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渝 第25章

作者:孙黯 标签: 青梅竹马 美食 近代现代

他止步在门前,勾起脚尖。

“我不懂啊。”

是阮妍的哭泣声。

“我不像你,教了那么多年书,眼界那么开阔,每天跟年轻人在一块儿,受些耳濡目染,什么都能理解,我不行,想不通。他为什么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我的意思是,我那些同事啊,朋友啊,他们的儿子基本上都结婚了,那个谁家老幺都生二胎了……是,我知道这种事情不能攀比,但也不能叫攀比吧,我就在想,是不是我的教育方式出了问题,导致他这种‘特殊’,怪我给他留了头发?还是他青春期那阵子我只关心他学习成绩,疏忽了他的交友啊,心理啊这方面,可我觉得他没有问题啊,他只是内向点,喜欢独处,从来不惹是生非,一直都挺懂事,跟人相处也不错……我怎么一点都没察觉?

“你跟我说这很正常,我可以接受,我的孩子呀,怎样都可以,永远都是我的孩子。那别人呢?别人会不会另眼看他……单位的同事,熟人……我不知道这个话该不该跟他讲,我怕他有压力,他也不会抱怨,发泄,还是太懂事了,我的孩子……我怕他将来会很辛苦……崇崇那边,还没告诉家里吧?要不小梅早来电话了,哎呀,这俩孩子……这算怎么回事啊……”

“你听我说。”

景越冬镇静地开了口。

“首先你不要怀疑自己,你没有错,你是合格的母亲,在这一点上你要明白,他长成什么样,这个结果和你有关,但不‘完全’由你左右。原生家庭在孩子成长过程中的影响力再大也达不到百分之百,况且性取向这个东西也不是心理问题,不是疾病,可以医治可以矫正,它就是个取向,你不要把它看得太重。我在学校里也见过啊,虽然不是特别普遍,之前带过一个本科的学生论文题目就探讨的同性恋爱,你想看我可以找来。

“你要把它当做一件‘普通’的事儿,孩子才不会有压力,因为你是他的亲人,最亲近的人,像一面镜子,你的态度对他来说是最直观的反馈,所以你表现得‘普通’了,他才会认同自己。

“不必自责。你爱他,给他爱,也教会了他爱,他现在拿去爱别人了,这是你的功劳。你看孩子刚才,很慎重,我看得出,他没把这件事当儿戏。你之前让他相亲他不去,今天你知道为什么了。他勇于拒绝,不作弄别人,善良,忠诚,这就足够了。

“我对孩子没有太高期望,只希望他做个好人。”

他的手悬在门把上空,没放下去,也没拿走,他就这么站着,与他们一墙之隔,不打算更进一步,却感觉彼此的心紧贴在一起。

“对不起。”他对着门缝说。

说完他就跑了,不等任何回应,到自己房间去,反锁了门,蒙上被子。

大人留给明天去当。今夜他依旧是孩子。

第27章

翌日清早,景允醒后,独自在卧室坐了好久,什么都不做,侧耳倾听屋外父母走动的声响,低低窃语的声响,日复一日生活的声响,让他无论身处怎样浮躁的环境都能迅速安下心来的声响,接着换好衣服,走出去,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挨着冰箱静静喝完。

与往常无异的清早:阮妍在厨房煮鱼片粥,见了他,没说话。他又去洗手间,经过书房,景越冬坐在藤椅上看报纸,见了他,也没说话。他们尽量不提起昨晚的事,不破坏默契与平衡,在谨慎到有些小题大做的缄默中,笨拙而努力地维护着彼此的自尊,即使并无必要。

一家三口围坐在餐桌前,阮妍才斟酌着开口。

“要不晚上叫崇崇家里一起吃个饭?”

景允点了点头。

由于昨晚哭过,她的眼泡有点浮肿,就算特意用热毛巾敷了,细辨还是能看出来。她用勺子搅拌了一下冒热气的粥,嘴张了张,看似依然有话想讲,被景允止住。

他说:“这是我俩的事,让我来说吧。”

“你叔叔阿姨都是开明的人,”景越冬把报纸叠好,压平,塞在桌下:“你拿出诚意来,别的不用怕。”

“好。”他就着芥菜丝喝了口粥。

“房子呢,想好了?”

