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丹心 第59章

作者:云起南山 标签: 业界精英 豪门世家 生子 强强 近代现代

  冷晋上嘴刚要啃,结果听到背后传来阮思平的声音:“冷主任,手术报告我得——得——”

  被冷晋用带刃的目光瞪着,阮思平头皮一紧,倒退两步到走廊上,转身逃离这“是非之地”。

  傻×,他自我检讨,提什么手术报告啊,没看人主任正忙着呢!

  吃完饭,冷晋拿起写着电话号码的即时贴,盯着上面那串数字琢磨了一阵,给莫一凡把电话打了过去。

  第一次接到对方的电话,他自己也震惊了好久。电话是打到医院总机再转到病区的,显然对方除了他的姓名年龄和职业,对他一无所知。

  按照莫一凡的说法,是当初与冷宏武之间有份协议,绝不能让冷晋得知自己的存在。而在媒体上得知了冷宏武的死讯后,他才下定决心与自己的亲生儿子联系。

  这是笔交易,他为自己年少时的错误决定向冷晋道歉。他说他从没有一天不想念冷晋,忍了四十年终于等到可以与亲生儿子相认的这天。

  事实上冷晋也并不想责怪对方。他出生时莫一凡才十九岁,还是个大一新生,根本没有抚养孩子的能力。这一切要怪就得怪冷宏武,可造孽之人已经躺进了坟墓里,一切的功过全都烟消云散。

  莫一凡给他发来自己和出生证明原件的照片。他告诉冷晋,这张出生证明是他当初冒着违反协议的风险求医生帮他开的,就为将来有朝一日与冷晋相认时能有份拿的出手的证据。出生证不可能有假,因为那上面的名字是冷晋的曾用名“陈伟”。

  一个烂大街的名字,他被“收养”之前一直叫这个。而将近三十年过去了,现在他听有人喊“陈伟”还会下意识地反应一下是不是在叫自己。

  之前莫一凡提过自己会尽快回国,但由于事情太多行程暂时无法确定,冷晋唯一意外的是他突然招呼都没打一个人就到了。不过能理解,莫说是亲生的,就算是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程毅,冷晋也经常会冒出买张机票奔去伦敦看一眼孩子的念头。

  不管怎么说,冷晋想,自己好歹又多了个亲人。

  电话很快被接起,那边传来莫一凡激动的声音:“阿晋?”

  “啊,是我。”冷晋实在喊不出“爸”来,他还没适应这陌生的关系,“你回来该提前打声招呼,我也好去机场接你。”

  “不用不用,我知道你忙,没通知你就是怕耽误你工作。是我太唐突,跑去医院找你……啊,你是不是刚下手术,有吃饭么?”

  “吃过了。”

  冷晋听到一丝鼻音,自己的眼眶也跟着酸了起来。自从养母去世后,他鲜少收到来自长辈的关怀。冷宏武可不是那种没事给他打个电话问他吃没吃饭、睡得好不好的人,其他亲戚就更甭提了。

  “哦对,我刚才看到何大夫了,他真好看,性格也好,还特别有礼貌……阿晋,我没跟他说咱俩的关系,就说我是你亲戚。”

  “我跟他说了,等过几天,带他和你一起吃顿饭。”

  “他喜欢什么?我给他准备份礼物。”

  “不用麻烦,他什么都不缺。”冷晋笑笑。何羽白就喜欢看手术视频,这玩意莫一凡可没地方弄去。

  “那怎么好意思,好歹也是……”听筒里沉默片刻,传来声无奈的叹息,“不过我这种人没资格在人家面前充长辈,阿晋,你可千万别跟他说我当年是拿了你父亲的钱才……那样的话,我真没脸见他。”

  “放心,我不会说的。”冷晋应道。

  那边期待地问:“你下班有空一起吃饭么?”

  “今天夜班,不过我可以调一下。”

  “别,千万别因为我耽误工作,我这次回来会待一段时间,不急。”

  “你不急着见我?”

  “……怎么不急……都等了四十年了……”那边的鼻音更加明显,“阿晋,我对不起你,第一次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全身都在哆嗦,生怕你不认我……”

  冷晋抬手捏了把鼻子,勉强撑出笑意:“见面说吧,七点我去接你吃饭……呃,你住哪?”

  “兴华路这边的希尔顿。”

  “我到了让前台给你打电话。”

  “好,待会见。”

  “嗯,待会见。”

  挂上电话,冷晋靠到椅背上仰脸呼出口长气。

  挺好,他想,将来跟何羽白的婚礼上,媳妇敬茶的环节不用省了。

  TBC

第73章

  听冷晋问姚新雨晚上能不能换个夜班, 何羽白主动要求替他值班。让姚新雨替班,冷晋还得还人家一个夜班,而自己替的话, 反正都是一家人还不还无所谓。

  他知道, 冷晋是要去见莫一凡。

  “你不是说晚上要回去看衍宇?”冷晋看他东西都收拾好了,这会又拆包往出拿手机充电器什么的。

  “没关系, 一家子人围着他, 我回不回去无所谓。”何羽白压低声音,“你爸他……有没有跟你说,我哪不合他意?”

