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播们 第58章

手机是公放的，所以这一首《沙场饮酒恨太醉》的歌声，就这样飘进了众人的耳中。

啊，当年不知道韩麦是个文化人的时候，李一笑只觉得这个歌词真是尴尬，现在，他知道了韩麦是个伯克利音乐学院毕业的海归高材生，这个歌词就不仅仅是尴尬了。

是尴尬到天际。

伯克利听了想开除这位校友。

“韩大哥，你做什么呢？”李一笑惊讶地看到韩麦蹲在椅子下用手猛戳地板。

“别拦着我了，挖个地洞。”韩麦闷闷地说道。

李师师在一旁咯咯地笑个不停，好像这辈都没见过这么好玩的事情。

喊麦喊完了，韩麦的父母默默地看着手机里那个打扮得像是刚被放出来的劳改犯的儿子，他的审美在这里仿佛走上了歧路，发型奇葩，胡子拉渣，胸口还挂着条拼哆哆八块八包邮的大金链，看起来就是个社会青年。

我们的教育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啊——韩麦父母的脸上是这样写着的。

最后还是韩麦自己打破了沉默：“爸妈，你们说点什么吧，说什么都行，我接受，我反省，我忏悔。就算你们现在表示反对我的职业，我也能理解。”

陈琴琴忧伤地看着儿子，轻轻地叹了口气：“哎，我没想到你，你退步到这个地步。”

“啊？”韩麦没反应过来。

陈琴琴捂住嘴，悲痛地说道：“你写的歌，竟然退步到这个地步！旋律什么的我姑且不论，你写得的歌词，空洞无味，根本是为喊而喊。你的受众是谁？你有为他们唱歌吗？这种歌曲，我不承认这是音乐！这充其量不过是听起来有旋律的噪音！”

“阿姨很严厉啊。”夏甜雨小声对李一笑说。

李一笑心有戚戚然：“音乐家的操守吧。”

“韩麦，我和你爸爸不在乎你写什么歌，也不在乎你为谁写歌，阳春白雪也好，下里巴人也好，音乐都有它存在的意义。可是从你的喊麦里，我听不出你真正的情感，你想为谁唱歌，想为谁发出声音，你没有在你的音乐里告诉我，你只是敷衍地唱了一首歌，还不如你三岁的时候唱着歌说你想要买个玩具时真诚。”陈琴琴脸上再没有一丝笑容。

韩麦也是一样，这一刻，他像是考试不及格的学生，在老师面前抬不起头来。

韩麦的父亲韩城也开口道：“我大致猜得到，你的音乐的受众是更底层的群体。可受众层次并不决定音乐是否伟大，黑人说唱的RAP一样是美国青少年的潮流，一样有它独特的魅力。这种魅力，我在你的音乐里感受不到。”

韩麦沉默了，长久地沉默。

“你了解听你的歌的那些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吗？”陈琴琴问道。

韩麦摇了摇头。

陈琴琴和韩城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了然。

“那就去了解他们吧。去打工，去和他们交朋友，去感受他们的生活，倾听他们的心声，他们和你一样为了生活烦恼，一样会有喜怒哀乐，只是那是你不知道的生活。”陈琴琴说着，歪头看着丈夫韩城，“你爸爸年轻的时候，为了做社会调查，在毒贩那里卧底，接触了大量的边缘群体。也正是那段经历让他写完了毕业论文。”

韩城干咳了几声：“要不是那篇论文，我现在都博士毕业不了。”

陈琴琴温柔地看着他，笑得像个十八岁的姑娘。

韩麦豁然开朗。

长久以来蒙在他眼前的那一层迷雾，忽然间被拨开了，他突然看清了前方那条道路。

“你喜欢做一个喊麦主播吗？”陈琴琴问道。

韩麦点了点头。

“为什么呢？”陈琴琴又问。

“因为……他们喜欢我。我的粉丝们，都是我的兄弟，他们会像对待兄弟一样对待我。他们大多赚不了很多钱，还是努力给我送礼物，跟我诉说生活的点滴，因为他们觉得……我是他们的大哥。我作为一个大哥，应该将小弟往好的方向引导，就像小时候你们引导我一样。我有义务，去帮助他们，指引他们，不要让他们走入歧途，也要带给他们更好的音乐享受。我应该……唱出他们心里的声音！”随着他的陈述，韩麦眼前的道路越来越清晰，他已经看见了走在那条道路上的人，那些平凡而不平凡的人，过着平凡而不平凡的生活。

那是他从前不知道的生活。

“去试试吧，了解那些喜欢你的人，我相信你会唱出他们心里的那首歌。”陈琴琴微笑着，鼓励道。

韩麦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燃烧着信念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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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徘徊在餐厅外挨饿受冻的金锋：他们到底什么时候结束？

算了，再开一局吃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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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和韩麦父母的会面结束了，在把父母送到酒店后，韩麦瘫软在别墅客厅的沙发上，幽幽地说：“这是我这辈子过得最累的一个生日。”

但也是他过得最有价值的一个生日。

李一笑安慰他：“好歹叔叔阿姨还是认可你了。”

“没有，我爸妈的意思是，我得至少写出一首他们满意的喊麦歌曲，他们才会认可我。现在他们还在观望。”韩麦说。

“那你想怎么做？”李一笑问道。

韩麦在沙发上葛优瘫了一阵，最后直起身说道：“我决定了，我要去打工！”

夏甜雨一口热水喷了出来：“打工？你要去流水线组装手机吗？我跟你说，那个很无聊的！”

大妹子，你又暴露了！

“不是不是，我没打算干那个，我想去酒吧端端盘子，或者去送送外卖，总之做一些我以前没做过的事情。”韩麦说着，突然兴奋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对哦，我早该这么做了！我妈说的没错，我一点都不了解我的粉丝，他们在做什么，我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我也一知半解，他们想要听什么，我全靠瞎编。这样下去我迟早是会被淘汰的！我应该去更加了解他们！这样吧，我晚上去酒吧打工，白天送外卖……”

“我有一个问题，你还记得自己是个主播吗？”李一笑举手问道，“这样你什么时候直播啊？”

韩麦一想，这样也是啊，他晚上固定时间都要直播的，如果没日没夜地打工，他怎么维持直播时长呢？

“这样吧，我建议你每周休息的那天晚上去酒吧打工，白天你可以送外卖。我以前送过外卖，非常擅长，我可以传授给你一个金牌外卖员的全部技巧！当年台风天的时候，我划着皮划艇去送外卖还上过当地新闻呢！”李一笑得意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