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男友在选秀节目上出道了 第109章

作者:撑船的云鹅 标签: 长佩 近代现代

无论于斐的心里是何感想,此刻他所表露出的达观与潇洒,都是这样清澈真率,一如往昔。他对人际关系拎得很清,是走是留都干净果断,唯一一个藕断丝连,不愿放弃的,似乎只有面前这个人。于斐打了个疲倦的呵欠,侧过头问他:“你还困不困?不然再靠着我睡一会儿?”

“不睡了。眼睛该肿了。”乐时摇一摇头,尽管疲惫感总如影随形,但这样的感觉自他踏进这个圈子的界线始就从未消失,早已经成了无时无刻的耐受,可不安感觉没有消退,他既清楚的知道自己做出了什么选择,也同时承担了相应的,关于成功与失败的后果。

心中像是有两股力量在互相抗衡、相斥、角斗,浅睡时若隐若现的梦影,在耳边缭绕着的似有似无的声音,是从小到大对于这条道路的否决,尽管已经离开家庭构建的囚牢很久,但那些语句仍旧时常争执不休。

——怎么可能成功,你怎么会成功,轻易放弃学习的人,也会同样轻易放弃演艺的。不可能出道,绝对不可能。你的所有所谓成果,我都不会关注,更不会承认。

——以你在舞台里的表现,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在我的眼里,你绝没有达到出道的标准。我希望你不要以为我是徇私枉法,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我今天不说,明天会有其他人说,现在就开始沾沾自喜,难道忘记N榜的黑海了吗?用这样的失误到小榜去打歌,就不怕第二个、第三个黑海?

——只有你,只是你,推开那扇门,门后是聚光灯和舞台,你会看见更好的风景。

——乐乐,我们一起出道吧。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梦与想,他此时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他在用一线渺茫的希望,以对抗数不清的否定、质疑、恶意,那黑暗来自于外界,也来自于他的心底。他已经站在悬崖边缘,从没有这样一刻想要放弃,也从没有这样一刻不愿放弃。

“《雪国》组,现在可以准备上场了。”

工作人员挥舞着报幕的节目单,呼唤他们的声音响起来。RAP组的最后一个节目接近尾声,大多练习生还沉浸在笑中带泪的歌词中,原曲是Noya的成名作《平凡故事》,抒情摇滚曲风,原本跳脱活跃的曲调经过旋律拆分,在保留主旋律的同时加入了低回温厚的人声,全曲只剩鼓点、小提琴与钢琴的浪漫韵律,带着浓郁的回想氛围,与跳跃在鼓点之间的歌词相得益彰,自成一体。

“什么叫人生,人就是为梦而生。在此之前生活高耸入云,如今我学会一往无前。我用摔跤的伤疤困住白色鸟群,我用长大的溃烂种出绿色森林。星火与炊烟眨一眨眼,春天即将来临。”

“整天嚷嚷着要做个Dark boy的任风风……还真是有颗治愈的心啊。”江河看完最后的收尾,舞台上有缤纷的花瓣落下,任风风和万幸的RAP组一去原曲活泼元气的曲风,每一节话都是一个小故事,唱词写得非常自然可爱。江河离开座位,兀自感叹着,却发现走在身边的苏乔已经紧张僵硬得走出了同手同脚的步伐。

与。

夕。

团。

对。

“小乔。”他拍了拍苏乔的肩膀,苏乔立刻像是受惊的一头小鹿,几乎是弹地蹿出老远,江河笑了,转眼又看见同样浑身僵硬,也试图走得六亲不认的乐时,十分宽厚温和地将两个人左右一揽,“反正现在说别紧张你们也会更紧张,路也不会走了,我扶着你们好了。”

他叫住走在前方的于斐,朗声问:“于斐练习生,你紧张吗?”

