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的导师 第37章

第61章 CHAPTER60

突如其来的下沉感让埃里克醒来，他拼命地抓住手边的东西，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深蓝色的幔帐。男人支起身子，床垫柔软地像朵云，手下绵软的触感让他以为自己还在梦里。他环顾四周，所见之处尽是典雅的装饰，仿佛昨日的一切才是虚无的缥缈。他赤着脚来到窗前，掀开米白色的纱帘，楼下的花园被雪覆盖，在黑夜中露出些许斑驳的深色/色块。

“这一定是梦。”只有在梦里，世界才能如此安宁，埃里克打开房间的门，看到站在花瓶边拿着烛台的侍女，就好像她一直在等待他一样。

“英格艾文先生。”侍女表情僵硬地对他行了礼。

“伊斯特洛在哪儿？”埃里克问。

侍女眼睛下垂：“主人在温室里，他让我带您过去。”

埃里克跟在她身后走了一段路，他发现这并不是在王宫，但他从未见过其他宅邸，为何梦里如此清晰地描绘着建筑的结构？他走得匆忙，并未穿着外套，很快就冷得发抖。侍女带着他穿过复杂的走廊后，他们来到了玻璃搭建成的温室门口。

“主人正在等您。”说完，侍女就笔直地站在了门口，一动不动地好似一个人偶。

这里到处透露着古怪，埃里克却还是推开了门，正看到伊斯特洛站在一株昙花旁。因为积雪的反射，屋子里很亮，月光在昙花的花瓣上投下光晕，年轻的王子微微垂下头，高挺的鼻梁在离那洁白色花朵一英寸的地方停下，随着他的动作，几缕金色的发丝从耳后落下，遮挡了微颤的睫毛。

“老师，”对方抬起头，蓝色的眸子微微眯起，“你或许应该多穿一点儿。”

说着，埃里克就看到身边椅子上的羊绒毯子飞过来裹在了他身上，他愣了一下，再次看向对方的时候，那蓝色已经变成了金色的蛇一般的眸子。

“你的眼睛…”埃里克不由地后退了半步，“看上去不同了。”

“施咒的时候就会这样。”伊斯特洛来到他身边，轻柔地安慰，“别害怕，老师。”

空气中传来清冽的香气，埃里克看着那熟悉的面容：“这一定是在梦里。”

“并不是梦，老师，”年轻人对着他笑了笑，“这是我们暂时的住所了，这座房子被废弃了，我用法术将它复原了，按照我的喜好。”

埃里克只是看着他就有千言万语想要倾泻而出，但却又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我们在哪里？”

“威斯汀郡的北部，”伊斯特洛对他说，“别担心，我们不会被发现的。”

“我…”埃里克看着他的脸，“我有一些话想问你。”

“我想也是。”伊斯特洛扯了一下嘴角，“毕竟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埃里克抓住他的胳膊，“你是怎样召唤出黑夜之神的？你从未对我提起过，你知道他是一个邪恶的神灵吗？他逼迫你？”

“所有的这一切，”伊斯特洛看着他，“都是我自愿的。”

“为什么？”男人颤抖了一下。

“为了对抗罗里安。”伊斯特洛撇过眼睛，“这不是很明显吗？”

对方话语中罕见地带着一丝不耐烦，埃里克看着他被发丝遮挡的侧脸，“或许你应该跟我商量一下。”

“事发突然，抱歉，老师。”伊斯特洛回答。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埃里克看着他走向那株昙花，觉得自己前所未有地不了解他。伴随着这种疏离感的是他从内心涌上的挫败感，穿着黑衣的伊斯特洛已经和他记忆中的那个魔王渐渐接近，他仍旧什么都没有改变，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沉重的车轮般，碾压着他的微不足道的努力。

“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呢？”埃里克问，“你从什么时候就有现在这样的打算，我是指召唤德纳忒？”

“很久…很久之前，”伊斯特洛说，“为什么你对此事如此在意？我看到你眼睛里的恐惧，仅仅是因为我侍奉的神明是德纳忒吗？”

“是的，”埃里克走到他面前，“为什么偏偏是德纳忒？！”

“还有其他神能对抗利尔神吗？”伊斯特洛看着他，“大家都只是和王宫里的那些人一样袖手旁观，只有德纳忒回应了我！”

