密挽着，一路走到眉姐和张强眼前，张强看清了女人的脸，是张非常美的脸，美的既张扬又跋扈，是朵娇滴滴的艳花。

　　他浑浑噩噩的想：“是哪个明星吗？”

　　眉姐不看他，小陆总也不看他，那个女人更不看他，倒是安助理看了他，安助理亲切的问候了他一句：“你还好吗？你奶奶的事情，我听说了，请节哀。”

　　安助理说这话的时候，小陆总倒是分神看了他一眼，也就只有一眼，品不出什么内容，倒是眉头皱了皱，然后就脚步不停的边走边听眉姐汇报工作。

　　张强要笑不笑的点了点头，同时心想：“没有见过陆哥身边挎过什么女人啊，陆哥喜欢女人？”

　　安助理看起来非常关心他，以至于特意落后一步，看到小陆总携着女人以及眉姐走远了，他嘴边还是含着笑：“那个女人，叫蒋言，是小陆总的女朋友，是不是和小陆总看着很般配？”

　　“般配，”张强点点头，同时脑子一震：“女朋友！”

　　“是啊，”安助理笑眯眯的：“蒋家和陆家是世交，小陆总和蒋小姐也是从中学玩到大的，后来蒋小姐去了英国留学，小陆总去了美国，两个人分开了一段时间，再后来小陆总从美国回到了清北市，蒋小姐今年也从英国读书回来了，两个人在香港见了面，彼此都有意，这不，蒋小姐跟着小陆总来清北市玩一段时间。”

　　张强从未听过安助理一次性说过这么一大段话，安助理非常可亲非常和蔼，向来是有问必答，但是说话内容通常非常简短，能一个字说清楚的事情从不多说两个字，堪称金口玉言，但是今天金口玉言开了口，滔滔不绝，一路上把小陆总和蒋小姐如何情投意合说的细致入微，张强听的心烦意燥，恨不得让这位金口玉言闭嘴，可是金口玉言笑眯眯的看着他，态度又可亲又周到，简直让人无法说上一句重话。

　　金口玉言本人看着仔细欣赏张强神色，心里洋洋得意：“你也有今天！”

　　眉姐和小陆总还有那位蒋小姐共坐一辆车，她做副驾驶位置，小陆总和蒋小姐坐后排，车内非常沉默，她在前头递着文件，小陆总在后头看，觉得可行的，便过去了，不可行的，握着笔一行行划了出来，末了又递回给她：“这块部分重新拟定。”

　　她接过去了，头也不回的用手机发号命令，同时心想：“张强完了。”

　　蒋小姐本人二十五岁，从小就开始读书，一路读到了英国，到了英国，依然是读书，同时又因为家里富裕，所以除了读书外，还很会吃喝玩乐以及交男朋友。

　　此刻她摇了摇小陆总的胳膊，撒娇般哼唧出一声：“baby~，还有多远啊？”

　　小陆总看她，仿佛看一个小妹妹，很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头：“是不是坐飞机坐累了？”

　　“是啊~”，蒋言蹭了蹭小陆总的手掌心，她是家里小女儿，上头还有二位哥哥和一位姐姐，非常擅于撒娇：“我现在关节浑身难受。”

　　“过会到了饭店，里面有专门按摩的，手法很好，让那些人帮你松松骨，就没有这么难受了。”

　　蒋言听了这话，便笑嘻嘻的没有再提什么，因为懂得适可而止，知道前头还坐着一位外人，不便将撒娇这门功夫再深入下去。

　　车子先是把蒋言送到了酒店门口，酒店是清北大雅旗下的酒店，蒋言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小陆总送她入了房，不知道俩人在里面说些什么，总之耽误了半个小时小陆总才从酒店里出来，他出来后，回到了自己的车子上，对前头的雷眉说道：“你去前面的车子上坐。”

　　雷眉愣了下，立马下车，然后上了前头的车，她上了车，对张强说道：“你去后面的车子上坐。”

　　张强瞪着双眼看眉姐，眉姐看了看安助理，又看了看张强，不知道自己这是否算把“圣意”领悟明白了。

　　直到张强犹犹豫豫的下了车，眉姐上了车，两辆车子同时开动了，安助理微微偏头：“雷经理的工作能力很强。”

　　雷眉——作为经纪部的经理，听了这句称赞，心“砰砰”跳了几下，然面不改色，闲聊般扯起其他话题：“公司真的决定要和江潇潇解约吗？”

　　安助理坐的很端正：“是啊，不然雷经理年后准备的文件是做什么？”

　　他一贯的和气，所以雷眉假装没有听出他的夹棒带棍之意，只是微笑点头附和着。

　　张强和小陆总并排坐着后面，一言不发，倒是小陆总先是握住了他的手：“怎么？我还以为你有很多话要说。”

　　他是有很多话要说，可惜前面坐着一位司机，他觉得说出来丢人。

　　小陆总轻轻笑一声：“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