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提祸害 第19章

作者:舍木氓生 标签: 近代现代

  “啪!”

  始料未及,闻芝伸出手打了何知寒。

  何知寒被打得偏过了头,眸中却划过些难以捉摸的笑意。杜念喜倒吸一口凉气,他迅速拦在何知寒面前,眼眸发红:“妈妈!”

  闻芝不停摇着头,每一句几乎都是一个大喘气:“喜喜,你跟我们回去!”

  杜念喜脸涨得通红,眼中泛着水光,他眉头紧皱,想回头看何知寒的脸,却怕妈妈又有什么动作。

  “妈妈,我们坐下来说好吗?”

  杜念喜压着情绪,试图理性地和父母沟通,但闻芝和杜云书就像两堵坚硬的墙,什么话都没办法听进去。

  “何知寒对吗?你可否过来跟我单独聊聊?”

  杜云书开口,声音苍老含混,却带着强势。

  何知寒眨了下眼,松开杜念喜的手,杜念喜忙不迭转头看他,却被闻芝一把拉住,何知寒看了眼杜念喜,朝他淡淡笑了下,迈开步子跟着杜云书去了一边。

  “妈,我要跟何知寒在一起,我求求你,医生不是告诉过你吗?这不是病,真的不是病,国外很多都是这样的。”

  杜念喜抓紧闻芝的手,手指都在颤抖,他盯着母亲的双眼,想把自己的真挚和决心传递给她,可是闻芝只淡淡笑了:“所以你是想让我死不瞑目了吗?”

  杜念喜整个人都颤了一下,他面容震惊而惶恐,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为什么你一定要扯到死,你明明知道我最害怕你们离开我的,你总是要这样来绑架我。”

  说到最后杜念喜声音都快发不出来,闻芝看着儿子心碎欲裂的样子,心中也不好受,她嘴唇微微发颤:“念喜,你知道爸爸妈妈是什么时代的人吗?你知道逼着我们接受这件事有多残忍吗?”

  第一次看到杜念喜和何知寒接吻的闻芝想不到用什么来描述自己当时的心情,震颤、陌生、可怕、绝望,她想都不敢想,她唯一的想法就是立刻把杜念喜带走,离开了那个男孩,也许自己的孩子就会正常,太可怕了,可怕到闻芝不愿意再回忆一遍当时自己的心情。

  “我不缺钱,叔叔。”

  何知寒的态度不卑不亢,他低着头看着杜云书,脸上还带着闻芝留下的掌印,那一下打得很重,何知寒的耳朵甚至出现了短暂的耳鸣。

  杜云书朝何知寒摇头:“无论什么条件,你离开喜喜,我们都答应,我希望你理解我们做父母的心情。”

  何知寒轻松地眨了两下眼:“对不起,叔叔。”

  杜云书脸上勉强维持的平和渐渐破裂,他的胸膛因为火气的原因开始大幅度起伏:“我们查阅过一些资料,很多家庭有了同性恋的孩子之后会把孩子送去治疗。”

  何知寒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杜云书哼了一声:“我们不会把喜喜送去的,但我们也不可能看着他这样一直错下去,我们只有两条老命,半辈子都放在喜喜身上,你跟我们耗着得不了好处。”

  何知寒不太明白杜云书的话,杜云书转过身朝杜念喜和闻芝走,何知寒远远地看着,他们对杜念喜说了什么,杜念喜神色大变,整个人似乎突然失去了生命力,整张脸“唰”地白了。

  何知寒看到杜念喜朝自己看过来,目光悲哀而绝望,何知寒皱了下眉,和他对视,却看不进他眼睛里。

  杜念喜的步子有些软,他走过来,整个人六神无主,嘴角瘪着,呼吸微微急促:“我爸爸,生病了,他…肺癌……”

  杜念喜话说得不连贯,何知寒却听明白了,他看向杜念喜的一双父母,两位老人脸上或多或少带了些得意,确实用命来跟他博杜念喜了。

  何知寒抿了抿唇,声音平淡而温润:“你还跟我走吗?”

  杜念喜眼底漾起陌生和不解,他咽了咽口水:“我爸爸他…..”

  没等杜念喜说完何知寒便笑了,他眼中凉薄,像一层很薄的冰,他嗯了一声:“那你留在这里陪你爸爸看病吧。”

  杜念喜嘴角动了动,满眼都是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那你……”

  何知寒很随和地勾了下唇:“我回国,你空了回去找我。”

  杜念喜连连点头,他说了好几个“好”字,他整个人已经乱了,没能看到何知寒藏在眼底的死心。

第29章 下

  何知寒再一次一个人走,上次坐高铁,刚刚入冬;这次坐飞机,即将逢春;从穿越几市到横跨地球,现在他脑子很空,不像上次那样有太多悲伤、无奈、失望的情绪,他只隐隐有些觉得假,自己的头脑发热很假、现在身处从慕尼黑回H市的飞机上也假,自己有杜念喜这样一段经历更假;他想,也许回去了才是他真正该有了轨道,杜念喜像个被扔进湖里的鞭炮,噼里啪啦响一阵,湖底的鱼虾们都以为末日来了,可其实响完了他们还是照样游来游去,对他们的生活没有任何影响。

