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香 第28章

作者:冉尔 标签: 豪门世家 生子 近代现代

  “您说,这叫人干的事儿吗?”

  傅家的名声,方伊池有所耳闻,据说是顶有钱的大户人家,不过傅家这一代只有女儿,所以他并没有在饭店遇上过傅家人。

  但是傅家和贺家这段渊源,他还是头一回听说,所以格外感兴趣。

  刚巧,万福正想方设法把胡诌的姻缘从六爷脑袋上扯走,见方伊池欲言又止,立时主动讲下去:“小爷,您评评理,咱们四爷虽然腿脚不方便,那也是上战场落下的病根儿。这叫什么?这叫光荣!”

  “他们傅家是倒腾洋白面起的家,说得不好听点,祖上就是街上成天扯着喉咙吆喝的小贩,如今生意做大了,竟也敢拂我们贺家的脸面。得亏六爷瞧不上他们家的闺女儿,老爷子也懒得跟他们掰扯,要不然啊,他们早就在四九城待不下去了!”

  方伊池听得唏嘘不已:“我瞧四爷的腿像是能好的。”

  “可不是吗?协和医院的医生也这么说,就是耗时间,还得等厉害的大夫从上海回来做手术,不过据说啊,只要是开了刀,保准跟以前一样,连蹦带跳。”

  他俩说着话,已然走到了门前,方伊池早把自己不受待见的事儿抛在了脑后,笑吟吟地瞧贺家的牌匾,那上面的破布绸缎早就让贺作舟让人给铰了,还整个儿刷了新漆,瞧着颇有气势。

  他叹了口气:“等四爷腿好了,那傅家怕是要后悔的。”

  “不能够。”万福小声说,“四爷腿能好的消息没透露出去,他们都以为咱们四爷一辈子都是瘸子呢!”

  方伊池闻言,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真的?”

  “可不嘛。”万福开了车门,请他进去,“您上哪儿啊?”

  “平安饭店。”他想找阿清。

  万福一点也不多话,提醒了句“您坐好”,就专心致志地开起了车。

  贺家门前的马路上没什么行人,铺子也不多,清净得很,汽车一下就驶到了马路口,旁边的胡同里拐出来一辆人力三轮车,拉车的板儿爷和车上坐着的中年贵妇说说笑笑,眨眼间就从车边上晃过去了。

  万福一拍脑袋:“忘了跟您说,咱老爷子前几年刚纳了一房妾,就刚刚过去那个。因着咱们贺家没有女主人,所以平日里四爷和六爷都管她叫‘小娘’。”

  贺家大院里的弯弯绕绕万福说了半天,方伊池都有些怵了,他巴不得六爷现在就回来,好直接带他回北厢房,可又觉得自己在家事上给六爷添麻烦,实在不妥,只得硬忍着,一直忍到车停在平安饭店门前,才白着脸往里跑。

  饭店的经理眼睛尖,瞧见贺六爷的车,就知道方伊池这个祖宗回来了,连忙跑上来迎:“太阳打哪边出来了,您怎么有空回来?”

  方伊池没心思和经理虚与委蛇,直截了当地问:“阿清呢?”

  经理连声答:“昨日喝醉了酒,还在后头歇着呢。”

  他抿唇点头,揣着手往后院走。

  被留在大堂内的饭店经理不禁暗自嘀咕:不得了啊,在六爷身边浸淫了几天,心气儿都不一样了。

  而方伊池跑到后院,沿着熟悉的小路直奔阿清休息的厢房,到了也等不及敲门,一股脑撞了进去。

  趴在镜前点痣的阿清手一抖,眼尾飞起一片狼狈的红霞:“呸,该打,我都画了五六遍了!”

  方伊池喘着气坐在床边,见了阿清,心情松快不少,也乐得开玩笑:“得,我马上洗手给您画!”

  “那可不敢。”阿清转过身来,仔仔细细地打量他的神情,“您现在是贺六爷的太太,我哪儿能使唤?”

  “得了吧。”方伊池顺过了气,走到梳妆镜前,接过笔,轻轻扶着阿清的下巴屏息凝神,继而手腕飞速一抖,一抹红蕊立刻落在了阿清的眼尾。

  “还好没手生。”方伊池见阿清满意,松了一口气,“你是不知道,前些日子我给自己画,竟然画歪了。”

  “六爷许你在家折腾胭脂水粉?”

