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男友在选秀节目上出道了 第66章

作者:撑船的云鹅 标签: 长佩 近代现代

于斐坐在后座的中间,已经卸了妆,换回了常服,是某个过时老乐队的黑色应援衫,彩印已经泛了一层老旧的、胶片似的黄色。他的双手交叠在膝头,膝盖上压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车里的冷气像是有了分缕的形体,凉丝丝、冰冷冷的,车外跌着泥腥气的小雨点,卷起了一道夏夜的墨绿的风,车厢里有细匀而疲惫的呼吸声,也慢慢地响起来。

他下意识放轻动作,轻手轻脚坐在靠外的车座上,车门拉上了,上锁的机械声咔哒一响,遮光的车窗悄无声息地摇上去,五光十色的雨点发着夜灯的虹色,一圈圈扩散迁延。汽车开动的时候,唐之阳看见于斐身边坐着的乐时歪了一下头,靠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手机的屏幕一亮,是万幸和任风风在微信群里问他们,回来想吃点什么夜宵。

[小太阳emoji]:你们好好休息,睡觉吧。改天再请你们吃饭。

[Double-wind]:乐乐没事吧?

[小太阳emoji]:他睡了。在路上。

[锦鲤King]:乐乐几天没睡好了……他之前在公司也老通宵的。我报告!他好像从来比赛开始就不怎么睡觉!他是守夜冠军吗!

[Double-wind]:要不我们偷跑去医院看看他吧!

唐之阳眉头一蹙,阻止了俩小孩的危险行为,并且许诺自己会把人健健康康、完完全全从医院里拎出来,这头转眼一看,是于斐望着他,视线相碰时,对方也没有笑,只是显得有些尴尬地,攥着双掌按了按,将背直了又直。

这个对视有些沉默,于斐低下头,点亮手机的屏幕,手指在九宫格按键上迅速地弹动几下,唐之阳的屏幕又亮了,他对于社交软件消息的热情程度表露出无奈的态度,于斐七弯八折地通过微博的私信,向他发:

[Soar-Y]:谢谢。

[唐之阳的小太阳]:都是朋友,应该的。

两人的手机画面同时一静,汽车在深夜空寂的马路上驰骋,经过红绿灯时惶急地刹停,乐时睡得并不安稳,因为颠簸晃动身体一歪,于斐也顾不了保持平衡,肩膀抵着前座的靠背,不轻不重地闷声撞了一下,将人半揽半搂地接在怀里。

乐时迷迷瞪瞪醒了的,扒拉着他的肩膀往出推了一下,缩回车座里,顺手捞过于斐膝盖上快落在地上的帽子,帽檐歪歪地向下一扯,遮住了脸上的表情。他轻轻咳嗽一阵,才对唐之阳遥遥地喊了一句:“哥。”

唐之阳摇摇头,声音十分柔和:“你休息吧,不说话了。”

那头渐渐也没了声音,如果不是极度疲惫,凭着乐时的个性,是不会在动荡不安的环境里有着沉稳的睡眠的,当然,行车里似乎有另一些令他安心的因素,唐之阳的心里揣摩出一个模模糊糊的结果来,却没有挑明的意思。

还未等他细想,他和于斐的手机屏幕同时一亮,于斐遮住了屏幕的光源,他却看着微博的消息推送沉默许久,接上蓝牙耳机,冰冷机械的提示音一响,黯淡的屏幕上显示出一个人的半身像。

和在香港时的打扮差不多,银丝边的方框眼镜,衬得眼睛里温润的光更添一层儒雅。他是有点儿文气的艺人,似乎一开口就是风趣幽默、得体从容的词句,T恤是纯黑色的,皮肤却很白,身后的墙壁也很白。他的家里总是空荡荡的一片,使得空间无尽地拉伸的洁白。

他像一抹孤寂的影子,坐在雪白的墙壁面前,向镜头微笑。

“大家好,我是阚君桓。”

他像平常一样,阅读弹幕上热情洋溢的招呼,和粉丝们聊着琐碎的话题,打歌期刚刚结束,HopE官咖就放出了世界巡演的消息,粉丝们对此报以十足关注,不少人向他询问“具体什么时候开始巡演”“今年巡演有没有惊喜”等等问题。

阚君桓与镜头对视一眼,唐之阳的心跳一顿,镜片后的那双瞳仁,仍然温和动人,光彩熠熠,但那一闪而过的,却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某种陌生的决绝。他笑着整理一下衣摆,衣服干干净净的,如同深渊的黑色。

他说:“团里决定是七月中旬,从S市开始举行世巡。”

弹幕一片欢欣鼓舞,成片的加油辞席卷而过,唐之阳的旧手机有点卡顿,跳了电量不足百分之十的提示,显然是电池老化造成的痼疾。不知道为什么,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缓慢而沉重,一下接连一下地回响起来。