“嗯。”

“那就先看看,嗯,观望观望,钱不够跟爸爸妈妈说。”

“我们俩没打算问家里要。”

“反正房子这个东西,迟早都得买的,我们俩给你预留了钱,懂么?近两年飒城的房价也开始涨了,是吧老公?依我说呐,要买趁早。”阮妍仍放不下心,嘴里碎碎念着:“就是你俩万一分——”

她有点说不出那个字眼,感觉不吉利,或想找个更委婉的指代:“不合了,也不要闹得很难看啊,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咱们几十年老交情……”

若儿子找的是女朋友,关于恋爱结婚、夫妻相处,她倒是也能当当参谋。现在换成男的,她积攒了大半辈子的经验全变了空谈,想帮忙都帮不上,显得格外无措。

主题便又绕了回来:“怎么会突然想谈恋爱啊……”

景允捞起碗底最后一块鱼肉,手顿了顿,浅笑着说:“不是突然。”

他眼睛虚虚地望向别处,似近似远,也或许只是在遐想中找寻到一个着落点,而它足够稳固,坚实,足以让他抛开一切犹疑和包袱坦然倚靠。

“我们俩争取不分手。”他说:“不分开就行了。”

他一贯如此,举重若轻,大事小情都能应对,都能处理,有充分的把握,不给人操心的余地。阮妍心中五味杂陈。

然后她就看着她素来沉着的儿子瞥了一眼手机,睁大眼睛,不加标点地一连声说“我我我我的天爸妈我走了啊”,旋即扒开凳子,赶着救命似的夺门而出。

康崇正在家挨揍。

一个四舍五入三十岁了的男人,从小到大没在打架上吃过亏,真要挨了只能是故意服软,就比如现在。

门是康崇爸开的。景允人还没进去,就远远地瞧见康崇和他妈梅央在客厅里对峙,两人都绷着脸,不说话。康崇被扇了一耳光,舌头在口腔内顶着让牙齿磕破的肉,血腥味由津液溶解并扩散,但他紧抿着唇,一言不发,下巴微抬,目光下放,一副混不吝的模样。

对面的女人比他矮了两头,气势却完全不落下风,十足是个美人,比阮妍小几岁,据说年轻时就被很多人追求,刁蛮高傲,老了风姿亦然,到了这个岁数身段依旧苗条伶俐,双手戴一对碧绿的玉镯,挽在胸前。

这种关头不说话反而是最恐怖的,于无声中酝酿的是威力最强的爆炸,眼见事态即将升级,景允想都没想,一个箭步蹿到前线,强行介入母子二人之间,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康崇,把他护在背后,不让梅央够着,面孔上撑着点拘谨的笑,加快了语速意欲解释:“阿姨,阿姨,是我先招的他,是我。我先喜欢康崇的,您别怪他。”

他跑得急,脚底打滑,被康崇搂住腰才趔趄着站稳,心咚咚直跳,不知道康崇究竟坦白到了哪种深度,但他决不能让康崇一个人承担。这是两个人的事。

谁知他对象脑回路清奇,从一句人话里提炼概要的能力似乎永久地停滞在了幼儿水平,偏离重点的本事令人惊叹,当即掰过景允的脸质问:“啊?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梅央气得容光焕发。

“……没担当的混账……”她咬着牙,怒火更旺:“还敢拉你对象挡枪!”

“妈妈妈妈妈别别别别别!”这次康崇反应极快,把景允抱得脚离了地,又捂头又遮脸,恨不得退出去八丈远,像被掐了七寸,不要命地跟他妈呛:“你干吗啊给我打坏了……我俩在一起容易吗……”

“行啊康崇,”他爸在一旁独善其身,不单不帮腔,还火上浇油:“我儿有种。该追认烈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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