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男友在选秀节目上出道了 第105章

作者:撑船的云鹅 标签: 长佩 近代现代

第60章 否定与劝解

经历过一场风波,尽管楚湘东这件事情使得许多练习生心有余悸,但赛程仍旧按部就班进行。《雪国》组缺少了Center楚湘东,在重新投票选C的决策上,四人没有经过太多的纠结,就将于斐选上了Center与Leader的双担位置。

所有人的部分经过讨论,最终采取结对伴唱,在最终部分全体合唱的分配方式,每个人都有相对均衡的唱段。而作为核心的于斐,他的部分最出彩。与前段时间的明争暗斗不同,在共同经历了楚湘东的事情之后,组内的氛围平静且宽容,苏乔与江河似乎解开了某个心结,练习时也总有说有笑。

但乐时心里明白,两个人看似轻松的笑容,实际上都隐藏着似有似无的忧虑,将HP的练习生驱逐出节目,他们不是没有损失——那天在白桃口中知悉组内形势,苏乔的人气受到那一波黑料的重创,粉丝尽管第一时间应急地澄清反黑,但公开票池的数据排名却迟迟不再见涨。苏乔的排名停留在了三十名,而第二轮淘汰则是五十进二十。

“先前由于斐唱的那一大段合音,我分成了两个部分,第一个part,让老江和乐乐唱,第二个part,让于斐和乐乐来?结尾还有一句killing part,按说我们组大部分都是偏柔和低沉的音色,我挺喜欢有点儿透明感的少年音的,乐乐,这段你来怎么样?”

四下沉寂片刻,三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来的,简直是暗中商量好了的默契,语义却非常混乱。

乐时斩钉截铁:“不行。”

于斐首肯赞同:“我觉得可以,但是——”

江河:“行,但也不行。”

苏乔挨个地和这仨瞻前顾后的队友对视一眼,忍俊不禁:“到底可以不可以?”

乐时:“你是不是忘了安排自己的部分?”

“哦——”苏乔挠了挠后脑勺,指着属于自己的三句歌词,他的笑容满是歉色,“让我稍微偷个懒?”他看见江河不理解的、痛惜的眼色,正色又道:“我是认真的,每个部分我都有好好思考,我把我认为最适合你们的东西都分配好了,如果需要修改,我们可以讨论。”

江河往他的后背不轻不重地拍了一掌,沉沉闷闷一声响,苏乔迷惑地望向前队长,江河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他的视线在苏乔的脸上、他手中的歌词上,以及放在地面的笔记本电脑游移一阵,终于轻叹一声,说:“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想不想出道了。”

“当然想啊。”苏乔脱口而出,他顿了一阵,眼底明亮,苏乔慢慢道:“但我更想好好唱歌。我们也都是因为这样的想法,所以才敢说那些话,才聚在一起的吧。”

于斐看着苏乔的面容,平日里他在镜头前总是不大起眼,在一众帅气年轻的练习生里,他也不算容貌出众,只有需要吐槽的时候会冒出一两个名言警句,节目播出始,他尚能够靠着一两个记忆点得到人气,但楚湘东的事情之后,能够支持他在上位圈立足的基石分崩离析,人气虚无缥缈,来得快,去得也快。

而在眼前的最后机会,就是这场公演的舞台。

此时离约定的彩排时间,已经不到一个周。

贝锦的态度一如既往,只是她很难在江河与于斐身上挑出刺来,一个舞台经历颇丰,一个实力技术过硬,于是贝锦挑剔的眼神多落在乐时和苏乔身上,点评的话语足称毫不留情的尖酸刻薄。这些话在最后一次考察中尤为刺耳。

贝锦今天没有盘发,只是斜分一道锐利的刘海,长发披散,她照着乐时的唱段弹了一遍,强调:“发音的时候要有厚度,我上课的时候没有一次是不强调发声方式的,单薄的声音无论是唱句,还是合音,都会让人觉得刺耳和突兀。”她一顿,看着认真倾听的乐时,看着他驯顺柔和的表情,她没再发出奚落一般的点评,只是说:“其他人可以走了,乐时再来一次吧。”

声乐教室里单调的琴音,一直从午后延续到了黄昏。

“倾听歌曲的旋律,感受歌词的感情,思考演出的意义。有些东西不是重复和练习能够达到的,”贝锦在总结的时候这样说,“怎样的音域是有效的,你达到的音高,唱出的音准,真的是带着情感的吗?”

“老师,很抱歉。”乐时的声音显然有些发哑,一句话说得吃力艰难,那是嗓音疲劳的征兆,贝锦对此早有察觉,原本还想纠正他几个细微的失误,但看着站在面前低着头,手指捏在一处,时时不安地绞动的练习生,她不再说话,脸色仍旧覆着一层冰霜。

“对于以前在HP上课的那些事,我也真的感到抱歉,是我态度不够端正。”乐时朝贝锦深深鞠了一躬,他是真心实意地抱歉,向下的视线只看得见她搁在黑白琴键上的一双白莹莹的手,细长、分明,但弹动时却十分有力。

贝锦静了许久,冷冷淡淡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多起伏:“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只是……很愧疚。”乐时直起身,对上贝锦平静无澜的眼睛,女人保养得宜的眼角有细细的皱纹,似乎因为夕照的光线暗沉,又似乎由于半天的劳累,她的皮肤显出一层发暗的黄色,显出一种富有气韵的疲倦。

贝锦揉了揉太阳穴,眉尖微蹙,“我没有因为你过去和于斐一起逃课的时候针对你,教的学生这么多,我没有为你们负责的必要。我觉得好,没有问题,那我无话可说,我觉得不好,还有可进步之处,那我就会指出来。我认为你离出道的水平还很有距离,至于要不要改,那是你的事。”