“你知道成为德纳忒的信徒后会有什么后果吗？”埃里克问，“人们将会不分缘由地惧怕你，憎恨你！即便你什么都没有做错，所有人还是会固执地认为你会毁坏他们的生活！从这时候起，你就已经无辜地变成了所有人的敌人！你将会被那些你从未见过的人追杀，被污蔑！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讲理，仅仅是因为你投靠了黑夜之神！这个世界就将再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处！”

“如果我能杀死罗里安的话！”伊斯特洛咬着牙，“如果我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东西的话！”

“即便你能突破重重障碍杀死罗里安！”埃里克想到了数年后的那个玉石俱焚的结果，“伊斯特，今后你该怎么办你想过吗？”

“那我该怎么办？！”伊斯特洛的眼睛从瞳孔处开始显现出金色，“任由他杀死我，杀死我们吗？！艾拉达的死还不够吗？！你要让我看着你的尸体，或者你想看到我的尸体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

他突然停止，就好像被什么掐住了喉咙，伊斯特洛扭过头去，挥手把身边的花盆甩了下去，陶器发出破碎的声音，那株昙花摔落在地上，洁白的花瓣被泥土染脏。

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伊斯特洛很清楚，但突然间胃部涌出的呕吐感，让他用戴着皮手套的手指紧紧地抓着木质桌面，轻微地喘着气。

突然间，背部传来温暖柔软的触感，埃里克从身后抱住他，用宽大的手掌覆盖住他的手：“你和她是不同的，即便你说出那句话，你也不会变得和她一样。”

第62章 CHAPTER61

伊斯特洛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他看着对方的手指插/入自己指缝尖，轻轻地握住自己，耳边是男人低沉的安抚：“伊斯特，这一切，一切都是我的错。”他把头埋在对方颈间，“事情本不该这样的，我本该预料到…我本该保护你，但是我却依旧什么都没做到。”

“但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呢？”埃里克问，“为什么事情都要一个人承担？”接着他又哼笑一声：“但是，我有什么资格指责你呢？我用近五年时间证明了我的一无是处。”

“我…”伊斯特洛看着他收紧的手指，“因为我自己也明白，如果归顺了德纳忒，我就站在了这个世界的对立面了。所以我害怕告诉你，我将它作为最后的稻草，我一直害怕这一天的到来，但没想到它还是来了。”

“但艾拉达的死让我不会后悔，”伊斯特洛闭上眼睛，“虽然时间也不可能倒流罢了。”

埃里克的手越握越紧，他在头脑里试图找到能让事情有所转机的方法，但却失败了。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必然的结果，冥冥之中就好像有什么在嘲笑他一样，让他所有的努力都白费力气，那个结果似乎真的不可撼动，或者仅凭他一人是不可动摇的。他真的就只能看到伊斯特洛死去吗？

“与其去后悔，”伊斯特洛转过身看着他，“不如去思考今后该怎么做。”他罕见地看到男人的脸上的泪痕，这几乎让他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埃里克哭，虽然他的老师跟他说过男人哭泣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怎么了？”伊斯特洛近乎手忙脚乱地用手去擦拭，在发现自己带着手套后，又讨好地凑过去舔舐。

“你说得没错，伊斯特，”埃里克看着他的眼睛，“我已经犯下了错误，就不能任它再朝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下去了。”

“最近你说话总让我听不太懂，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伊斯特洛问。

“不，”男人垂下眼睛，“没有。”他拽了拽身上的毯子，他一直担心自己身份的暴露，但现在他告诉自己，在这个时空，只要他闭口不言，没有人会揭穿他，他看着年轻人的眼睛，或许他应该利用自己的这个经历来帮助伊斯特洛，而不是每天都战战兢兢。

“那是有什么好方法了？”王子问。

“等我想好了会告诉你的。”埃里克说，“作为老师我一直是失职的，无论学问或者法术，还是其他什么，我从来都没有教会过你什么，但伊斯特，”他握住对方的手，“我永远不会背叛你，所有刺向你的利剑都必须先穿过我的身体。”

“老师什么时候学会说这种场面话了？”伊斯特洛揶揄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