阚君桓低着眼睛,微笑地、带着纵容无奈的气度,看着那些欣喜幸福的小小字列,如同闲话家常一般,风轻云淡又提:“但向大家说一件十分遗憾的事情,我个人应该无法出席接下去的世巡演唱会了。”

那些流量无法消化的幸福话语还没有消耗殆尽,新一波的问号铺天盖地,面对大喜大悲的起伏,多数人不知所措,阚君桓隐藏了笑容,严肃的正色带着若隐若现的疲惫,是他镜片下阴影一样的黑青眼圈,与过于苍白黯淡的面色。

但他的解释仍旧和善,尽管脸上的神情显得陌生与虚浮,话语里仍带着极力压抑情绪的温柔:“今年开年至今,我的状态一直不太好。包括身体与心理各方面,似乎陷入了某种对外界各种反馈都不敏感的情感盲区里,并且有一种日益沉沦,无法治愈的感觉。当我发现药物已经不能控制,每天都处在崩溃的边缘的时候,医生告诉我,似乎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了。”

“作为HopE的队长,我对团员,对关注我们团的粉丝,感到十分抱歉,对不起。”

他站起身,深深朝镜头鞠了一躬,朝因为直播瞠目结舌的所有人致歉。

“作为个人,我向所有关注我的人致歉:辜负了你们的期望,对不起。”

他再也没有直起身,屏幕陷入黑暗,只剩下提示电池连接的白色图案,苟延残喘闪而又闪。

于斐看着唐之阳,医院红灯的标识抛进一束通红的光焰来,掷进于斐的眼睛里,映出他瞳孔的微缩与震动。

唐之阳攥紧手机,车门解锁的声音使他毛骨悚然地一惊,他手脚僵硬地打开车门,门外世界一片狼藉,大雨如注。

模模糊糊一声叹息,嘈杂的刹那雨声吞没了他的话音,但于斐却听得十分真切。

“这场雨,什么时候才会停下来呢……”

这头下了车,一切又都忙碌起来,挂号、清创、缝针、挂点滴,忙前跑后,眼底却有一层灰白色的阴翳,是从心头无声地蔓延而上的压抑,唐之阳整理好情绪,说要出去透口气,让于斐陪着乐时在注射室里打吊针,独自离去了。

乐时翻手要看手机,两名舍友给他发了九十九加的加油助威讯息,感情之强烈简直要冲破屏幕,他的半侧脸由于麻醉药的作用,几乎没有半点感觉,手一下被握住,于斐坐在他的身边,把一件外套盖在他身上,一件校服外套。

“……”

于斐的手不松,没有退让的意思:“把眼睛闭上。”

这句话说完,倒是乐时看着他,眼睛慢慢一眨,尚有知觉的嘴唇扬起个淡淡冷冷的笑,于斐一怔,回过神,别过眼睛,心甘情愿认怂:“刚才,阚前辈在直播里决定不参加七月中HopE的世巡了。”他的手一松,乐时却没动。

于斐把直播的内容简单复述一遍,乐时将没有挂着输液管的手放进那件宽大衣服的袖管里,探出半个手掌,抵不过眼皮酸软麻木的痛,闭上了眼睛。他的声音轻而沙哑:“当时在N榜结束后,和前辈有过接触,觉得他是一个乐观温柔的人。”

于斐朝椅背靠去,也附和:“我认识他两年了,他对我永远都是笑着说加油的可靠前辈,不会露出软弱的态度。”

乐时的话音仍然非常疲倦艰难,带着瓮声瓮气的鼻音:“前辈暂停活动的原因,和你退出公司的原因……有关联吗?”

于斐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注视着乐时,看他因为不适下意识锁起的眉结,唇角隐忍平伏的一道薄线,缝针时他是紧张得红了眼角,难得见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慌失措,如今剩下偃旗息鼓的倦怠,有种受了折腾劫后余生的平静可爱。

于斐忽然问他:“乐乐,你写过歌吗?我是指歌词、曲子,全部由自己创作的那种歌。”

乐时没有睁眼的力气,动了动手指,代替颇有气势的挑眉动作:“怎么问这个。”

于斐干笑一声,忍住要去摸摸这只濒临炸毛的小猫的心情,接着说:“我以前喜欢写歌,芝麻点事情都要抱着吉他引吭高歌。刚认识你那会也写,写好多前言不搭后语的情歌——”

乐时冷漠无情打断他:“你能说重点吗。”

于斐挠挠后脑瓜子,说:“凡事讲究起承转合嘛。”

乐时恃强逞凶,像呲牙咧嘴的虎斑猫哈气:“你退出公司和你给我写情歌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