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为什么仍在相爱 第65章

作者:诸事皆宜 标签: 父子 年上 HE 近代现代

  [2]哥谭市是DC世界观里一个虽然繁华,却也充满罪恶的虚构都市。

  [3]化用自《出售奇迹的好人布拉卡曼》里的原句:“女士们先生们,你们想要买任何东西都出于自愿,因为这不是命令,只是一种建议,归根结底,幸福也并不是人生义务。”

  [4]见[1]。原句为:“如果他又死了,我会再让他活过来,这个惩罚最有意思的地方在于:只要我活着,他就得在坟墓里活下去,也就是说,永远。”

第六十七章

  肖池甯一醒来,眼前便是一片墨绿的树林。月亮聚光灯一般地倒映在其间的池塘上,变成一瓣儿烟花似的光源,照出点点星斑,静谧又深邃。

  怎么会是《林中月夜》?

  他一时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混沌地眨了眨眼,想要看得更真切些。

  “池甯,美吗?”

  突然,一道貌似怀旧的声线从他头顶一侧传来,肖池甯霎时惊得往后一缩,这才发现自己手脚被捆了个结实,正斜卧在一个三人座真皮沙发上。

  后脑勺持续地钝痛着,他使劲仰起头去看那人的脸。落地灯下,岳则章那张与百科上的照片出入不大的脸呈现出追忆的神色,此刻就连嘴角和眼尾的皱纹都柔和非常,仿佛一个慈父。

  他双手搭在木拐杖上,目光淡然不变,仍旧望着挂在对面墙上的那副油画:“这是我收藏的第二件艺术品。”

  肖池甯挣扎着,试图去解手腕处的绳结。

  “第一件是他的成名作,《橱窗》。不过那时候我还在位子上,只能私下托人代拍。”岳则章抬起右手,轻轻顺了顺肖池甯被汗濡湿的额发,“池甯,是我把你爸爸捧红的。”

  肖池甯发现自己的努力皆是徒劳,索性在他腿旁舒服地躺平了,不屑道:“关我屁事。”

  岳则章低头笑了笑,手指愈发放肆地抚上了他的眉骨:“太像了。眉眼,”又勾勒着他的鼻梁,“鼻子,”继续向下摩挲着他的嘴唇,“唇型……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废话,”肖池甯说,“我是他亲生的。”

  “所以当然和你有关系。”

  岳则章移开手,看回了那副他前两日特地从邻市常住的别墅里打包来的《林中月夜》。

  “这几天我大费周章地到处打听,给他撑腰的究竟是谁,几乎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他问,“池甯,你猜我最后打听到了什么?”

  肖池甯答:“打听到了我是你爸爸。”

  岳则章无所谓他嘴上逞能,平声道:“你在我的人手里买过可卡|因和迷幻剂,是吗?”

  肖池甯第一次听说这个巧合,瞬间警惕起来,偏得佯装吊儿郎当地问:“我从好多人手里买过这些东西,老头儿你说的是谁?”

  岳则章只报出那间酒吧的名字:“池甯,多亏你,照山才破了我的阵,你们不愧是父子啊。”

  肖池甯心中燃起了无名怒火。每次他问起这些事,肖照山要么转移话题,要么反复告诉他“没事”,从来不向他坦白背后的弯弯绕绕,以致于如今他竟不知事情严重到了什么地步,不知该如何应对岳则章的质问才妥当。

  他勉力勾起嘴角,故意挑衅道:“巧了,你想设圈套整他,我也想,我不愧是你爸爸。”

  岳则章摇着头笑了笑:“年轻人最该谨言慎行。池甯,你这张不饶人的嘴迟早会害死你的。”

  “像你这样的老头儿最该入土为安,则章,那你怎么还不去死?”肖池甯反问。

  岳则章垂眸看向他的脸,一丝被激怒的神情也无:“我们去死之前,不如来聊一聊你设了什么圈套作弄我的照山。”

  肖池甯道:“你先说你找人绑架我是打算要挟他什么。”

  岳则章毫不遮掩:“他手里一定有其它对我不利的证据,我会拿你当筹码去跟他谈判。”

  “唉,归根结底是我老了,没时间和他耗了。”他点了点右脚尖,用和朋友闲聊的语气说,“前两天没休息好,一不留神跌了一跤,把腿摔坏了。你看,我连拐杖都拄上了。医生说手术越早做恢复效果越好,我得赶去国外做手术,好好休养一阵子。池甯你呢,做了什么?”