  冷晋捂住胸口,信誓旦旦地说:“天地良心, 找你还不满意, 那就只能找外星人了。”

  “你真烦。”

  何羽白想敲他, 看看周围同事都在, 手举到一半又放下。他不讨厌油嘴滑舌的冷晋, 可他更喜欢对方正经起来的样子。尤其是全神贯注于工作的时候, 那认真的目光和表情,他盯着看多久都不会觉得厌烦。

  他觉得那样的冷晋很帅气。不过这点小心思绝不能让冷晋知道, 不然又该翘尾巴了。

  “晚上别弄太晚,得空就睡会。”冷晋叮嘱他。

  何羽白抿嘴笑笑:“那得看患者给不给面子,别像你之前似的, 被个装死的折腾一宿。”

  冷晋也跟着笑了起来。何羽白说的这个患者, 上门讨债未果, 心脏病突发被债务人着急忙慌地叫救护车送进急诊。恰逢冷晋夜班, 他一眼就瞧出那哥们是装的——哪有犯了心脏病的还面色红润呼吸均匀、躺在轮床上哈欠连天的?

  心电图全无异常,脑CT也正常得可以,可那哥们就赖在轮床上不起来。冷晋嫌他在观察室里占床位耽误真有病的患者,就安排护士给推走廊上去晾着。等他忙了俩小时从抢救室出来,活生生被那哥们给气笑了。

  这呼噜打的,睡得真香。

  希尔顿酒店所在的位置靠近市中心,赶上下班高峰那条路奇堵无比。冷晋还早出来半个小时,愣是给堵到快八点才到酒店。一进酒店大堂,他就认出了坐在咖啡厅的莫一凡。对方看起来已经等了有段时间了,侍应生正在为他手边的杯子里续红茶。

  莫一凡一直往大门口张望,见冷晋从旋转门里走出来,他激动地站起身,险些撞翻了侍应生手里那精致的茶壶。顾不上跟侍应生致歉,他疾步上前紧紧抱住冷晋,眼泪迅速漫过颤抖着的嘴唇。

  冷晋的身体僵硬了片刻,这陌生的气息和拥抱他一时半会还无法适应。而且大庭广众的,莫一凡那压抑不住的哭声吸引了大量异样的目光,弄得他有些尴尬。

  “不……不好意思……路上堵车……”冷晋迟疑着抬起手,轻抚对方的背部。在路上的时候还有点激动,然而真见了面,他反倒平静了下来。

  就还是,太陌生了。

  “没事,不用在意,只是我还以为……以为你改变主意不来了……”莫一凡摸出纸巾抹去脸上的泪水,目光柔和地望向冷晋的眼睛,颤抖着手抚摸那与自己有七八成相似的面孔,“阿晋……我……我终于……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先坐下。”发现莫一凡全身抖得厉害额头还冒出虚汗,冷晋忙将他扶回刚刚的座位上,并让侍应生给上一杯加糖的牛奶,“你一直空腹喝红茶,低血糖了。”

  喝过牛奶,莫一凡的颤抖渐渐平复。他握住冷晋置于桌面上的手,反反复复地看他,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冷晋与他四目相对,在那被岁月印下痕迹的眼睛里看到了满满的爱意,终是红了眼眶。

  没错,这就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

  接到急救中心的调度指令,大正综合派救护车出诊。几分钟前刚有五个闹事的醉汉被送进来,其他医生都忙着,唯一闲着的就是无法接外伤患者的何羽白,于是由他跟车。

  才九点不到,路上还有点堵。救护车左右穿插一路狂飙到小区门口,何羽白下车后拎着急救箱匆匆跑进楼里。这是一栋老式的红砖楼,有四五十年的历史,从楼门开始的墙上便被贴满了小广告和喷上去的电话号码。没有电梯,患者家在六楼,跑上去对头天夜里被冷晋烙饼一样翻来覆去折腾的何羽白来说,确实是个挑战。

  敲开六零二号室的大门,何羽白气喘吁吁地问:“请问……是……王舒勤家么?”

