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的遗产 第4章

　　尽管心里装着事，辛勤意外地睡得很香甜。这是长久以来，他第一次在午夜之前入睡。以往打游戏，经常熬夜，甚至通宵都是常有的事情。他过着日夜颠倒的生活，上一次在早晨醒过来，仿佛已是很遥远的事情了。只是……辛勤一睁眼，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他的胸口很沉，似乎压着什么东西，暖烘烘的，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他稍稍抬头，试图看清楚，忽然一只猫爪子探过来，肉垫子直接捂住了他的嘴。

　　咪呜！斯巴达喊了他的人类一声，你终于醒啦。

　　辛勤有些怔楞，花了一点时间才终于想起来他的家里多了一只狸花猫。而此刻，这只自来熟的大猫正霸占着他的床铺，毫不客气地盘在他的胸口。可他记得自己昨晚明明是关上了房门，斯巴达是怎么进来的？

　　咪呜，不要睡啦！你已经睡了一晚上了，该吃早饭了！斯巴达冲着他的人类轻声喊道。昨天晚上，他的人类抛下他，自顾自地睡了！他一个人在黑暗中玩了一会儿，一点也不困，就顺着气味爬上楼梯。巡视了一遍新的空间，嗯，没什么问题。他的咪呜睡得高高的，但是没有关系，这点高度对于一只已经成熟的猫咪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斯巴达轻巧地落在了人类的棉被上。

被面软乎乎的，又软又好闻。咪呜睡在一团棉花里头，呼吸绵长均匀。斯巴达忽然就觉得困了。团了团身体，他找到一个靠近咪呜的凹陷处，缩着脑袋，也沉沉睡了过去。可是天一亮，斯巴达自己很早就醒了，而他的人类，还睡得香甜。他只好在人类的胸腔上来回走动，试图让人类醒来。现在咪呜终于醒过来啦！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天，值得庆祝呢。

　　“咪呜——”斯巴达拖长声调，拿毛茸茸的下巴凑到人类的鼻子上，伸出舌头舔了舔咪呜的鼻尖。

　　辛勤捂住鼻子，笑出声。“好了好了，我起来，我起来。”原本还担心斯巴达原来是流浪猫，还受过伤，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恢复期。现在看来，完全不用担心，对方就是一个超有自信的自来熟。他挺身坐了起来，斯巴达顺着被子滑落到他的怀里。辛勤俯身，用力在斯巴达的脑门上亲了一口。亲完才想起来斯巴达因为伤口还没洗澡，辛勤不禁哀嚎了一声。“你给我下去！”

　　咪呜很有活力啊，看来我的人类是一个很健康的人类。斯巴达满意地咪咪叫，轻轻松松从床沿一跃而下，踮着脚顺着楼梯溜下楼。灿烂的阳光从阳台闯入，楼下的客厅被照耀得满室金黄。斯巴达的属于他的角落里找到临时的纸箱厕所，打算解决下生理需求。这时，阳台的落地玻璃窗传来奇怪的咚咚敲击声。斯巴达敏锐地竖起耳朵，踮着前爪，探头望去。

　　阳台上，落着一对奇怪的访客。

　　松鸦。

　　松鸦其实是人类给起的名字，虽然鸟们都嘚瑟地拿来自称，但对于猫咪而言，鸦都是鸟，只有分讨人厌（可以吃）和更讨人厌（不好吃）两种。松鸦虽然比一身黑的乌鸦长得好点，但不管男女下巴都长着可笑的黑胡子，还是一副鸟样。斯巴达从鼻孔呼哧呼了一口气，抖了抖胡子，爪子开始痒了。

　　那对松鸦看起来像是夫妻，见状吓得扑棱着翅膀，呜哇哇地叫了起来。其中，那只公鸟说得一口标准的猫普，只是手舞足蹈的样子看起来很是滑稽，“哎呀猫大人，早安啊早安！我们是信鸦，来给您传话的，请不要激动。”

　　斯巴达扭身往楼梯口瞅了瞅，咪呜还没有下楼。他转过头，舔了舔嘴唇，“说吧。”

　　公鸟抖抖索索，在妻子的怂恿下，又往前跳了一步，扯着嗓子说道：“我们受‘吃多多’诊所的戴麻薯大人的委托，前来给您传个口信，是关于猫咪学校的事情。”

　　斯巴达原本听见戴麻薯的名字还有些纳闷，后来才想起来是那只有些讨人嫌的大黑猫。“你们说吧。”斯巴达踩了踩脚下柔软的地毯，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下来，把下巴垫在爪子尖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松鸦夫妇看。

　　松鸦先生顶着巨大的压力，磕磕巴巴地开始口述戴麻薯的信息。“戴麻薯大人如是说道：亲爱的狸花猫大兄弟，昨日一晤，甚是投缘，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斯巴达抬起头，一脸疑惑。这只鸟在说什么鸟话？