  “嗯,他买了许多给我。”方伊池扶住阿清的肩,透过铜镜打量他的容颜,“阿清,我有些想不明白。”

  “什么?”

  “六爷说稀罕我,”方伊池说得敞亮,脸色微红,却不扭捏,“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稀罕我。”

  阿清低着头摆弄紧扣着的胭脂盒子,打算把蘸了红颜料的笔塞回去,想也没想就道:“稀罕就是稀罕,哪有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喜欢吃稻香村的糕饼,为什么喜欢买冬天街上卖的地瓜?”啪嗒一声响,阿清终是把盒子打开了,圆形的盖子里侧泛起昏黄的光,映亮了方伊池微皱的眉,倒像是提前到来的晚霞。

  “你说得出个所以然来吗?”阿清晓得方伊池的出身,两人认识这么久,自然也知道他对情爱懵懵懂懂,“肯定说不出来。”

  “……没人说得出来。要我看啊,这就是天生的,老天爷定的,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日后或许能改,可是缘分天定,是你的就是你的,别胡思乱想。”

  方伊池心里豁然开朗,又有些难堪:“我没胡思乱想。”

  “你就跟我扯吧。”阿清单手托着下巴,懒洋洋地倚在桌前,“你现在可是北平城里人尽皆知的凤凰了,想踩着你往六爷身边爬的人多的是,担心是正常的。”

  方伊池也倚在了桌旁,小脸被毛茸茸的领子一衬,平添几分稚嫩,尤其是他没化妆,那真是要多纯有多纯:“倒不是往他身上爬,就是有些原本就有的……”

  “打住,你给我打住。”阿清吓了一跳,“六爷身边有人?”

  “没,”方伊池明白阿清是误会了,着急忙慌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六爷身边没旁的人,但是他家里还有给他预备着的通房丫头,外头还有没订下来的亲。”

  被误会的是六爷,方伊池却是比自己被误会了还气恼。

  阿清轻轻“啧”了一声,偏头望着他笑:“那你准备怎么着啊?”

  方伊池原本想让阿清帮着拿主意,谁承想,皮球最后还是被踢了回来,他只好垂下眼帘,实话实说:“旁的事别人再怎么唠叨,我都不在乎,就看六爷的意思。他不要,我不会多问,他若是要……我走便是。”

  “话是这么说。”阿清抬手揉方伊池的脑袋,继而恨铁不成钢地嘀咕,“你就是这样的人,换了我,甭管六爷要不要,定是要闹得鸡犬不宁,让上杆子往上凑的家伙全部知难而退。”

  方伊池不是这样的性子,如今却莫名地有些跃跃欲试:“如何闹?”

  “简单啊……”阿清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就说你能生,肚子被六爷搞大了呗。”

  作者有话说:贺老六蹦起来了:肚子搞大?!这个可以有!!! 明天六爷就杀回来啦,他会收获一只什么样的小凤凰呢。

第三十五章 洋装

  方伊池被吓得平白无故一颠儿,差点跌坐在床上,继而与阿清对视片刻,两个人同时笑起来。

  “你要死啊!”方伊池伸手拍阿清的膝盖,“这哪里是闹,是给人家六爷添堵呢!”

  阿清也跟着笑得直不起腰:“哎呀,我这不是帮你想辙吗?”

  “忒损!”

  “损是损了一点。”阿清拍着胸口顺气,不服气地反驳,“但你说,这是不是最好的法子?就算你不能生,也堵不住旁人的嘴,到时候外头吵得乱七八糟,六爷能耐再大,又能怎样?”

  阿清说完,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福至心灵,猛地站起来:“你不会真的能生吧?”

  嫁进大户人家的能生的男人没一个有好下场,阿清知道,方伊池也知道。

  方伊池没想瞒着阿清,羞涩地点头:“能的。”

  阿清一时无话,揪着衣袖愣愣地盯着他瞧,似有千言万语,但终究只能叹息。

  “你……不要告诉旁人。”方伊池原本就没有隐瞒的打算,此刻也不是很紧张,随口道,“我和六爷也是才晓得的。”

  言下之意,两个人已经有了肌肤之实。

  “你准备怎么办?”阿清沉默片刻,由着他胡闹,自个儿板着脸走到窗边把窗户掩实,心里不大痛快,“你说说看,你这是什么命!”

  “原先有个吸血虫一样的妹妹要照顾,好人家的小子硬是穿旗袍在饭店里当服务生。后来好不容易遇上六爷,我盼着你能过几天安生日子,结果又是个能生的!”

