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榻之侧 第5章

　　他不经感慨，这是自己遇见男孩后第几次叹气了？这孩子怎么总是让他无可奈何？

　　耿少冉此时完全清醒了，心里强烈的不安和自卑感让他慌乱。

　　他很害怕，害怕宁雍觉得他不务正业，害怕他觉得自己没用，连最基本的人际关系都处理不好。

　　以前从未有过如此在意的人，所以他做什么都随自己性子，跟学校的人格格不入，他便离开，喜欢写作，便一门心思扑在上面，即使曾经因为锋芒毕露被不断攻击，不断伤害，他还是咬紧牙关坚持下来，因为这是他喜欢的事情。

　　而上学，读研，这些在正常人眼中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却令他深恶痛绝，就连去上个课，他都认为是在浪费生命。

　　不止一次，他觉得一堂课的时间够他写几章的故事了。

　　如今他成功的闯出名声，成为如今最受欢迎的年轻小说家，成千上万的人为他的文字痴狂，他本该得意，本该嚣张，本该在宁雍面前理直气壮，但他却发现自己完全做不到。

　　此刻的他就如同逃学被家长知道的小孩子，羞愧尴尬，惊慌失措。

　　就在心中的复杂感情要将他逼哭的时候，头上突然一暖，一只大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柔声道：“老是呆在家里精神会不好，不忙的时候还是去听听课，和同学多交往的好，并不是所有的同学都很蠢很不可理喻的，也有值得交往的朋友存在。”

　　“小冉，要有勇气去尝试。”

　　他用一种纵容宠溺的语气对他说了这番话，没有责备他不上进不学习，也没有鄙视他处理不好人际关系，只是说人群里总会有值得交往的人，他希望他勇敢一些，去尝试和不同的人接触。

　　耿少冉懊恼着，却还是红了脸，为什么这男人现在像是长辈一样在教导他？他们是这种关系吗？不是应该……不是应该更接近于正在同居的恋人关系？

　　他有些不满地撇嘴，因为对方的纵容宠溺，明显有些得寸进尺，任性地说：“你又不是我老爸，管那么多干嘛。”

　　男人被他蛮不讲理的模样气得好笑，挑眉道：“你想让我当你爸，我还不愿意呢，小呆瓜！”

　　说完，就将人往怀里一拽，掐住对方削尖的下巴，一口吻住红嫩的唇。

　　看着在自己怀里挥舞双手要挣扎又不好挣扎的耿少冉，宁雍心想，这小白痴，不教训一下不知道天高地厚。

　　两人一大早就在饭桌前吻得难分难舍，过了好一整才算结束。

　　宁雍竭力稳住气息，调整好心情，将挂在一旁的外套拿上就往门口而去。

　　耿少冉红着脸跟在他身后，有些担心地问：“你这身衣服是昨天穿来的吧？”

　　俯身吻了下男孩红透的脸庞，他温柔地说：“不用担心我，今天下班后我会去把生活用品买齐的。”

　　说完就穿上鞋拿好车钥匙准备出门，却突然被男孩从身后拉住，听到他犹豫又可爱的声音：“要不，等你下班我们一起去吧？”

　　“也好，乖，去休息会吧。”说着摸了摸男孩的头，然后出门上班了。

　　直到他启动车子开上大路，才不由得苦笑起来，从什么时候开始，只是出门上个班，都像是一种折磨了？

　　耿少冉在屋里无聊的转了两圈，又重新躺会床上发起呆来。

　　才躺了一会，手机突然响了，拿起一看，是宁雍的短信。

　　“宝贝，好好休息，下班后我回来接你。”

　　只是短短一行字，却让耿少冉心里翻了糖罐一样。

　　他就这么握着手机，唇边带笑地睡着了……

　　第七章

　　到了下午四点，耿少冉早早穿戴整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手里拿着手机，不时地打开信息栏，手指在宁雍的名字上划来划去，抿唇微笑，心里甜蜜得要死。