  两个世界,杜念喜说得挺对的,他们确实是两个世界。

  他的世界里父母最重要,何知寒的世界里父母是所有悲剧的源头。

  何知寒想到了小时候自己第一次自杀,那时他六年级,司皎正在勾搭她的不知道第几个男人,那男人是个富二代,司皎每个月问何孝烨要十万块钱何知寒的抚养费,打扮成名媛贵妇去接近那个男人。

  后来司皎每次带那个男人回家便把何知寒锁在三楼阁楼里,何知寒即使大叫出声楼下也听不见。

  所以六年级那一年,何知寒经常无故旷课,老师也根本联系不到他的父母,幸好何知寒成绩好,所以老师对他也宽容。

  直到有一次,那时何知寒快要升初中,他无故旷了快一个月的课,班主任负责,尽心尽力地找他的联系人,终于联系到了司皎,得知何知寒在医院。

  何知寒住的是儿童两人病房,另一张床的孩子周围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围了一圈,把何知寒这边的床头柜都放满了水果和零食。

  那次那个男人在家里住了快一个星期,何知寒手边一直是有面包和水的,阁楼里还有个司皎买的冰箱,就为了关何知寒的时候不让他饿死,他死了她就找不到理由问何孝烨要钱了。

  六年级的何知寒懵懵懂懂,他一直知道自己是不被爱的,那次他从柜子里把看到过好几次的老鼠药拿了出来,他其实每次都想吃,跃跃欲试,但又有点害怕。

  说来也巧,那恰好是被关的最后一天,何知寒把那两粒白色的药丸吞了下去,沾过舌尖有一点苦,但很快被他咽下去,何知寒躺好在阁楼的小床上,接着肚子开始剧痛,但是他有点快乐。

  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护士,护士和医生,没有妈妈。

  “吞老鼠药自杀了,他妈带来医院付了钱就立马走了,谁都不要他。”

  何知寒听到护士在门口小声对班主任说。他把头别过去,看睡在另一张床上的小女孩,那小女孩也在看他,对他笑,说:“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何知寒长得像司皎,所以这句话并没有安慰到他。

  飞机飞离地面,慕尼黑的夜晚在何知寒眼底渐渐模糊,护士那句窃窃私语的“谁都不要他”何知寒记了好多年,直到今天他还能回想起那语气和声音。

  谁都不要他。

  所以当何知寒发现似乎有人要他,似乎有人觉得他重要的时候,他无论如何都想抓住,即使这个人最开始并没有把他当一回事,何知寒觉得这好歹是希望。

  可是此刻一切命题倏然回归到六年级的那个深夜,回归到医院里那条人来人往的走廊,回归到那个年轻护士低声的、带着八卦味道的一句“谁都不要他。”

  下飞机的时候到达出口站满了人,此时国内是傍晚,何知寒慢慢走出去,余光里都是拥抱和亲吻,他突然收到一条信息,来自杜念喜,问他:到了没有?

  何知寒眼底迸着冷光,他将手机关机,扔进包的隔层,从那一秒开始,这只手机何知寒就再也没有用过。

第30章

  回学校之后缪教授恰好要去美国交流,何知寒主动申请随行,他还有三个月不到便要去美国交换,这次跟去之后他便不打算回国了。

  何知寒到加州的第二个月H大的其他交换生也来了,包括图漫颐,图漫颐见到何知寒的第一句话就是:“杜念喜好像一直在找你。”

  何知寒转过身帮图漫颐搬行李,语气不经意:“你和他说了?”

  图漫颐帮何知寒开后备箱的门:“没有,我也是刚知道你跟缪教授来了之后就一直没走。今天还要谢谢你来接我们。”

  何知寒说了声没事,有两个物理学院的男生还在把自己的行李往何知寒车上搬,都很感谢何知寒来机场接他们。

  “图女神,何知寒之前和你在一个小组的对吧?”

  肖天宇语气贼贼地说,图漫颐无奈地回头看他:“别乱想。”

  说完图漫颐看了眼何知寒,何知寒没什么表情,专心地开车。

  另外三人在国内就已经租好了房子,他们三人合租,三室一厅,因为本身就认识的加上课程差不多,这样更加方便。

  何知寒则是在帕萨迪纳市区买了套房,离学校不远,开车来回十分钟。

  “你真的不打算和杜念喜联系了吗?”