  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肖池甯自知不是对手,便言简意赅道:“往他烟里加了点儿料。”

  “加了你买的可卡|因?”岳则章不介意,“毒|品算什么,你爸爸可以创造出更伟大的作品了,以后他会感谢你的。”

  他似是遗憾地说:“池甯,看来我们的立场并不一致啊。”

  “是吗。”肖池甯不慌不忙地补充道,“可是我把他的手也废了。”他强调,“右手哦。”

  始终温和的岳则章终于沉下了脸色。

  他握紧拐杖,拧着花白的眉毛,厉声追问:“池甯,是真的吗,你把照山的手废了?”

  “老头儿,人体结构学过吗,肌肉和神经怎么工作的知道吗?”肖池甯尚未意识到灾难悄然而至,甚至详细叙述了一番过程,“一把五寸长的水果刀,照着肱二头肌内侧的正中神经和尺神经捅个对穿,你说能不能废?”

  岳则章腾地站了起来,拄着拐杖在布置得像书房的昏暗空间里来回走动。

  “废了……”他难以置信一般,絮声喃喃,“你居然把照山的手废了!”

  肖池甯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不大明白他为何作此反应。

  岳则章止住脚步,用拐杖敲打起地面,怒不可遏地震声道:“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他猛地回过身来,抬起拐杖笔直地指着肖池甯的脸:“你以为你是谁?!”然后他指向身后的《林中月夜》,“你以为,照山一辈子能画出几幅这样的画?!”

  肖池甯觉得荒谬至极:“你吼个屁吼!老子废的又不是你的手!怎么,心疼了?你配吗?他的天赋和才情不是你拿来洗|钱的工具,与其依你的意思画些垃圾画,不如什么都不画,老子就是要气死你!”

  “工具?”岳则章踱回沙发边,阴恻恻道,“如果他真的只是一个工具倒也罢了,二十年前我根本不会舍不得,随便开开口让那辆摩托车碾碎他的右手,哪儿还会有今天的这些不痛快呢?”

  他用拐杖戳了戳肖池甯的胸口:“暴殄天物,你比我狠。”

  肖池甯挑起眉:“所以你觉得你能用我威胁到他吗?他不会管我的,他恨死我了。”

  “他会。”岳则章肯定。

  他打电话叫来面包车里的那两个男人,随后拿拐杖指了指肖池甯的右上臂,轻声细语地问:“是这儿吗,你的刀就是从照山的这儿捅进去的吗?”

  肖池甯从他温柔似水的目光中读出了疯狂:“你想做什么?”

  岳则章调出了一个号码,按下免提把手机放到他脸旁:“我要你赔他一只手。如果照山同意的话。”

  肖池甯垂眸去看手机上的通话界面,果真是他烂熟于心的十一个数字。

  听筒里传来公式化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肖池甯莫名松了口气,不知是为了肖照山并非刻意地不接他电话,还是为了自己没机会听肖照山做出这个选择。

  他冷笑着看回岳则章:“我说过了,抓我是没用的。”

  岳则章叹了口气,扬声让在门外待命的那两个男人进来:“既然照山已经默认了,我们就开始吧。”

  他背过身,退开几步远,对那两个牛高马大的男人说:“把他的右手给我废了。听清楚,不是剁了,是废了,让他以后拿不起筷子写不了字。”

  肖池甯看见那两个男人向沙发这边逼近,不禁瞪大了双眼再度挣扎起来:“操|你妈!他什么时候默认了!岳则章!岳则章?!”

  然而岳则章已经拄着拐杖缓缓走出了暗室。

  两个男人不由分说,拎着肖池甯的手脚将他扔到了沙发下的水泥地上。其中一人解开缚住他手腕的绳索,用膝盖死死地压着他的胸口,借力按住了他的右边胳膊,另一人则在角落里挑了一截钢管,试了试手感就不留余力地朝他手臂上招呼。

  岳则章站在暗室门口,闭目倾听着门后撕心裂肺的哀嚎。

  钢管砸在肉体上的闷响意外地清晰可闻,头两下肖池甯尚且能骂天骂地咒他去死,挨了三下之后,他便只发得刺耳的尖叫。十下之后,他仿佛失了神,一直在叫肖照山的名字,求肖照山来救他。二十下之后,门内总算传来了绝望的哽咽声。

  肖池甯满脸是泪,失去了反抗的力气,气若游丝地哭着:“爸爸……救命……”

  岳则章睁开眼,神情平静,反倒是一旁的李助理听着,心头愈发不落忍,欲言又止道:“岳总,这……再打下去会不会——”

  岳则章横他一眼,打断了他的求情:“怎么,你想进去替他挨几棍?”