于斐一顿,静了许久,他转过身,双手微微地颤抖,不知道是在掩抑激动还是紧张,开口回答时他的声音甚至带着发颤的尾音,他毫不掩饰自己此刻的心情:“紧张,我当然紧张。我都快喘不上气了。但是我并不害怕。”

他们与刚下场的万幸、任风风等人碰了一面,万幸看见乐时,向他送出一个带着潮热气息的拥抱,舞台上的温度很高,每个人都满头大汗,好像在另一个世界将所有精力与体力挥洒殆尽,任风风也过来抱抱乐时,向他鼓励道:“不管扑不扑街,把声音吼完就完事儿了。大家今天都很热情!舞台很Nice!你们人也很靓,一定马到成功。”

“风仔把我想说的都说掉了,我只能把我的好运分给你们。”万幸灿烂一笑,拽着乐时的手掌,在他的手心里以指尖写写画画,勉强认得出是“C位出道”的意思,他给队伍里四个人挨个来了一遍这样的神秘仪式,万幸和每个练习生的关系都非常不错,至少苏乔一声“幸幸救命”脱口而出。

万幸嘿嘿一笑,拍拍苏乔的额头:“乔某人不准啾咪我!好了好了,我该去看票了,希望这次不要是吊车尾,上回好大一个倒一,震撼人心。”

他与任风风并肩走出几步,又同步率异常之高地回过神,一左一右地向四个人伸出代表“一”的食指,异口同声:“加油!比完赛我们去吃海底捞/打边炉!”言毕一顿,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起火锅到底哪家比较好吃,没心没肺的孩子脾气凑在一起,天生的达观开朗。

于斐合掌一拍,尽管浑身仍然不由自主、无法控制地发着颤抖,但他仍然目光坚定,向组员振声道:“我们走吧!”

“耳返测试,耳返测试。无问题就可以上台了。”

李想的引导语刚刚结束,场内爆发出山呼海响的欢呼尖叫,似乎连后台的地面都在微微震颤,这一此起彼伏的声浪在他们走上舞台时达到了最高潮,无数的手幅挥动,闪闪发光的眼睛原来含着喜悦激动的泪光,在听到自己的名字的瞬间,乐时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李想颇费一番功夫,才把爆发力十足的尖叫安抚下去。由于斐领声喊出组名,四人依序自我介绍,在乐时这里反响非常热烈。他听见许多人呼唤着他的名字,声量尤其大的,在喊“给姐姐出道”“你是我的One pick”“谁都不投就投你”,引起一阵小小的哄笑。

李想适时地提道:“乐时练习生,定位是舞蹈担当,为什么这一次却到了Vocal组呢?是不得已的选择吗?”

乐时微微一笑,尽管他感觉到声带振动,话音有些微颤抖,但当一个字、一个词、一个句子脱口而出时,他发觉自己高悬的心正缓缓地下落,最后慢慢吞吞,不疾不徐地落在了实处,他听见自己的回答,冷静确凿,充满信念:“这是属于我自己的选择与挑战,我以出道为目标,就想把一个偶像能做到的事情都做到。”

台下一片表意支持的尖叫,他听见“你一定可以做到”的呐喊,沉在实处的心忽然找到了生根发芽的位置,他不止一次地惊讶,原来还有这么多人在凝望他、注视他、关切他,乐时向粉丝们鞠了一躬,声音不再颤抖:“请大家享受舞台吧。”

像无数次舞台开始前,灯光黯淡,万籁俱寂。

乐时无来由地想起第一次公演舞台的时候,他忍受着眼角的伤痕,在细细密密的刺痛感里跳完整首曲子。那时的他并没有瞻前顾后,也没有自我怀疑,满心满意的只是,如果喜欢,那就一直坚持下去。舞蹈于他是一生的挚爱。

他在一片黑暗里坐下,在布景的车座上,他听见了隐隐约约的,列车飞驰的声音。乐时向舞台的彼岸望去,他于开始前寂静的黑暗中,看见了一整片延绵不绝的星海,他显然地一怔,才认出那是粉丝自发的应援。雪夜的银河,来归的旅人,台上与台下,似乎都聚成了故事的一员。