　　松鸦先生倒是不为所动，继续说下去。幸运的是，戴麻薯接下去的信息内容更加简单明了，至少狸花猫大部分都听懂了。戴麻薯告诉狸花猫，想要变成和他一样有学问的猫咪，必须进入猫咪学校学习，完成相应的课业，拿到高级猫咪从业资格证书。猫咪学校是所有专为猫咪设计的教育体系的统称，主要分为学前班，小学，中学，高中，和大学。学前班和小学主要教授的是常识性的知识，帮助一只初出茅庐的小猫咪更好地适应人类生活。

中学开始分科目，高中阶段开始专业精选，进入大学后，每只猫咪可以根据自己感兴趣的专业方向进行深造。没完成一个阶段的学习都需要进行阶段结业考试，考试通过后方能进行下一阶段的学习。因为课程并不容易，因此并非所有的猫咪都能通过考试。事实上，大约只有30%的猫咪能够进入大学，其中只有一半才能顺利毕业拿到高级资格证书。而戴麻薯，当然是其中的凤毛麟角，不可多得的知识型人才，是前年的优秀毕业生。

　　斯巴达自动忽略了后面一大串关于戴麻薯的自夸，直接抓住自己最感兴趣的部分提问，“如果我上了学，是不是就能和戴麻薯一样听懂人类的话了？”

　　“呃……”这个问题并不包含在戴麻薯的讯息里，然而松鸦先生毕竟是一只见过世面的鸦，他镇定地点了点头，“这个问题，如果您好好学习，很快就能得到自己的答案了。”

　　斯巴达疑惑地抖了抖耳朵，这个答案到底是是还是不是呢？可是他并没有纠结很久。好好学习这句话，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他于是开心起来，摇着尾巴问松鸦，“我想要进入猫咪学校！戴麻薯跟你说了我应该怎么做吗？”

　　“是的，其实我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传达戴麻薯大人对您的嘱咐。”松鸦先生点点头，示意身后的妻子将他们的包裹叼过来。那是一叠小册子，展开后有图形和说明。可惜斯巴达看不懂喵喵文字，纠结地皱了皱胡须。松鸦先生似乎看出了他的纠结，很快就来答疑了，“戴麻薯大人说，这个学前手册是预习教材，所有要参加学前班的同学都需要提前了解手册上的内容，带着问题到课堂。

学习手册的最后是猫咪课堂必答题，一定要完成后才能顺利入学。戴麻薯大人已经帮你打听好了，争取到了一周后开课的学前班的位子。这个位子非常难得，是他用两个牛肉罐头换来的，大人希望您能珍惜。”戴麻薯不愧是知识分子，连斯巴达的难处都考虑到了，这让斯巴达对他不由得生出几分好感。

　　松鸦夫人将手册推到落地窗的角落。松鸦先生继续说道：“现在，我要转达戴麻薯先生最后一条消息：猫咪课堂的所有学习内容，一定，千万，必须要对人类保密。否则，暴露了猫咪的至高机密，会给我们的族群带来灭顶之灾。”

　　松鸦先生传达讯息时，会自主模仿发送者的神态和语气。斯巴达听他说得严肃，不由自主地做了起来，挺起胸脯。“什么叫灭顶之灾？”他虚心问道。

　　“呃……”松鸦先生再次语塞，思考了片刻回答道，“灭顶之灾就是特别可怕的事情。”

　　斯巴达闭着眼睛回忆了下特别可怕的事情，两个星期抓不到老鼠饥肠辘辘的感觉，他的猫不由自主地炸开了。他睁开眼，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松鸦先生松了口气，总算是完成了传递任务。“那么这本学前学习手册我就为大人留在此处了，大人切记不让要人类发现，只可自己偷偷学习。我和拙荆会在明天同一时刻，前来拜访大人。届时大人如有任何疑惑，我自将为大人解答。”说罢，他行了一个华丽的翅膀挥别礼，带着他的妻子，倏地一下飞远了。

　　斯巴达舔着胡须目送松鸦先生和他的“拙荆”离开。今天收获的知识好多呀！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拙荆是什么？他在地毯上滑动着尾巴，陷入了思索。忽然，头顶上飞来一片黑影。斯巴达仰头看去，是咪呜！

　　“坐着干嘛呢？”辛勤低着头，看着狸花猫，轻声问道，“你饿不饿呀？”

　　“咪呜你来啦！”

　　“饿了我们先吃饭吧，一会儿再过来玩儿。”

　　“咪呜，你记得自己的名字叫咪呜了吗？”

　　“还吃昨天的猫粮好不好？我给你换盆水。”

　　“你果然很喜欢吧！咪呜咪呜，我真是一个天才，我取的名字棒极了！”