“要是真的觉得过意不去,不如好好练习,好的舞台比一百句抱歉都要有力。”贝锦冷冷与他对视一眼,按断了电子琴的开关,她将手边的资料板收进手袋里,站起了身,捋平黑色长裙上的褶皱,说:“希望能在彩排的时候看到你的进步。”

乐时本来打算再去练习室待一阵,离开时却在走廊的转角遇见了唐之阳,似乎刚刚结束隔壁练舞室的练习,他的手上掂着两个大容量的水杯,看到乐时,就向他摆了摆手,将手中沉甸甸的杯子递了过去。

“谢谢。”

唐之阳的眉头微微一动,问:“嗓子不舒服?”他似乎知道乐时接下来的去处,摇了摇头,神情十分柔和:“歇会儿吧,和我一起去吃晚饭,再在四处走一走。声带疲劳和体力不支不一样,需要时间的周期休息。”

也未等乐时反驳,对方行动大于话语,将他的肩膀一勾,乐时嗅见一股淡淡的香皂气味,他们也不是没有满身大汗地接近过,但唐之阳似乎总会把自己最干净整洁的一面展露人前,开初他以为这是唐之阳在镜头前的人设,后来才发现,运动量大的时候他对于个人卫生的清洁简直就是见缝插针。

“你刚刚从宿舍回来?”乐时没有拒绝,见唐之阳微笑地不说话,只好顺着肩头那点儿不疾不徐的推力,一路出了教学楼去。

远方绚烂的晚霞渐而化入淡紫色的薄暮中,在高楼与树梢掩映交叉的地方,妍丽夺目的橘色余火仍在静静燃烧,一两点鸦青色的鸟影,带着梦影一般的金色的轮廓,隐入一缕一缕的绛紫色云痕去。于一片温柔的霞光里,连空气里的燠热也带着濡湿的、沉默的流动感觉。

乐时的那只杯子里装着温热的茶水,回甘的药气似乎有某种清热解毒的功能,行道上零零散散地也走着一些饭后散步的练习生,那些隐隐约约的说笑,无非是练习的进度、出道的展望,还有疲惫的叹息。

乐时的心底始终有一个结,来自一直以来对他给予否认的贝锦,对于这件事情,他既觉得无能为力,又有种走投无路的绝望感觉。遭到否定的感觉是熟悉且令人恐慌的,在被怀疑的同时也在怀疑自己——他的心里没有底。

唐之阳问道:“最近的练习还好吗?不在一个组里,也没什么交流的机会。”

“还行。”乐时点点头,答案有些暧昧含混。

天渐渐暗淡下来,黑色树影的轮廓更加幽深,灯光亮起前的一片暮色里,所有人的面影都显得模糊不清,乐时叹了口气,眼角微微地跳动起来,他稍稍一按,摸到了那一道略显突起的,细细的划伤瘢痕。

“哥。”他小声呼唤了一句,在模糊的阴影里,有柔和耐心的目光望向他,那带着热度的视线仿佛在鼓励他将心中的苦闷娓娓道来,乐时低下头,看着夜色与树影交融,成为一片可供藏身的阴暗,他轻轻吸进一口气,问道:

“你有没有遇过这样一件事,是无论怎么做,都做不好的……”

“有啊。”唐之阳的回答干脆,“跳舞。”

乐时因为惊讶停下脚步,“但哥跳得很好。”

“我曾经非常、非常厌恶舞蹈这件事,”唐之阳的声音平静,带着叙述回忆者特有的怀念的笑意,他的影子模模糊糊地在乐时身前几步停下,“因为它带给我的只有谋生的烦恼,身体的伤害,我总是想摆脱它,却不得不将生命与它绞成一股绳索。”

“后来我发现,痛苦似乎本来就是舞蹈的一部分,当我接触到更多的感情的时候,动作也会相应地变化。我在和你跳《塞下曲》前半段的时候,心里唯一的想法,也只是不想离开你而已。”

“这点我倒是单纯感性的想法……”唐之阳一怔,旋即揶揄地开了个玩笑:“我这样说,于斐不会觉得不开心吗?你们现在在冷战?”

乐时被突如其来一声于斐戳得一个激灵,唐之阳对于他与于斐的事情似乎特别敏锐,他实在不应该在比赛的时候与谁过从甚密,但即使约法三章,刻意地在人前拉开距离,似乎还是露出了某些奇奇怪怪的端倪。“没。哥……别拿我开玩笑了。”

“好好好。”唐之阳好脾气地转移了话锋,肃言道:“你认为做不好的事情,是唱歌吗?”

“嗯……”落在身上的目光很快就消失了,无人注目的黑暗让乐时感到安全,他生怕惊扰了附近的脚步声,或是微风中的树声,断断续续地小声说:“总希望能做到最好,明明也花了许多的力气,可最后还是得不到老师的肯定。”

这示弱的话他从未和于斐说过,他的自尊心让他不想在那个人面前展露出孱弱一面,他总习惯所有事情都由自己消化,他的世界似乎只有参天的高楼与忽然的残垣,意识到自己的软弱,他不再说话,倔强地以沉默与模糊的世界做抗争。

“有很多的事情,确确实实是不管怎样努力,都未必尽如人意的。”唐之阳说,他的语速缓慢,有劝告安慰的意思,路灯莹莹烁烁地亮了起来,从街头到街尾,散步的人忽然散得干干净净,两人的影子投映在地面,拖出一段狭长距离,“想要达成的事情,想要追求的梦想,想要触碰的感情,想要挽回的人,总是有许多遗憾而无法触及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