　　他忐忑地等着，等那人来电话叫他下楼，可是，宁雍一直没来电话。

　　他叹口气，只好想着，宁雍估计是很忙，工作了的男人总是会经常需要加班的，毕竟钱不是那么容易赚，他不想打扰他，只好继续等。

　　但又等了半小时，时间已经指向了六点半，人还是没来。

　　该不会是忘了吧？他着急起来，宁雍不是会这样不履行约定的人啊？

　　可是……他苦笑一声——你又有多了解他呢？他根本还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啊。

　　但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他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宁雍的电话。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给宁雍打电话。

　　他忐忑不安，电话里并未传来接通声，更没有宁雍接通电话的声音，而是一个冰冷的女音在说：“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耿少冉一愣，立刻站了起来，他慌乱地走了几步，又重新坐回去。

　　紧张下，不停地咬着手指，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会这样？这时候，他才突然心底发凉。

　　宁雍，似乎除了一个电话号码，除了他那温柔的笑，宠溺的语调，就再也没其他东西留在他的身边了。

　　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那些实实在在的，他的亲人，他的朋友，他的生活，完全，完全的不知道。

　　他瘫软着倒入沙发里，感到一阵窒息，他是不是不该怀有这样的奢望？

　　自己的感情总是在失败，不论从前还是以后，恐怕都会一直失败下去吧？再怎么喜欢，再怎么心动，最后总要落空的。

　　他又默默地等了三个小时，虽然知道时间过了那么久，宁雍不可能会来了，却不想不等，或许，对方只是临时有急事，马上就会出现了。

　　他存着侥幸的心理安慰自己，或许他等会就能想起这个小小的约定，然后来履行它。

　　心跳忽快忽慢，他绝望又渴望着，这样小小的令他觉得无比幸福的谎言，若是能继续下去该有多好。

　　直到时间快走向十点，耿少冉紧抿着唇将手机关机，然后将它扔在一边，步履蹒跚地走回卧室，重新躺下。

　　什么情呀爱啊，都忘记了吧。

　　耿少冉，别再这么傻了，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那样的男人？

　　人家英俊伟岸，温柔体贴，一看又是很多金的，理该配那各色性感艳丽的美人，哪会跟你这么个干巴巴的男人在一起？

　　不过是在耍你罢了。

　　当初救你，也只是不想见死不救吧……

　　迷迷糊糊的，他想着明天起来后就开始写新文吧，这么颓废下去可不行，人还是要活着的，活着就需要吃饭，吃饭就需要努力赚钱……

　　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起初很轻，让他以为是错觉，可几分钟后就突然响了起来，将耿少冉吓了一跳。

　　他连忙爬起来，从门孔里往外看，过到很黑，男人还穿着黑色的西装，一只手插在裤袋里，一手垂在身侧。

　　见里面没反应，那只垂在身侧的手又举起来敲敲门。

　　耿少冉心中酸痛，他贴在门上，泪水快要流出来。

　　顺着门滑下，他蜷缩起来，用瘦弱的双臂将自己抱紧，就像门外的男人曾经做过的那样。

　　他拼命用理智阻止自己——别去开门！就让他这样离开吧，你太在乎他了，再这样下去，你会完蛋的！

　　不知是听到他走过来的声音，还是他哽咽地太过明显，男人声音低沉，略带焦急：“小冉，你开门，我知道你在，快点开门，听我解释好吗？”

　　耷拉着肩膀，耿少冉无力地打开门，他已经自暴自弃了，反正也躲不了，又何必再挣扎？

　　他太喜欢这个男人，哪怕都是欺骗，哪怕逢场作戏，他也想再见见他，听他低沉的声音，感受他落在头顶的温暖手掌，有这些，他就足够了……

　　宁雍走进来，随手关上门，屋里没有开灯，很暗。

　　耿少冉退后两步，低着头看对方被包裹在西裤里的修长双腿。

　　宁雍似乎没有要开灯的意思，只是突然向耿少冉走来：“为什么不接电话？知道我多担心吗？”

