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的导师 第4章

短窄的走廊像是走了很久，埃里克甚至觉得手心里已经被汗湿透。我真的能够杀死一个孩子吗？他问自己，看着不断靠近的房间，他甚至有些犹豫。

背后突然传来的脚步声让埃里克立刻回过头，却看到侍女艾拉达捧着水盆匆匆走来。侍女看到他，惊讶地说：“埃里克先生？这么晚了，您有事吩咐吗？”

埃里克愣了一下，努力让自己的声调显得平静：“我只是想看看…伊斯特洛，他不是生…病了吗？”

侍女却没有过多地思考这掩饰的话语，皱着眉说：“哎，病情又加重了！”

“为什么？”见对方没有怀疑，埃里克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掉到水池里去了！”艾拉达愤愤地说。

“怎么会…”埃里克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样子。

“还能有谁？”艾拉达说，“小主人不说我也知道是罗里安那帮男孩子搞的鬼！小主人可没有笨到自己跌进水池啊！这可好了，回来一声不吭，自己脱了衣服上床睡觉，幸好我不放心晚上去看了一下，烧得厉害呢！”

“医生来了吗？要我去叫医生吗？”埃里克问。

“我让人去叫了，待会儿过来，您还是和我一起去看看小主人吧，我觉得他可能见到您会很高兴的。”艾拉达说着，把盆递给了埃里克。

他们推开门走进了房间，埃里克把装了温水的盆放在桌子上，看到伊斯特洛蜷缩在床上。

“先生，请让一下。”艾拉达测过身从他旁边走过去。

“这房间很小啊。”埃里克环顾了一下四周，甚至发现柜子上有霉斑。

“本来他是睡在你那个房间的，”艾拉达替伊斯特洛擦拭额头，“但他执意要把房间让给你，又不肯和夫人共用一个房间，就暂时睡到这里来了。”

埃里克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有什么堵在嗓子里，让他觉得很难受。

“能麻烦您抱着他吗？”艾拉达说，“我得给他擦一下身子，换一件干衣服，他身上都湿透了。”

埃里克走过来，坐在床上，小心地把伊斯特洛抱起来，靠在他身上。

“夫人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艾拉达一边解开男孩的睡衣一边说，“也不知道刚刚的女仆能不能把医师那帮老东西从睡梦里喊醒，真是乱套！”

埃里克看着倚在自己胸前的金色头颅，自己现在只要掏出匕首，就能轻易地杀死他，他看上去就跟一只被剪掉翅膀的金丝雀一样脆弱。

看到埃里克愣愣地盯着伊斯特洛，艾拉达叹了口气：“您可要对他好点儿啊，他不是生下来就该遭受这些的。”

男人沉默地看着怀里的男孩，看着对方汗湿的头，挺翘的小鼻子，和因病魔折磨而蹙起的淡色眉毛，长长的睫毛不规律地煽动了几下，从嘴唇中吐出几个词：“外婆……外婆……”

“外婆？”埃里克伸出手，把他贴在额头的头发拨开。

“他每次病重就会叫他外婆，”艾拉达擦拭着男孩的身体，“他是他外婆带大的，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他外婆温柔地对他。但他外婆是半个精灵，信奉树神，不愿意被任何规矩约束，一直生活在老家，不愿意出来。”艾拉达很快地把毛巾拧干，又擦了一遍，“要是他外婆在这里的话，我觉得他或许不必活得如此辛苦，反正，他家里人都是任性自私！或许再这样过两年，这个小家伙也会变得越来越像他们！”很快，艾拉达又慌忙地说：“您可别把我说的话说出去啊！”

“不会的。”埃里克说，“我觉得伊斯特洛……如果好好教的话，会是个很好的人。”

“希望如此吧。”艾拉达把干净的睡衣套在男孩身上，男孩挣扎了两下，嘴里不断地呻/吟：“不要…罗…里安…滚开！滚开！”

突然间，从他的身体里发出一阵绿色的光晕，在他周围的所有东西都受到了一股推力，埃里克感到就像被一堵墙往外推着，他抓住对方的手，晃了几下身上的男孩，伊斯特洛睁开眼睛，这股力量才消失了。