  “我可不想下次再听见你的消息,是说你死在贺家了。”阿清说完,觉得不吉利,连呸了好几声,可又实在是气恼,噔噔噔走过去揪他的手腕子,“方伊池,要不咱不嫁了。”

  “贺六爷再好,也没你的命重要。”

  说得贺家好似吃人的地方,下一秒就要将他吞了去。

  方伊池明白阿清是为自己好,不禁动容。他先是被妹妹背叛,后又被六爷“欺骗”,如今已经对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不抱任何期望,而阿清的一番话,又将他拉了回来。

  方伊池将手覆盖在阿清的手背上,笑吟吟地抬起头:“阿清,我已经嫁给六爷了。”

  “不是还没过门吗?”阿清焦急地反握住他的手,“你知不知道,昨天我还听客人说,又有男妻死在深宅大院里了,吓得我当晚就做了噩梦,总是担心你。”

  方伊池张了张嘴,他这些时日一直跟着贺六爷,这些个闲言碎语自然是没入耳,但光凭想象也能想到男妻死去时的惨状,不禁打了个寒战。

  可他和六爷已然领了证,印花税的钱都花了,如今就算阿清说破了嘴皮子,他也没了回头路。

  再者,方伊池怕归怕,却不觉得贺作舟会害他。

  方伊池对贺六爷莫名地信任,哪怕贺作舟披着“良民”的皮骗过他,他也如此坚信着。

  就凭六爷在知道他能生以前就把婚讯登报了,就凭六爷直接带着他去领证,方伊池也不能把那些龌龊的想法强加在贺作舟身上。

  他呢喃:“六爷不是那样的人。”

  阿清见他不听劝,急出一头的汗:“六爷名声再好,那也是贺家的人,贺家是什么样的门楣你难道不知道?”

  “……那贺老爷子是个人物,可再是个人物,他们家的家事我们都不清楚!”阿清一屁股坐回梳妆镜前的椅子上,恨恨道,“说是只娶过两房老婆,还是死一个娶一个。可纳小、找男妻根本不算娶老婆,连宴席都不必摆。大户人家里多的是这样的,外头的名声好听得不得了,实际上骨子里坏得很!”

  阿清说得头头是道,好像自己亲眼见着了似的,不过方伊池在听过万福的解释后,也大致对贺家的家事有了了解,所以难得没有反驳。

  阿清自顾自地对着镜子梳妆,方伊池则静静地坐在床边。日头渐足,明媚的光透过单薄的纸窗照进来,映亮了桌子上的梳妆匣,他先服了软,凑到阿清身边拍他的肩膀。

  “别烦我。”阿清回头瞪方伊池一眼。

  方伊池明白阿清这是服了软的意思,连忙再接再厉道:“阿清,你等会儿有事吗?我想和你出去吃饭。”

  “你家六爷呢?”阿清阴阳怪气地反问。

  “去城门楼子那儿办事了。”

  “你确定?”阿清还是恨他不听劝,“你得跟着去,万一六爷是去见什么人呢?”

  “真的不是。”方伊池扯着阿清的衣袖往屋外走,路上遇见探头探脑的饭店经理,停下脚步,软着嗓音询问,“我借阿清一下午,没事吧?”

  经理堆着满脸的笑搓手:“您都放话了,那肯定没事儿!”

  方伊池道了声谢,继续拉着阿清往外走,边走边问:“我们上哪家店去吃?”

  话音刚落,经理忽然追上来:“方伊池……方先生……贺太太!”

  “嗯?”方伊池终于停下了脚步。

  “贺太太,您瞧您走这么急,怕是忘了什么事儿吧?”

  方伊池以为经理不愿放阿清走,微皱了眉:“什么事?”

  “贺太太可真是贵人多忘事。”经理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硬塞到他怀里,“虽说咱们饭店的营生您是不做了,可我不能坏了规矩。”

  “……工资!您数数,只多不少。”

  方伊池掂了掂信封的分量,诧异地挑眉:“经理,不对吧?按照我的工钱算,可没有这么不老少。”

  “您可甭拿我打镲。”经理赔着笑解释,“您在我们饭店工作的时候,那可是头一号人物,能没有点奖金吗?”

  “还有奖金?”方伊池似笑非笑地瞥了经理一眼,又去瞧阿清。

  阿清给他使了个眼色。

  “行,我就不跟您客气了。”方伊池心下了然,爽快地将钱收下,“只是我这儿还有急事,就不同您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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