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往而深 第44章
作者:万川之月
叶祺此时深感陈扬是一只神奇生物,转眼就从深情款款变回了惜字如金,速度比翻书快多了。他刚想对人家露出一些歉然的意思来,忽听得一句差点雷焦了他的话:“嗯,习惯了就好了。”
什么?!骨折是能习惯了的事吗?这人……这人……这还是人么。
陈扬倒是安之若素,向叶祺介绍道:“阮元和,我大一的室友。”
这下叶祺觉得正常了,阮元和,传说中的陈扬三友之一,必定不是什么正常人,否则也不会让陈扬承认他是朋友。
互相认识过了,阮元和点点头就准备走人。这回连陈扬都有点无语,一把把人抓回来留好了手机号,总算没再次“失散在人海”。
元和兄认为自己想不起来留手机号很正常,陈扬想起来了也很正常,于是报完一串数字面色如常地走了。叶祺一寸一寸回过头去目送了此人很久,最终还是迎风流泪了……
陈扬存好号码发了短信过去,猛地想起刚才说了一半的话,边走边问:“为什么不听我说下去?”
“回去再说。”
又是深夜。人就是这么个人,翻来覆去从各个方面中文英文地介绍自己、介绍那套针对学生会和学校学生工作发展现状而提出的施政方案能有多大新意呢,全部文辞方面的东西都在叶祺眼底下过了一遍,剩下的就是他陈扬熟读成诵,最后调整语音语调、台风举止的后期工作了。忙得差不多了,陈扬一抬头,对面那个住宅区连灯光都不剩几盏了,回头看看叶祺,不出所料还在等他。
收拾好资料,一转身就坐上了床沿,陈扬把他从电脑屏幕边拉开,顺手搭上了他的脉门。叶祺下意识抽手,没抽掉只好开始赔笑脸:“它一直就这样,今天……咳咳,今天好像是特别不好,但我没觉得什么,真的。”
陈扬没说什么,心里清楚要不是为了自己,叶祺这么多天根本不至于累成这样。忌烟忌酒简单,让他不熬夜确实不太可能做得到。说是关心他关心他,但临了还不是仗着他喜欢自己来占用他的睡眠时间么,陈扬愧疚地揉揉他的脑袋,主动问:“既然晚了,要不要……”
叶祺撑着头凝视了他几秒,全身放松往床上一躺:“要啊,为什么不要。但是我累了,我不想动。”
陈扬愣了一下,抬起右手就卡住了该妖孽的脖子:“我还没拆石膏呢,你什么意思啊!”
纸老虎,掐着人家的脖子半点力气都不用,还嚣张什么……叶祺拉着他的手移到自己唇边,舌头舔上了掌心粗糙的纹路,音调已经低下去:“你用手好了,反正我人在这儿,随你怎么弄就是了……”
除非实在压不住火,这两人一般不敢在寝室里荡漾,这一周忍下来就很难经得起撩拨了。陈扬让叶祺坐在自己怀里,拉开拉链把手探进去,没动几下就在顶端触到了粘腻,一时兴起便滑到底下用指腹掐住了揉他:“你到底存了多少?”
怀中人受不了这么实际的调情,反手也去拨弄他:“你说呢,你不也一样么。”
渐渐地,叶祺发觉这是一场不怎么公平的游戏。陈扬在他腿间为所欲为,他碍着陈扬身上有伤却不敢妄动,于是索性去用最快的方式,在最敏感的头上拿指尖掐进去了一点点。
陈扬这一受刺激,前面下手陡然快了几倍,狂乐似乎是同一时刻来临的,然后陈扬扳过叶祺的脸用力吻下去,手上就着刚才的润滑卷土重来,没多久叶祺的喘息又急促起来……
前面被逼得紧了,他整个人都下意识往后缩,于是原本就拥在一处的两个人贴得更紧。陈扬感受着他乖顺的、全凭自己控制的颤抖,很是怜惜地亲了一下他的耳朵,随即兴致盎然地把舌尖送了进去。
意乱情迷的当口,叶祺觉得身体的反应一丝一毫都落入陈扬眼里,随后他用最刁钻的方式顺应他的需求,最后连无力的腿都被他绞紧了拉开到最大。于是自我的意识被远远地放逐。此刻我是你的,你想怎么样……就尽管怎么样吧。
后来陈扬贴在他耳边说了很多很多话,包括黄昏的大街上没说完的和从来没想到过会说出口的。
“我只对你有兴趣,别人都看着你波澜不惊,我只想拥有你最真实的一面,比如现在……”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早一点承认,也许你就不会那么不把自己当回事……”
“我喜欢你……”
居然只用手也能做成这样,叶祺连心底都颤起来的时候不由感到万分神奇。他仰脸与陈扬极其眷恋地亲吻,什么也不愿多想了。
竞选的事足足准备了两个多月,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真到了最后几天还是紧锣密鼓地折腾。陈扬拆了石膏之后叶祺没什么足以掩人耳目的理由能一直陪着他,而且骨子里也实在不喜欢争名逐利的所谓“盛宴”,看他认真起来也就随他去了。
