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往而深 第27章
作者:万川之月
说起擅长的领域,叶祺很快退回童心未泯的状态,语调简直有点恬不知耻的得意洋洋:“是啊,就是一点遮掩都没有的情绪涌动。命运表达的就是愤怒,月光表达的就是荡漾,只要你听到了,这些曲子自己也百口莫辩。”
陈扬正在敲键盘的手不由一软:“你说什么?!荡漾?!”
那真的是很珍贵的顽皮神情,带着点古灵精怪的味道洋溢在他脸上,还要特意做出严肃状来:“对,就是荡漾。”
两人定定对视片刻,各自转到一边去笑,肆无忌惮地笑。各怀鬼胎。
因为昨天叶祺放了话会带琴谱过来随他们点,今天店里的人特别多,居然还有白领抽空从商务楼里跑过来的,嘉玥既惊讶且无语,默默在水池边洗杯子。
店主小姐靠过来的时候,她笑吟吟抬头瞪了她一眼:“就知道来了个没见过的人,你肯定要来问我要八卦。”
“你别说,我还就真不明白了,这随便哪个都比你们家林同学有气场,你怎么就看上了……”店主小姐亲手挑选了店里的每一件家具,每一个杯子,从嘉玥手里接过一个骨瓷小碟就迎着光开始自恋了。
“我觉得他最适合我,不像叶祺陈扬他们那么复杂。”
店主小姐喜上眉梢:“哦?他叫陈扬?”
这么点声音已经足够让陈扬发觉,被谈论的那人转过头来很有风度地笑了笑,倒让店主小姐不好意思了。
那厢叶祺却在盯着自己的玻璃杯垫狂看,那叫一个笑容款款柔情似水。嘉玥路过的时候推了他一把:“你疯了?”
叶祺抬起头,纯白无害,坦然答:“杯垫很漂亮。”
嗯,不仅漂亮,而且角度绝佳,把陈扬的每一个表情都映得清清楚楚。
只有上天给你这个特殊的人,你才能领会什么叫“今朝有你今朝醉”。
因为你,我只贪恋此时此刻。
陈扬又打算回去了。
肯定不是回伦敦,他预谋着回南京去了,只不过心有不甘,连陈飞都不想通知。
叶祺一刻也没忘记过人家陈飞哥哥特意跑到上海来找他的,嗯,深情厚谊,事先准备了一大堆说辞,企图说服陈扬。而实际上事情远没有他想象得那么复杂,只是比他想象得诡异太多。
考完后宣传部拉着叶祺审稿子改稿子,学生会扯着陈扬收拾半年的烂摊子,谁也走不了。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刻,叶祺敲开了陈扬的房门,看见地板中央放着一个打开的旅行箱,却没收拾任何东西。
“陈飞来找过我,让我劝你回家过年。”小心翼翼窥视着陈扬的神情,飞快地说完这句话,好像说慢了会死人。
陈扬眼睛都不抬,继续给钢笔打墨水:“嗯。”
叶祺咽了下口水,不受控制地又开始描绘这人站立的姿态和侧影,猫爪挠心:“我也觉得你应该回去过年。”
“嗯。”沉和安宁,几乎蕴了笑意。
他怎么了?他被荡漾版叶祺附身了?这腔调已经不再是纵容,这是宠溺。
就在叶祺的心思很危险地向不怎么积极向上的方向发展的时候,陈扬转过身来问:“但我不想在家待那么久,明天寝室关门赶人,你有地方让我年前先住十天么。”
叶祺愣了一下,笑了:“我家除了我就没别的人了。”
纵使动机不见得多纯洁,陈扬真听到了这话心里还是咯噔一下,平静地问:“方便么。”
叶祺果断不给他反悔的机会,一闪已经到了门口:“赶紧收拾,明天上午跟我一起走。”
柜子里的衣服整理起来实在太方便,本来也叠得四四方方,直接往箱子里一挪就结了。最多十二个小时后就将搬进叶祺家这一事实,就像丰美多汁的一只水蜜桃,暗夜里还炫耀着它的诱惑力。在陈扬的认知里,此事新鲜的程度不亚于母猪上树、狗拿耗子,反正他也没跟别人同居过,他不知道同居是怎么一回事。
多亏他不知道。
传说鸭毛和狗血是一对好兄弟,这俩人要在一起住十天已经很鸭毛,狗血事件自然纷至沓来。叶祺一到家就要开空调,不料太久没清洗过的系统很快洋溢出令人崩溃的酸味,两人只好躲到叶祺房间去。好歹是一直有人住的地方,上个夏天拆下来彻底洗过一遍。
书,一天一地的书,触目惊心全是书。
陈扬回想了一下自家连弄本海子诗集翻翻都白眼相向的家庭环境,沉默了,拉开书柜随手抽了一本就坐在床边开始看。
电光火石间,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划过叶祺飘飘然的脑海:也许……难道……赶忙窜到客房和主卧测试了一下,果然,都是酸味。两年没洗的空调啊,都快等同于沙林毒气发生器了。
于是他微红着一张脸推门回来,抱着肩站在门口,望着陈扬:“其他房间空调都像客厅似的,你晚上……”
陈扬已经自来熟到靠在一堆棉被里,抱枕都在背后塞好,比主人还安稳:“哦,睡你这儿挺好,也替你省点电费。”
我靠,你是挺好,我好不了了。
叶祺神色古怪地僵硬了几秒,转身走人了。这心理准备真要提前做好,否则天知道夜里会有什么禽兽行径。
北京时间二十三点,叶祺把怀里的笔记本关机合上,侧过头感慨:“您总算看完了。”
这也是本事,能安安静静躺在别人的床上把一本《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看完了,还意犹未尽地给你来一句“果然第二遍看感觉会不一样”。
陈扬看他很无语的样子把温度设定好,手指搭上壁灯的开关:“睡了?”
那眼波真叫一个温柔,恰如几个小时前的夕阳全打散了融在里面,无声沉醉。
叶祺心头轰然烧起火来,转而脸色一沉,卷了被子就倒下去:“关灯关灯!”
这事儿上陈扬确实懵懂了点,最多也就一知半解为什么叶祺忽然发脾气。不过接下来的杯具用现实凶狠地教育了他。
叶祺靠墙睡,由于小心脏健康状况欠佳,只能往右侧躺。陈扬一动不动了一会儿,向左转过头来,完全是呼吸相闻的情形:“你怎么了?”
哦,陈扬你个祸害,为什么这个时候声音格外低回沙哑呢。老子……不是柳下惠……
于是毫无疑问地,叶祺的气息愈发紊乱起来,在硬撑了三分钟之后,怒气冲天地跳下床去造访洗手间了。
陈扬的脑子仿佛生了锈,齿轮缓慢地转动,最后才严丝合缝:他起了色心。这二十年根深蒂固的观念一时半会儿真转不过来,他陈扬是个平头整脸的男人,不是什么妖娆艳丽的姑娘,为什么,凭什么,他就……
床头灯重新亮起来,陈扬愣愣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滚烫。他在这个诡异至极的时候想起了于娉婷,和她那个本该温软却最终恶心了的吻,骤然明白了些什么,彻底无措了。
他翻身坐起,因为不熟悉地形踢到了椅子,叶祺远远地隔着好几道门嚎叫:“你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