伊斯特洛的蓝眼睛在烛光下显得模糊与迷茫，他看了看身旁的男人，似乎在思考对方的身份。

“不认得了吗？”艾拉达嗤笑一声，“搞不好烧傻了。”

“我是你的老师啊。”埃里克微笑着对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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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CHAPTER8

埃里克意识到自己无法杀死一个无辜的孩子，即便这个孩子今后会变成人们口中的恶魔。但现在的伊斯特洛，无论从什么地方去追究，都没有办法对他的生命予以终结的审判。

他把男孩抱到自己的房间，看着他的睡颜安静地好像一只柔软的小动物，医师在房间里忙忙碌碌，敲打着伊斯特洛的胸膛仔细听有没有不对劲的声音。

“没有引起肺炎，”医师说，“把上次的药坚持喝了就好了，不要着凉。”

男孩满头大汗，却又瑟瑟发抖，意识有点儿模糊。埃里克惊讶于医师话语的不以为然，问：“这样就好了吗？”

“你还想怎么样？”医师撇着他，“难道现在平民治疗感冒都需要用到龙血吗？我们王宫里没有那么兴师动众！”

艾拉达对他使了个眼色，塞给医师一枚银币，好声好气地送走了他。埃里克把伊斯特洛抱在怀里，用毯子裹住他的身体，但男孩还一直在发抖。

“英格艾文先生，”艾拉达回来后对他说，“得罪谁也不该得罪医师呀，您对他们的能力的质疑会让他们发疯的。”

“我只是问问，”埃里克很严肃地说，“我之前一直以为王宫里的所有贵族们都有一大帮奴隶一样的仆人供他们使唤。”

“所有的事情都在于人心，”艾拉达拿起毛巾擦了擦伊斯特洛的脸，“而利益最能聚拢人心。”她苦笑一声：“所以我们的小主人大概是最不像王子的王子了，因为小主人在宫廷里的存在的意义仅仅是国王用来威胁王储的棋子，大家都是聪明人，不会站错队的。”

她把毛巾攥在手里：“我刚刚听夜巡的守卫说，罗里安王子的狐朋狗友看到小主人在水池边玩，就把他推了进去，在池子外面守着不让他出来，守卫们都不敢得罪这帮小混蛋，只是聚在周围看着，直到他们玩腻了，小主人才自己从池子里面爬了出来。”

“伊斯特洛的法术也没有起到作用吗？”埃里克觉得刚刚的法术足以让他摆脱那些人啊。

“王宫里禁止使用攻击法术，”艾拉达说，“小主人曾经因为这个受了罚，还差点被国王将他们母子二人赶出王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到处宣扬他是恶魔的化身，但您觉得呢？”她叹了口气，“有很多事情您都不明白，我看出您是一位温柔的骑士。”艾拉达抬起头看着埃里克：“我也为小主人叹息过，想保护他，但我无能为力，我之前真心希望一位强大的贵族来做小主人的导师，至少让他能够免于伤害，一辈子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过去。但恕我直言，您或许足够温柔，但却……哎……我说得太多啦。”

“有很多事情我确实是不明白……”埃里克垂下眼睛。

“我不知道您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到王宫里来当了小主人的导师，”艾拉达说，“如果是的话，或许明天是个告别的好机会。”

埃里克看着她严肃的神情，说：“给我一点思考的时间吧。”

“好吧，您回去休息吧，我来照顾他就行了。”艾拉达说，“请您暂时住在刚刚的房间吧，那里湿气太重，不适合病人。”

埃里克点了点头，从墙上取下长剑就走出了房间。现在已经黎明将至，远处微微泛着些许光亮，他把手伸到口袋里，摩挲着那瓶药剂。既然他已经无法杀死一个无辜的男孩，那么现在回去的话，所有的一切根本都无法改变，他打开房间的门，地板发出吱呀的声音，阴沉的湿气让屋子里几乎透不过气来。

这真是一个不适合小孩子居住的房间啊，他打开窗户，望着远处，从前的他以为王宫里有数不尽的宽敞明亮的房间，仆人们像狗一样听贵族们使唤，甚至在他昨天被带到卡夏尔王子那里的时候，他真的以为受尽荣华富贵与仆人们的宠爱就是这里生活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