从暮春到深秋,一晃神两个人已经在一起半年了。陈扬眼里的叶祺实在有太多种面目,体贴起来万分周到,一转眼赖在床上又像个小孩子,还有挑衅的时候、打着玩儿的时候、忧郁的时候、安静的时候……曾经的陈扬奔走在自我实现的道路上,连自己那颗心是冷是暖都无暇顾及,如今遇上这么一个人才觉得天地一家春,生活也可以动人心弦。
甚至有时忙到了厌倦不堪,想想一墙之隔那间寝室里的人,不知不觉都会松快不少。多年之后怀想这段日子,总会觉得人生神采飞扬的极致亦不过如此,年少气盛,尚不知前路荆棘丛生。
BigDay在各种焦灼的期盼和不期盼中,还是到来了。陈扬破天荒地逃掉了半天课,却怎么也找不到叶祺的人影,只好悻悻地一个人回寝室去换正装。短信不回,电话不接,问谁都说一早从寝室出去就没见过了,陈扬眼见着夕阳在教学楼和办公楼之间的空隙处轰然沉坠,无奈之下卡着时间冲进了图书馆大楼顶层的礼堂。
与此同时,叶祺不知从学校的哪个角落冒出来,把静音状态的手机拿出来瞥了一眼,总算看到时钟已经划过了五点半,基本可以判定陈扬在竞选开始前找到他的可能性为零了。至于那些内容大同小异的短信和成打的未接来电,统统被叶祺一个挂机键按没了。
向晚寂寂,光影随着太阳的隐没而徐徐变幻,叶祺站在图书馆大楼下面沉默地仰望这栋四四方方的建筑,终究放不下里面那个可能正在指点江山的人,一步一步还是上楼去了。
也就在不远的地方,礼堂里的陈扬挂上了库存的笑容。恰到好处的锋芒和一点点礼貌的疏远融汇于同一张面具,戴上去可谓再顺遂不过。皇太子的竞选演讲和理念展示自然用来压轴,前面的部长和副部们一个个粉墨登台,鱼贯而上,陈扬看着却一概平平。相比之下,他还是更欣赏叶祺的台风,春风化雨,平实利落。只要那小子愿意,他可以是所有人的五月阳春,但一转身的真实却令人心痛如绞。
陈扬在一片掌声中走上台去的时候,忽然有了一个勾出深深倦怠的念头:叶祺不在,他再熠熠生辉又有什么意义呢。归根结底,他也只想要那一个人的眼里映出自己的耀眼风华。
所有的流程都很顺利,下面的王援随着全场人一起鼓掌,暗自觉着自己欠了不是一点半点的火候。在他的威逼下,叶祺花在替他改稿子上的时间其实是多于陈扬那边的,但气场这种东西真的不是几句话的措辞能改变。正装、聚光灯和礼堂,走进这里就等于走进陈扬的王国,他都不需要如何认真,你就已经一败涂地。
那不是傲然,他也有忐忑;那不是志在必得,他也会患得患失……但所谓王者风范,从来就是眼里一道与众不同的光而已。而陈扬,陈扬是能让人输得心服口服的人。
最后一张合影的闪光灯亮过,陈扬转过身跟每一位评委老师握手,然后笑着告辞:“辅办的门我还没有关,手头还有……”
老师们不约而同都给他开绿灯放行,毕竟这一届一届的主席团如流水一般,难得出一个能干又讨喜的主席大家工作上都得心应手不少。互惠互利,一点小小的特权真算不了什么。
礼堂外有很长一段大理石地面,一天两遍清水擦得光可鉴人,陈扬走了没多远就开始扯领带脱西装,经过垃圾桶顺手把撕过几道的演讲稿也丢了进去。
是的,这实在太不理智。随便哪个老师或者同僚看见了都足以损伤他一贯的形象,但陈扬不在乎。这一刻他忽然想起叶祺对待这些的态度,管它是多么金光灿灿的荣耀,叶祺漫不经心拿到了手转身就扔掉,他是真的不在乎。
我知道你不在乎,可你就不能直说么。为什么临到了今天你才一声不吭地销声匿迹?!
陈扬走的不是大厅正中螺旋楼梯的方向,而是习惯性地往侧面的出口走。那扇门一直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锁,大一的时候他无意中发现了它其实没锁死之后就开始从那儿进出:他极好静,一两分钟上下楼梯的安静也值得他绕一点路。
人到了门边,烦躁至极的陈扬抬脚就踢了上去。哐得一声响完了他才发现这扇门没有打在墙上,而是停在了门轴范围大约一半的地方。
居然有人坐在小楼梯门后的地上。
一把火从心头烧起来,烧到了眼眶里激起明晰的疼痛,不过陈扬已经不受控制了,闪身到了门后甩手就把门关了,努力地深呼吸控制情绪。那分明是他最希望在三个小时前就看到的身影。
地上那人倒很平静,正是那种令陈扬始料未及又深恶痛绝的寻常版平静。叶祺说:“你来了。”
刚才还在聚光灯下得体微笑的眼睛并没有那么快适应楼梯里的黑暗,陈扬用力闭了一会儿眼,不经大脑过滤的话脱口而出:“你都到了这儿了还不进去?你就这么不屑于看着我?”
叶祺的呼吸声明显地顿了顿,然后他低低地道歉:“对不起。”
“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么。”
叶祺一言不发。
越是这个样子陈扬心里就越没底,无名火窜得他自己都觉得无力,一气之下随手推了叶祺一下:“你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