  李助理今天是第一次知道,一个普通人,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一具看似瘦弱的身体,竟可以爆发出如此震耳欲聋、绝望透顶的嘶喊。胜过痛失所爱,胜过他妻子的分娩,胜过他曾听闻过的一切险境和一切无助。

  他脊背发寒,连忙低头告错:“不不不,我听岳总您的。”

  岳则章整理好自己的衬衫领口,命令道:“备车回北京,把这几天准备的材料交到公安局。”

  李助理喉结滚动,恭敬应“是。”

  “让他每天给肖照山打两次电话,什么时候约好了谈判的时间,什么时候通知我。”岳则章又回头看了看紧闭的老式铁门,“如果肖照山不接,就再给肖池甯加点餐,务必要从他嘴里撬出些有用的东西来,他肯定知道不少。”

  于是,肖池甯就这么在分秒不停的剧痛中度过了漫长的一夜。

  他躺在地上,不敢挪动一寸,以免对碎掉的骨头造成二次伤害,也根本睡不了,连阖目养神都成了奢侈。

  他的右手肿得比大腿还粗,大块的血瘀渐渐从皮下浮上来,令他的整条小臂看起来极为可怖,好似要冲破已然绷成了一面大鼓的脆弱肌肤,溅射出黏稠的脓液。

  他痛得快死了。

  第二天,肖照山的电话仍旧无法接通。

  那两个男人见他被杀了威风,索性解开他脚上的绳子,没给他一点水和食物,故意坐在沙发上大快朵颐,吹嘘着自己的过去。

  肖池甯不知道自己是睡过去了还是昏迷了,总之待他再次睁开眼,窄窗下的日光就变成了惨淡的月色。

  远处若有似无地传来焰火绽放的声音,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原来在北京城外,而非今天竟是除夕,是该一家团圆的日子。

  他掀起沉重的眼皮,望向墙上模糊的、多年未变的《林中月色》,在心里很轻地叫了一声“爸爸”。

  第三天,肖照山关机了。

  肖池甯一大早就因为炎症发起了高烧,持续的疼痛和体内的高温使他在半梦半醒间来回浮沉。

  绝望从四面八方涌来,无孔不入,将他裹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茧。他一度痛到分不清自己是伤了哪儿,亦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哪些画面是幻觉哪些画面是现实。

  他上一秒看见肖照山穿着单薄的衬衫和毛衣,后颈是那片剪得利落的短发,正背着他站在无边无际的纯白雪野中,极尽温柔地哄他,让他乖,下一秒就看见那两个男人捧着盒饭,伸出手怀疑地抻开他的眼皮。

  第四天,还是关机。

  那两个男人大概是怕真闹出人命,买了消炎药和矿泉水一股脑往他嘴里灌,事后还给他喂了点剩菜。

  肖池甯宛如一具稻草人,任他们摆布。

  他这两天实在痛得麻木了,神经末梢都好似不屑于再往大脑里输送类似的信号,只消极怠工地提醒他去感知外界的温度。

  他冷得发抖,嘴唇干裂,毫无血色。那两个男人却觉得他好歹有了些精神,遂放下心来,重操旧业,对他拳打脚踢,逼问他肖照山手里是否还捏着其他证据。

  肖池甯有气无力地答:“我不知道。”

  其中一个下巴上长了颗肉痣的男人瞅准了他的肚子下脚,直接把他踢开了一米远,阴笑道:“你不是和你爹关系好得很,走大街上都要手牵手么?怎么会不知道?”

  舌根处涌上了一阵腥甜,肖池甯费劲咽下去,重复了一遍:“不……知道。”

  第五天,关机。

  他把那口咽下去的血全吐了出来,吐得更多。

  第六天,关机。

  肖池甯好像感觉到了灵魂的存在。他漂浮在半空中,没有了苦痛,整日地看着那副从小憧憬到大的《林中月夜》真迹。

  有一瞬间,他发现自己还是怨的,怨肖照山不接电话,怨肖照山和胡颖雪自杀的那天一样,不理他卑微的呼救。他恨不得肖照山下阿鼻地狱,把他这几天受过的痛统统挨上无数次,永世不得超生,永世备受煎熬。

  有一瞬间,他又发现自己其实已经没了心肠,认不得肖照山是谁,不论他来与不来,都和自己无关。

  还有一瞬间——不,是很多个瞬间,他发现自己其实非常非常非常想念肖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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