  开门的男人警惕地朝他身后张望了一眼,做贼似的压低声音:“对,您请进。”

  “等一下……后面……还有我同事。”何羽白进屋后见他要关门赶忙制止,“他拎着担架……走的慢。”

  男人皱了下眉头,又冲从卧室里探出头的孩子瞪了下眼,示意他别掺和大人的事儿。何羽白环顾了一下四周——客厅里的杂物堆得乱七八糟,地板上到处都是暗沉的污渍,踩上去有种粘鞋底的感觉。

  可以说,家不像个家。

  “患者在哪?什么情况?您是他什么人?”何羽白稍稍喘顺了口气。

  “我是他丈夫。”男人沉声道。

  这时拎着担架的同事也进屋了,丈夫赶忙把门关上,那谨小慎微的模样就好像屋里有什么天大的秘密怕被人知道一样。然后他把何羽白带到卫生间门口,拉开门。

  何羽白眉头微皱——这卫生间也脏得可以,看上去有年头没打扫过了,马桶和洗手池上的白瓷都被侵蚀成了黄色。患者就蜷缩在脏兮兮的地上,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何羽白赶忙上前蹲下身,扣住患者的颈侧。

  还好,有微弱的脉搏。

  “他以前有什么病?”

  何羽白戴上手套,边问边查体。患者体态消瘦呼吸微弱,面色暗黄腹部柔软,触诊未见明显异常。

  “就……身体一直不太好……”丈夫支吾着,“也没……没什么大毛病……”

  “晚上吃的什么?昏倒之前有没有说哪不舒服?”

  “喝了点鱼肉粥……没听他说……不舒服……”

  翻开患者的眼皮,何羽白注意到对方的瞳孔明显缩小。他立刻抬起头,四下张望了一阵,同时余光注意到那位丈夫的表情变得愈加局促不安。

  根据患者瞳孔和身体状态,以及丈夫吞吞吐吐的态度,他判断患者极有可能是因吸毒过量导致的神经中枢抑制而产生昏厥。但周围没有发现针筒,于是他撸起患者的袖管,也没看到针眼。

  “他是否有药物滥用史?”何羽白提问时尽可能保全对方的颜面。

  丈夫一个劲儿地摇头,这倒是在何羽白的意料之中。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也有可能是怕他们报警。

  何羽白无奈地劝道:“先生,我们得救他的命,请您务必如实告知。”

  “没有没有,真没有,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男人还在嘴硬。

  越过对方的肩膀,何羽白与同事交换过目光。同事开始装作很随意地到处查看,试图找到患者吸毒的证据。

  很快,他冲何羽白摇摇头。

  何羽白稍稍咬住嘴唇,突然他发现患者脚上的袜子穿得不大对劲——右脚的袜跟穿到脚面上了。见他要去揪那只袜子,患者的丈夫立刻冲过来试图阻止,但被担架员给一把拽住。

  检查后不出所料,患者的脚趾缝中有新鲜和陈旧的针孔。何羽白推测对方的大腿内侧的静脉处应该也有针孔,这些地方很隐秘,夏天不易被人发现。他埋怨地看了眼那位满面愁容、一个劲求他们“别报警,孩子还小”的丈夫,从急救箱里取出支纳洛酮,敲开安瓿瓶用针筒抽取后为患者注射。

  患者很快便苏醒过来,眼神涣散地望着眼前的白大褂,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何羽白低头轻劝道:“孩子还小,为他着想的话,以后别再碰那些东西了。”

  患者紧紧闭上眼,侧过头,泪水无声地滑落。

  人没事了,不管是患者和家属都拒绝去医院,倒是结清了出诊费用。何羽白留下医嘱,看了眼那个怯生生扒着门缝瞧他们的孩子,叹息着离开。

  顺着楼梯往下走,刚走了两层,何羽白突然感觉到一阵眩晕,下意识地去抓扶手却捞了个空。要不是担架员眼疾手快拽了他一把,这会儿得滚到楼梯下面去。

  “没事儿吧,何大夫?”担架员关切地问。

  “没……没事儿。”

  何羽白闭眼忍过这阵晕。想必是最近太累了,外加刚一口气爬六楼,体力消耗过猛。救人时是顾不上,现在放松下来他才注意到腿还在抖。

  等明天得跟冷主任谈谈,他想。不能再夜夜笙歌了,身体真受不了。

  与此同时,冷晋正在和莫一凡坐在海边的堤坝上,每人手里捧着碗热气腾腾的关东煮。卖关东煮的大爷就在离他们不远的步行道边招呼生意,虽然天气很冷,但来海边牵手闲逛谈恋爱的小年轻还真不少,使得生意相当红火。

  冷晋问莫一凡想吃什么,莫一凡就让他把车开到这里来了。

  “以前我常常陪你父亲来这里,”莫一凡指着不远处的一块礁石,现在正在涨潮,礁石在海浪中忽隐忽现,“我们就坐在那,喝啤酒,吃烤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