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男友在选秀节目上出道了 第140章

作者:撑船的云鹅 标签: 长佩 近代现代

于斐尽量心平气和:“这段你没跳好,是因为进后段了你的体力没有分配好,会影响发声的质量,你唱歌又是那种习惯,不唱到最好就不罢休,你现在要不然就在前段留点体力,要不然就得接受后半段的瑕疵。”

周望屿抵死不从:“我不。”

于斐:“……你能不能别这么不讲道理,你几岁了?”

他头痛欲裂,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人,乐时在业务上可以拿完美主义专业八级证书,他们为舞台吵过的嘴打过的架数都数不过来,但于斐只在磨合期的时候真正生过气,一般沸腾的怒气在按住对方,要把拳头往人脸上砸的时候就停住了——确实好可恶,但他又舍不得下手,只好作罢地退而求其次,后果总是莫名其妙就会和乐时滚到一块。

那爱红彤彤地发着痛,像是扭打过后的肿块。

这待遇独乐时一份。于斐认为如果他和周望屿打起来,估计3M的小少爷会气到直接让他的老爹把自己从节目除名,说不定他会下得去手,因此发生不太好的结果。

于斐在心里严正告诉自己:要忍耐。

周望屿怔愣许久,忽然向后倒退一步,他的眼珠有点儿发红,嘴唇轻轻发颤,似乎被触碰到了痛处,他声音带颤:“你们都觉得我不讲道理,在这个位置也是不讲道理,对不对?”

于斐向前一步:“这是两回事。舟舟你听我说——”

周望屿横眉冷对:“你比我好很多不是吗,你要是真的想做C,那我把我的位置让给你。”

于斐怒上心头,截断他的话:“你倒是听我解释一下,行不行?我没想当C,我就是跟你说你哪里不对。”

“你不想出道?你当C了说不定就能出道了。”周望屿显然感知到了他的怒气,他眼里有火焰升腾的光,分明仍然好端端地站着,他们的身高也相仿,平白就像矮了个头,周望屿有点儿口不择言,也不管练习室的练习生纷纷转眼侧目,投来戏谑好奇的目光,江河想要走过来劝架,被周望屿一把甩开了手,“我哪里都不对,你们一个个的,不就是觉得我配不上这个位置吗,你们以为我想一直待在第一吗——”他脱口而出,立即意识到这句话说得过分了,可他再也忍不住了。

第一次坐上第一名的位置,他惊喜而快乐,认为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回报,他再加把劲,学会舞蹈,学会更多东西,他就能平平安安出道。后来他惊讶地发现,好像出道只是周海洋为他规划的轨迹上的第一站,这个称号带来的反噬是从节目内部开始的,看着他的视线从未友好而鼓励,而是一直充满着德不配位的质疑,以及期待他跌落高处的冷漠。

“只要你考了第一次第一,所有人都会理所当然地认为,你应该永远是第一名。如果换做是你们,你们会拒绝吗?以第一名出道——你们会拒绝吗?”

周望屿的眼睛热了,他像是害怕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语,更害怕别人对此的应答。他看着面前满面惊讶的于斐和江河,不知为什么,炽热怒气在他的心底突然冷却,留下一两点惨淡的冷意。周望屿连连后退,身形不稳,于斐见状要扶他一把,周望屿躬身避开,紧紧攥住了门沿。

“说不出话吧?都答不出来了吧。你们想当第一名,想当Center,你们去当啊。我真的,我真的——受够了!”

周望屿转身,随着一串错乱失离的脚步声,他奔逃而出,离开了练习室。

“说什么啊,真是奇怪。说得像首位还在逼他当似的……”

“后天就最后一次测评了,他现在什么都没做好,突然跑出去真的没关系?不要到时候拖后腿。哎,你说都二十进十的关头了,怎么还在这摆少爷架子。我真的——”

在接触到于斐的眼神的一瞬间,那名练习生怔然一顿,心跳如擂。

他知道对方生气了,还是不小的怒气。如果说先时那一次的怒火来自于那双眼睛里的沉郁,像是野原上远远观望的狼,此刻,那眼底的怒焰简直要烧燎而出,那滚沸的敌意咧开獠牙,奓起毛发,似乎在下一刻就要隐隐发出低沉怒吼,作出攻击姿态来。然而于斐只一字一顿,说出短短一个词:

“闭嘴。”

周望屿一鼓作气地跑到了操场前,捂着膝盖弯着腰,剧烈地咳嗽和喘气。

他抬起头,视线却一下开阔起来。

是一个晴朗温暖的夏夜,天穹深蓝,繁星静谧。

夏风像是致密的丝绸,又像清洁的海浪,从他的身边轻缓淌过,大地黯淡,天空明亮,星星是草野中的萤火,又是掩在橘皮里的烛光,周望屿想起一些深切温柔的回忆,来自他的童年时光。他直起身,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地叹出。

他一言不发,沿着四百米长的塑胶跑道慢慢行走,他听见细密的蟋蟀叫声,草尖摩擦着草尖,窃窃私语。在他怒不可遏地说出那些不计后果的话前,他甚至没意识到第一名带来的压力是这样潜移默化,又是这样让他难以忍受。他甚至开始厌恶起自己唱的每一首歌,学的每一支舞,更不知道自己参加这个节目的初衷到底是什么。

他应该是为了证明什么,但他到底想要证明,又或是得到什么呢?

