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前任的白月光看上了 第14章

作者:普通的鹿 标签: 因缘邂逅 都市情缘 业界精英 近代现代

  谈恪和下属说话习惯了不大客气,有些后悔自己语气不太好。他本意是想叫这小孩去找个语言训练班,却没想两句话把人给说自闭了。

  这小男生明明看着也很活泼外向,但某些时刻又会突然把自己全缩回壳里去,团成一团,怪可怜的。

  “你…” 谈恪少有犹豫的时刻,这会迟疑着开口,“你知道那个最年轻的沃尔夫奖获得者吗?”

  他其实并没有指望谢栗真的说出来,只是一个打开话题的技巧。

  但谢栗很认真地想了一下:“预测了深度非线性散射尺度的那个吗?我知道,普林斯顿的物理学家,卡森霍斯,对吧。”

  谈恪仍然有些犹豫要不要把他师兄的事说出来,毕竟 Carson 自己从来不和别人提,他都是听方显说的。

  但谢栗已经被他勾起了好奇心,很期待他的下文,睁着一双乌亮的眼睛看他。

  “嗯,他小的时候,有紧张性失语症。” 谈恪心一横,反正他师兄和这边隔了个太平洋,中间还有个沈之川,说不好小男生这辈子都见不到 Carson,“他最严重的时候,完全不说话。学校老师几乎要怀疑他有自闭症。”

  谢栗睁大了眼睛:“为什么啊?”

  “学校里的霸凌。他也不是在英国长大的,讲英语口音很重,被人嘲笑。” 谈恪说,“最主要是因为他是混血的非婚生子,而英国上流社会很讲究血统和出身。他父亲把他送进公学,本意是维护家族传统,但是学校里的人,尤其是同龄人,对他有很大的敌意。”

  谢栗非常意外。

  他见过卡森霍斯的照片还是在新闻上。

  史上最年轻的沃尔夫奖获得者,凭一己之力铺平了高能物理识别核子内类点成分之路。所有人都看好他在四十岁前问鼎诺贝尔奖。

  谈恪将车速放慢:“那种霸凌很可怕。他们不会动手,也不会玩扔书包泼墨水的小儿科。这群人从小和堂兄弟私生子玩勾心斗角,非常擅长从精神上去打击别人,通过展示自己的优越来欺负对方。” 谈恪嘴角带笑,“上等人。”

  谢栗想起他参加建模大赛时的两个队友,忽然也有点想笑。

  他伸出两根手指,凑在头顶弯了弯,模仿着谈恪的语气重复:“上等人。”

  像个耳朵很会动的小兔子。

  谈恪没忍住,一下笑了。

  那动作原本是 Carson 最爱用,表示双引号,意思是讽刺和反语,通常是 Carson 想骂别人蠢,又不方便直说的时候,就会比这个手势。

  沈之川和 Carson 混久了,也学了去。

  现在沈之川又把这一套传给自己学生。

  但谢栗做这个动作,就没有那两个人的尖酸刻薄劲儿,反而像个用自己的耳朵逗别人开心的小兔子,让人很想在他毛茸茸的小脑袋上揉一把。

  谢栗在“原来大科学家也有这种过去”的安慰中找到了一点惺惺相惜的感觉,不自觉地打开话匣子。

  “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做实验,有些仪器我没见过,不会弄。” 他说,“有个同学很喜欢帮助我,但是每次又会跟我说,‘这个东西你怎么都不知道,我们高中就有了’这样的话。我就觉得很难受。后来我师兄说,这种人不是真心帮忙,就是纯粹来找优越感。”

  “他们会嘲笑你吗?” 谈恪忽然问,“讲英语的时候会嘲笑你吗?”

  谢栗攥起手指,点点头。

  谈恪又问:“嘲笑你什么?”

  “发音很奇怪,” 谢栗艰难地把自己的伤疤翻开,“很土,很难听,说听不懂我讲的什么。”

  他心里有一种莫名的信任,知道谈恪不会嘲笑他,但他还是很怕谈恪会说“那你说一句给我听听”。

  幸好谈恪没有。他只是问谢栗:“你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人在使用英语吗?”

  谢栗偷偷松了一口气,摇头。

  谈恪瞥他一眼:“不知道就查啊。”

  谢栗听话地摸出手机百度,然后报了个数:“将近十四亿。”

  谈恪嗯了一声,说:“但母语使用者只有四亿,知道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吗?”

  谢栗不太明白他的意图,但还是很机灵地做了个减法:“意味着剩下的十亿人不是母语使用者?”

  “是啊。” 谈恪说,“这十亿人,来自世界各地,难道每个人都能说一口正宗的纽约腔或是伦敦腔吗?”

  谢栗叫谈恪问愣了,他倒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就算发音不标准又怎么样呢?Carson Cox讲一口拉美英语,但当他开口时,整个世界都在屏息。”

  谈恪将车停在了目的地。

  他转头看着谢栗:“讲的不好,也没关系,重要的是你讲了什么。标准流利的发音不值一钱,只有你讲出来的内容,才会给予语言价值。”

  谢栗过了好一会,才迟迟开口:“那如果,我讲的东西,没有价值呢?”

  谈恪眯起眼看他:“你都没开口,怎么就知道没价值?”

  作者有要说:  沈之川:我预感打到你下一集要带我小徒弟干一些坏坏的事情。

第15章 奥尔特星云 七

  谈恪回到公司,先去了公司的保健室。

  长鲸的保健室主要给员工提供心理咨询。

  上一个咨询师走了以后,公司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恰好谈忻硬被父亲从非洲叫回来,谈恪就干脆把妹妹叫过来顶差。

  谈忻见她哥哥进来,像大白天见了鬼,捂着胸口:“不是吧?我不要给你做心理辅导啊,我会很有压力啊!”