闪烁而繁密的星辰,在倾听他们的故事。

中低音域的钢琴声响起,荧幕上缓缓落下轻盈飘荡的、粉尘一般的微雪,一莹一烁地泛着冰冷尖锐的浮光,干冰的白雾从脚底涌起,蓝调的束灯的光从他的头顶倾泻而下,明明是炽热的射线一般的温度,却让乐时轻轻打了一个寒噤。

这个敏感的小小寒噤,带来了某种静如止水的心绪。伴奏在缓慢行走,旋律如同夜空之下赤脚漫步的少女,尽管冰冷的琴键敲落纷纷扬扬的冰雪,但她仍旧沿着铁轨沉静独行。第一句的讲述来自乐时,他站起身,灯光跟随着他移至站台,仿佛是倥偬旅客的随口一提,清澈易碎的字句沉进遥远而闪烁的星空里。

“那一年的冬夜,在月台落客点,透过窗玻璃的镜子,我看见一双最美的眼。”

耳返中的乐声静静垂落、流淌,乐时在极度专注的状态下,听不见台下惊喜的抽气声,但他看得见那闪闪烁烁的星海,似乎被歌声点亮了,成片地,迁延地,几乎令人眼花缭乱地摇动着,银白色的光带着极度绚烂的清冷,随着旋律温柔应和。

“那一天的少年,在铁道的对面,越过不留恋的世间,背着风景来到我身边。”

那是于斐的声音,像糅合在干冷的风中,模模糊糊地传递过来,隔着耳返带来的悠扬伴奏,乐时听得到稳定、沉实,丰盈着叙事感情的内敛声线,于斐不再像从前一样肆无忌惮、酣畅淋漓地展现自己的唱功和技巧,他变得更温柔,也更成熟了。

“我于是回到过去,我期待明天,我总爱美梦成真,我向所有人展露笑颜。”

苏乔与江河你来我回,对视的眼底有沉和的深切,不知道为什么,仿佛苏乔的目光格外忧伤留恋似的,于斐为主旋律低吟浅唱地和着音。微雪初晴的日子里,关于某个少年带来的阳光与快乐,打开了某段感情的闸门。他的行囊中有爱、梦,周游世界的风景,清澈的嗓音与低沉的引唱,如同炉火前的睡前故事,带着温暖干燥的忧伤沉入梦乡。

“雪啊,雪啊,少年的雪。我的理想国站在我的面前,却不发一言。”

鼓点加强,吉他加入。于斐调整了一下耳返,由他作为主唱的副歌沉声到来,后半句则是乐时的。在唱“少年”二字时,于斐与他相对而视,他的头发柔软地贴在面颊边,穿着蓝白麋鹿米字纹的套头毛衣,眼角的弧度是温和的下垂形状,而眼中则是满溢的,难以言表的情感。灯光下的他高挑俊拔、安静柔和,手掌按在胸口柔软的线衫布料上,他借着力气,将每一个音都唱得婉约而细腻。

这是乐时第一次与于斐并肩站在赛场的舞台上。

他再也不是那个躲在舞台底下,与即将淘汰的练习生们一起,注视着台上的鲜花与掌声的人了。在聚光灯下,于斐离他不过一步之遥。乐时抬起手,将麦克凑近唇边,他在歌唱时,有于斐为他合声与引唱,那隐约歌声仿佛雪夜里飘忽的一盏灯,而乐时则全情贯注地追赶,无数的回忆如灯走马,回转闪烁。

在这时候,他忘了那些密密麻麻的笔记概要,忘了干涩枯燥的理论公式,本能似乎为他添上翅膀,那是一种奇妙的、真切的感觉,他想起那天晚上在音乐节时所唱的那一首歌,他全心全意地享受、放松,随着声带振动,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晶莹剔透的光色。

他至此才意识到,他是如此渴望,渴望成为能像于斐一样,以自信勇敢的姿态站在世界面前,面对所有人的审视与考量,即便眼前是长夜漫漫,可繁星不曾永眠,河流也不曾干涸。即便风雪浩渺,他的理想曾站在他的面前。

乐时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灯光过于刺眼,或许是歌声过于感性,在开口的那个瞬间,他热泪盈眶。

“如今我们各自分散,离开雪国的白山,我问我的少年,他是否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