周望屿在看台前停下了脚步。

很可能是因为内心的踟蹰不前,又可能在一瞬时里忘记了前行道路的样子,总之他停下脚步,却看见在浓黑的深夜里,光和影的模糊廓形逐渐浮现,他的眼睛适应了黯淡的光线,看见看台上鬼鬼祟祟地蹲着一个人影,那个人蹲着身体,在台子正中摸摸索索,周望屿听见轻微的“咔哒”一声,像是一把锁被打开了。

而后他听见了小声的哼唱,漫不经心的,不着修饰的,旋律却非常熟悉。

那个人从面前的匣子里取出什么,周望屿屏住呼吸,向一旁走了几步,在繁密而黯淡的星光恰恰好能照见的地方,他看见了那个人高挑挺拔的身姿,面部的线条模糊,那人直起腰,手中的东西是一把小提琴。他动作熟稔地将琴搁在左肩侧的锁骨上,在他轻轻扬起琴弓的那一瞬间,天地忽然万籁无声。

闪烁的星星也停顿,窃查的虫鸣也咽声,风停下了远行的步伐,而周望屿屏住了呼吸。

在星海下,男人直立的身体紧绷,第一个乐句有些紧张,像是堰塞太久的湖泊,流水从水坝的缝隙细细射出,显得凝滞而生涩。似乎察觉到音乐的紧张,周望屿听见一声轻而浅的叹息,但乐声没有停顿,像个口干舌燥的说故事的人,故事的开头无趣、干涩,可下一句、下下句,逐渐流畅轻快。

江河倾倒,流泻遍地。哀愁的调子像夜莺的嗓音,跳跃的韵律是少女的呜咽。

忧郁又孤寂,深邃而坚冷。好像悲痛欲绝的叹息,又好像在荆棘丛里的歌唱。

男人的肩膀松快了,他的身体随着音乐的节拍慢慢地起伏着,律动着,于是风开始流动,星子开始眨眼,世界上的万物似乎都在随着乐声跳舞。尽管重音和断句一点儿也不讲究利落,但感情的泛滥却是如此自由自在,那个人并没有发现他,只忘我地拉琴,对他而言,这暖风沉醉的夏夜,星星、青草、跑道,都成为了他的听众。

黑色的剪影,面对万万千千的听众,深情而陶醉地曳动。

周望屿的手指轻轻动了动,遵循着肌肉记忆,那是他小时候弹奏的一首歌曲,他遵循着家庭的计划,从年幼时开始学习钢琴,但他并不讨厌——至少当时他是与母亲一起练习的,所以他并不讨厌。尽管那古典而美妙的旋律已经沉没在回忆的深处,但他仍旧无法忘怀。

琴声停止,琴弓扬在星海之下,带出一片余音环绕的空白。不知不觉,周望屿热泪盈眶。

世界给予拉琴人无声的鼓掌,他看见那个人将琴放下,向寂静无声的台前鞠了一躬,这才盘腿坐下,擦一擦额头的汗水。

那人这才忽然地出声,声音里少有地带着慌乱意味:“谁在那里?”

周望屿动了动手臂,发现自己支棱棱地在原地站了十五分钟,连脚步也很难迈得动,他踩了一个踉跄,啊哟地叫了一声。那头声音一顿,旋即狐疑地又响起来:“……周望屿?我听出来是你了。这么晚,在田径场瞎逛什么?”

周望屿被这熟悉的,带着戏谑嘲讽的声音刺得一激灵,立刻嘴硬:“袁弘杉,这么晚,你在这里瞎拉什么?”

袁弘杉无可奈何地冷笑一声,“说得真难听,这不是瞎拉,这是——”

周望屿截断他的话,声音平静又淡然:“巴赫的《恰空》。”

气氛诡异而尴尬一顿,周望屿冷哼,放轻声音,慢慢说:“我妈以前很喜欢。”

那头又笑,玩笑意味的话语亮出来:“周家的小少爷不高兴了?要是真不开心,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我正好今天也挺不爽的,毕竟要重新把琴捡起来,给那帮麻烦的小家伙伴奏。”

“你别叫我小少爷行不行?”周望屿忘了刚才那个令他心跳不止的侧影,袁弘杉还是这样招人厌恶,可鬼使神差,他几步跳上看台,不情不愿地坐在了袁弘杉身边,他好像在擦琴,有松香的味道隐隐约约传过来,“你怎么就重操旧业了?不是特讨厌拉琴么?可我刚看着你好像还挺喜欢的,挺上劲。”

“……小孩哪懂这那的。”袁弘杉哼笑,“倒是你,愁眉苦脸,还真就拿不到第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