　　那身影稳稳地压过来，吓得耿少冉连连后退，直到退至墙边，紧紧贴上墙壁，宁雍才停下来。

　　“……”

　　“我再问一遍，为什么不接电话？”双手撑住男孩头侧的墙壁，他低头逼问。

　　突然间，所有的委屈都涌上喉间，耿少冉异常难受，他含泪问：“……你为什么不来？我等了你那么久……”

　　男人的脸孔在黑暗中模糊不清，让耿少冉感到迫人的压力，呼吸都困难起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觉得不公平——为什么，明明是他失约，为何却搞得像是自己的错？

　　“抱歉，宝贝，抱歉。”听到男孩委屈的语气，看着他惶恐的眼神，宁雍小心地退开一点，将男孩拉过去，坐到沙发上，他有些疲惫地揉揉眉头道：“你一直不接电话我担心你出事了，所以脾气才会这样大，别生气，好吗？是我的错，我不该不联系你的。”

　　“我本来五点就准备来接你，可公司里突然有个案子需要我处理，会议室是屏蔽所有信号的，所以手机一直关机，等后来再打电话给你，你却关机了……”

　　男孩听了他的解释，似乎有些放松下来，态度也没之前强硬了。

　　“宝贝，为什么关机？”他放柔了声音问，生怕又刺激到男孩。

　　“你……你忘了，你……是骗我的……我……我以为……”说着，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滚落下来，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哭着。

　　“你这个小笨蛋……”宁雍哭笑不得，他把男孩拥入怀里，用手擦了两下他的泪水，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干净，索性将不断滑出泪水的脸蛋按进胸口：“以后再怎么生气也不许关机，知道我多担心吗？”

　　“我以为，你在骗我……”男孩使劲揪住他后背的衬衫，肩膀抽动。

　　男人一听，噗哧笑出声来，他捧起男孩的脸：“你真是个小笨蛋，我骗你，我能骗你什么？骗色吗？可我还没骗到呢。”

　　男孩一听他的话，立刻羞得满脸通红，嗫嚅着不知说什么好，最后只好狠打他胸口一拳，垂下头去。

　　第八章

　　男孩一听他的话，立刻羞得满脸通红，嗫嚅着不知说什么好，最后只好狠打他胸口一拳，垂下头去。

　　“你看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这么有力气，晚上吃饭了吗？”宁雍使劲揉了揉他柔软的发，笑问。

　　“没有啊。”耿少冉撅起嘴很是不满——一直等你呢上哪去吃饭。

　　“好了，别气了，我也没吃呢，不如现在出去吃点东西，”他看了看男孩身上的睡衣，皱眉道：“你这是准备睡觉呢？饿着肚子？”

　　男孩红着脸不说话，宁雍赶紧撵人：“快去把衣服换了跟我出去吃点东西，这么瘦还不好好吃饭。”

　　……

　　宁雍在一家看起来精致却很小的餐厅门口把车停下，耿少冉开门看去，觉得这里的环境真的很不错，让人有一种放松的感觉。

　　两层小楼的洋房，红色的墙砖上爬着丝丝缕缕的绿色藤蔓，间或有几朵白色花蕾从绿叶中探出头来，引着夜风舒展身躯。

　　“我经常来这里休息，很不错的地方。”说着，宁雍牵起耿少冉的手走进去。

　　耿少冉展颜一笑：“你可真会享受，这样好的地方，我在杭州呆了二十年都不知道有这样的地方。”

　　“嗯，这里确实很精致，看了就觉得舒服。”

　　他们在角落里坐下，宁雍随意点了几个精致的菜，就将菜单交给耿少冉：“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多点一些。”

　　耿少冉看了看，摇摇头说：“就你点的好了，我其实不怎么饿。”

　　两人于是喝着服务员倒上的清茶等菜。

　　“昨天其实就想问你了，本来以为你已经毕业，所以一个人住，没想到还在上学，父母不担心吗？”宁雍闲闲地问道。

　　男孩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印出惑人的影子，他轻轻道：“母亲在江苏，她在家乡住习惯了，……我没有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