　　一人一猫鸡同鸭讲地来回应答着，彼此都觉得对方是个好听众。

第6章 猫咪学前班

　　直到中午时分，太阳爬到庭院里的老槐树上头，斯巴达才找到机会去阳台取他的学前学习手册。辛勤一直很小心，将门窗关严实，担心斯巴达一个不留神溜出去。他现阶段还是流浪猫的意识，还没有培养出家猫的自觉。

　　毛春是有名的爱猫之城，猫咪的生存环境优于国内的大部分城市，有部分猫主人倡议散养猫咪。如果条件允许，散养猫咪倒不失为一个好方式，猫咪毕竟是一个喜欢狩猎的种群，更为广阔的空间可以帮助他们释放天性，过得更加快乐。然而，就算友好如毛春，人们也不放心将家养的猫咪随意放出门去。就算家养猫咪们都嵌了芯片戴上项圈，也难以完全避免意外的发生。谨慎的主人们更愿意让猫咪呆在安全的屋子里。

　　辛勤自认为已经很小心了，没想到在他去阳台取衣服时，没能来得及顺手带上玻璃门，斯巴达迅速地顺着他的脚步溜到了阳台上。他的动作太快，辛勤甚至来不及反应。幸好斯巴达对外面的世界似乎并不好奇，只见他窜到阳台角落里，一扑一回身，又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冲回屋里去了，留下不明所以的辛勤。

　　斯巴达叼着学习手册，在屋子里转悠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绝好的藏身之处，沙发与墙角的缝隙里。他用胡子量了量缝隙的距离，完美。斯巴达将自己和学习手册挤到缝隙间，缩进了狭小的角落。逼仄的空间给他带来无尽的安全感。斯巴达心满意足地吐出了学习手册，仔仔细细给自己舔了一遍毛，权当犒劳。舔了半天，一股困意袭来。斯巴达半眯着眼睛，努力想要保持清醒。然而困意是这样甜蜜，他终于受不住，滚成一圈睡着了。

　　学习什么的，等我睡醒了再说吧，呼噜噜。

　　辛勤在屋子里找了半天，也没见狸花猫。检查了门窗，排除猫咪偷跑出去的可能后，他不再担心，看了眼时钟，下午两点半，相对于他平日的作息，现在真的是太早了。辛勤想了想，决定去游戏间上会儿网，找点灵感。

　　游戏间是书房改造的，去掉了多于的装饰，摆上了辛勤重金打造的全套游戏设备。他目前的主页是游戏主播，一个不知名的游戏主播，在钓猫直播平台做游戏实况。辛勤从小就喜欢玩游戏，他的游戏意识很好，手法高超，不管玩什么游戏都能打到不错的成绩。然而他平时做实况不爱说话，也不会做宣传。在多如牛毛的主播圈，简直普通得像一粒尘埃，没有什么粉丝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大部分游戏主播，做得好的可以和平台签约，收一部分的平台薪资，但其收入的主要来源都是观众打赏。

　　辛勤大概是半年前开始正式涉足游戏直播。在他看来，游戏主播的性质，特别接近古代的戏子。戏子唱得好，可以收到看客的直接打赏，老爷们甚至可以选择把赏银直接扔到戏台上。现代社会，已经很少有这样直白收钱的职业了。大部分人的工作，都不涉及这样赤裸裸的金钱交易，哪怕是娱乐圈的演员，也是通过票房来间接获益的。

这种工作性质的好处就是，你的人气直观地预示着你的收入，你的关注点非常简单，就是娱乐你的粉丝。基于各种考虑，辛勤觉得这种工作还是比较适合自己的，可以一边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一边养家糊口。

　　只是就目前看来，他要解决的首要问题就是，怎么吸引粉丝并讨好他们？

　　辛勤的目的很单纯，因此手法也非常简单。他先是上网，进入钓猫直播，花了一小时的时间拜访了首页几个台柱子的直播间，研究他们的房间名称，直播时间，和历史实况记录。现在时间不早不晚，很多直播间并没有节目，但仍有不少粉丝聚在一起刷屏闲聊。辛勤找了几个和自己直播性质相似的直播间，加入粉丝聊天，问了下目前主流受众喜欢的游戏。刷完直播平台，辛勤又登录自己的微博，同样也是三三两两的几只僵尸粉，他没舍得删除，下拉粉丝框，找到一个眼熟的头像，点进去私聊。

　　对方微博ID叫“钓猫直播_爱吃青椒炒蛋”，也是钓猫的一位游戏主播，人气还可以，算是小粉红。炒蛋做直播比辛勤时间还短，大概不到四个月。不过他为人努力，刚开始做直播的时候和其他主播互动非常勤快，实况风格又很风趣，很快就聚集了一小批粉丝。炒蛋和辛勤互关，完全是一次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