  “别演了。” 谈恪自己拉了一把椅子坐下,“问你件事,有什么能快速缓解紧张情绪的办法?”

  谈忻想了想:“这个要看具体的情况吧,有多紧张啊?”

  “讲英语就会紧张,可能会紧张到完全讲不出来。” 谈恪说。

  谈忻问:“有创伤经历?过度批评?嘲笑?”

  谈恪点头。

  “这种情况很难有快速缓解的办法。” 谈忻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因为身体已经有了一套自己的预判机制,只要大脑识别到特定情境,整个神经通路就会自发运转,分泌皮质醇和儿茶酚胺。一旦进入这个状态,光靠深呼吸,自我安慰什么的,是不可能抑制生理反应的。”

  “一般来说,是要做长期咨询,配合饮食、运动,家人支持,必要的时候还要使用药物控制。”谈忻下了最后结论,“快速缓解,不太可能。”

  谈恪蹙着眉头没说话。

  他听方显的意思,沈之川是很着急谢栗的英语,因为最近有个公开的活动。

  他今天虽然安慰了谢栗,但这种安慰显然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只是一碗鸡汤罢了。

  他想了想,又问谈忻:“这种情况下如果再让他去公共场合演讲,情况也不会有好转吧?”

  谈忻耸耸肩:“那是当然,这相当于在强化他的不良体验,失败的体验只会加深创伤。逼迫患者反复进入令他恐惧的场景,从医生的角度说,这已经是精神虐待了。”

  谈忻好奇得要命:“哥,你这是在替谁打听啊,咱家也没有讲英语就紧张的呀?”

  谈恪干咳一声,轻描淡写:“一个朋友。”

  谈忻挑眉,还拿腔拿调地说:“噢,我这个妹妹真的很不称职。我哥哥什么时候有了让他这么关心的朋友,我都不知道,哥哥已经不跟我亲了。”

  她还装模作样地叹气。

  谈恪破天荒地,脸上露出一点不自然。

  他心里也很清楚,他对谢栗的关注,已经远远超出正常水平,甚至超过了他以前交往过的两个对象。

  尤其是他自打进了花街,忙碌异常,根本没有经历关注别人。

  谢栗是这么久以来第一个,让他在工作时间来解决私人问题的。

  谈恪强行转开话题:“那药物呢?有什么药物能缓解紧张吗?”

  谈忻微微皱眉,不太认可这种想法:“首先用药必须经过非常谨慎的评估,因为作用于中枢神经或者激素阻断类的药物,都是有副作用。病情没有达到某一个程度,如果只是单纯的发音障碍,有道德的医生不可能给这种病人随便开药。”

  她指指自己:“你妹妹我,医德指数爆表,我不会给你用药建议。”

  谈恪沉默一阵,站起身:“好吧,看来只能这样了。”

  他还有工作,不能再在谈忻这里一直都留下去。

  晚间视频会议,这边的分析师对着 ppt 念 medic 的分析报告。

  谈恪听了一会,开始不由自主地走神。

  他忍不住想,谢栗会怎么解决这件事。

  最好的方案,当然是谢栗自己去告诉沈之川说不去参加那个什么活动了,然后开始接受咨询治疗,争取早日康复。

  以他对沈之川的了解,那个人虽然有时候嘴巴很毒,但心肠还是软的,不至于要强逼谢栗去。

  但他很怀疑谢栗会不会主动开口去说。听谢栗的意思,这个问题应该存在很久了。

  如果谢栗能自己开口和沈之川讲,那他早就讲了,不至于拖到现在。

  所以整件事很有可能会走向最坏的结果,即谢栗不愿意告知沈之川,只能强迫自己上台发言,最后因为过度紧张,当众发言失败,留下更重的心理阴影。

  谈恪极少为一件无法解决又难以放弃的事情烦恼。

  理智上说,他已经尽力了,但情感上他不愿意接受这种结果。

  谈恪神色冷峻地盯着投影屏幕,手里一只笔被捏得咔哒直响。

  念 PPT 的分析师以为他对内容不满意,胆战心惊。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也都大气不敢出,坐得端端正正。

  PPT 念完了,谈恪仍然没有反应,冷着脸一言不发。

  以前长鲸在国内的团队都是方显管事。方显很好相处,平时嘻嘻哈哈很亲民,碰上工作出问题也不会朝下属发脾气。

  谈恪之前主导在美国的业务,和国内靠视频沟通。国内同事每次在视频里都被挑毛病挑到体无完肤。

  大到具体的决策,小到 PPT 里一个用错的标点符号,都能招来谈恪的不满。

  中国团队的同事怕他怕得要死。

  前年长鲸开始慢慢将重心转移回国,中国团队人人自危,数着日子算自己死期。

  会议室里没人敢开口,生怕自己成为那根引爆老板脾气的□□。

  还是视频里的美国同事喊他的名字开玩笑:“你给我们发三倍的加班工资,就是为了让我们欣赏你的脸吗?”

  谈恪从公司下班,到家已经快十点了。

  他健身完又看了会资料,洗漱过后躺到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多小时,毫无睡意。

  一看时间,已经两点多了。

  他的工作时间很长,周一到周五的平均睡眠时间不足五个小时,全靠运动和周末补觉来维持状态,基本沾床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