  晚上何知寒被邀请去图漫颐他们的房子里吃晚餐,他走的时候图漫颐问他,何知寒垂了垂眼,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他说:“没必要。”

  说完电梯恰好到,何知寒进了电梯,按了关门。

  除去语言和气候,现在的一切和自己前十九年的人生没多大区别,还更加自由。

  何知寒刚入校的时候就有人约他,是个白人意大利男孩,头发天生金黄,国外人奔放热情,被何知寒拒绝也没有多伤心,何知寒说英语,他说意大利语,虽然语言不通,但他依然整天缠着何知寒,给他比一根手指:“Once、Once。”

  何知寒总是朝他摇摇头,告诉他安静,不要打扰自己,他现在甚至不知道这个男孩叫什么名字,只是他他来自这个学校的地址学院,现在天天翘课跑来找何知寒,只为一(夜)情。

  又过了两个多月这个男孩终于成功进入何知寒的朋友圈,他叫Kure,21岁,比何知寒大了一岁。

  他先是发现何知寒经常和几个亚洲学生一起去食堂吃饭,然后主动去勾搭了图漫颐肖天宇齐扰三人,得到许可后开始加入他们一起吃饭,何知寒在饭桌上看到他的时候愣了愣,只是也没说什么,安静地坐下吃饭。

  图漫颐虽然外界号称女神,但熟了之后话很多,肖天宇也是,平时都是他们两人讲话,何知寒和齐扰沉默吃饭,现在加入了Kure,虽然他说意大利语,但七七八八跟图漫颐他们牛头不对马嘴也能说上一整个午餐时间。

  这天同项目组的同学们到何知寒家里开home party,Kure跟着来了,他第一次来何知寒家,刚进来就跑到厨房对何知寒打开他的包,从里面拿出个什么东西献宝似地举到何知寒面前,一盒避孕套,何知寒叹了口气,朝他摇头。

  “Why?”

  最近Kure苦练英文,已经可以和何知寒基本对话了,何知寒抬起头看客厅里的几人,高声道:“齐扰,来把Kure弄走。”

  齐扰是个比何知寒还闷的人,但单单无法招架Kure,他似乎有社交障碍,不会拒绝人也不会主动说话,所以机智的Kure每次缠的都是齐扰,比如带他一起吃饭、带他来何知寒家里。

  齐扰站起来走到厨房,面无表情地拉住Kure将他拉去客厅,齐扰比Kure高大半个头,把他拉走轻而易举。

  何知寒在加州的生活就这么平淡而顺利地进行了下去,直到这年的夏天,离和杜念喜分开已经半年,之前听说杜念喜在国内发了疯地找自己,但大约过了两个月便没了下文,这些何知寒都是听图漫颐说的,在国内的时候没有发现图漫颐那么八卦,在这里图漫颐几乎半个月给何知寒提一次杜念喜。直到后来Kure都知道了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最近Kure对何知寒渐渐没有那么热情了,反而开始和齐扰打得火热。

  这天晚上何知寒只穿了件篮球背心就去实验室了,背心是上次去休斯顿看球的时候买的,买的是10号埃里克的球衣,肖天宇在实验室里存了颗篮球,约何知寒他们今天晚上去篮球场打场球。

  何知寒观测结束已经晚上八点多,肖天宇他们已经在篮球场热身,何知寒走过去加入,Kure缠着齐扰不知道在说什么,听说齐扰最近还学了点意大利语。

  其他几个队员也是大学里的人,各色人种都有,Kure一会儿为何知寒加油一会儿为齐扰加油,有个英国男生朝他向下比大拇指,大概是觉得他怎么不给欧洲人加油。

  一场结束何知寒他们队险胜,Kure拿了好几瓶水过来给他们喝,夜里的帕萨迪纳更是闷热,何知寒浑身是汗,头发也沾湿了许多,Kure从包里掏了个发带出来给何知寒,红白相间的发带,何知寒戴上之后好歹额头不那么汗津津了,他很快跑起来准备第二场,刚刚何知寒打的是后卫,现在要盯中场,跑动距离要更大。

  盛夏的夜晚,一整个操场的荷尔蒙。

  几场球打完快十点,一群高个男生浩浩荡荡朝校门口走,何知寒他们几个走在后面,前面是拉丁语英文法语交杂的叽叽喳喳声,Kure也不知道和齐扰在说着什么,齐扰最近意大利语水平进步很大,似乎就只为了Kure学的。

  大部分男生骑着自行车离开,何知寒的车就停在校门口不远处的停车场,准备瞬间送齐扰他们回去,何知寒随身携带一个背包,此刻他低着头从包里找车钥匙,找到后拉上拉链,还没抬起头突然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何知寒。”

  何知寒停在原地,他表情没多大变化,观察仔细的才会发现他的瞳孔似乎颤了下。

  前面的肖天宇和齐扰都停下来看声源,他们看到有个剃着寸头的漂亮男生蹲在校门口的马路牙子上,抬着头看着正走出校门的何知寒。

  那个男生的表情,怎么说呢,很难描述,像认识、又像不认识。

  他们看见何知寒在原地顿了下,然后抬起头看向前面几人:“我的车停在C区。”

  何知寒抬起步子朝前走,仿佛刚刚那一声含着些许黏腻情绪的“何知寒”是大家一起产生了幻听,他走了两步,其他人还在疑惑莫名,蹲在马路边的那个男生又喊了一声:“何知寒。”

  何知寒像是终于听到有人喊他,他回过头,看着蹲在路灯下的人。

  头发染黑了,剃得很短,能隐隐看到青色的头皮,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一双眼睛弧度美好,因为没有了头发的遮挡更显精致灵气,只是眸子里情绪隐绰不明,却牢牢盯着何知寒。

  两人在姜黄色的路灯下对视,边上好几个人围观着,何知寒眨了眨眼,问他:“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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