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学第一天就对校草告白是否做错了什么 第76章

作者:岫青晓白 标签: 幻想空间 欢喜冤家 校园 近代现代

  来的路上那般急切,可真到了,却开始退缩。这样的情绪可以归类于“近乡情怯”,但谢翡在那样的情感基础上多了几分愧疚。

  自从明蓉死后,他就推掉了所有的课,不见老师不见同门不见某些朋友,直到现在,已有三年。

  时间是最能改变人的东西,但谢翡知道自己一直没有从那段阴影里走出来。他也曾尝试,结果屡试屡败。

  不过他走了很久,总算走到他要去的那扇门前。

  早些时候过来探望的人都已离开,病房里传出的只有电视的声音。

  一缕光线透过门缝洒落在地,透过门上的玻璃,可以看见里面的一些情形。谢翡伸出手,握紧门把,但又垂下。

  不敢进去。

  但都到这里了,还要继续怂吗?

  谢翡低下头,缓缓呵出一口白气,接着自嘲般笑了一声。

  一秒、两秒、三秒,谢翡拨弄着左手食指上的戒指,做了个深呼吸,挺直腰板。

  他重新伸出手,握紧门把、往后拉开。

  短短的片刻漫长得不知如何形容,病房内晕黄的光线倾洒到走廊上,和冷白的光交织在一处,暖风涌出来,谢翡朝前走了一步,对着病床上的人轻轻喊:“老师。”

  “小翡?”床上的人正擦拭眼镜,听见声音动作一顿,紧接着偏头看过去,不确定地唤了一声。

  不过惊讶的情绪只持续了极为短暂的时间,她很快笑起来,语含欣慰:“你来了啊。”

  她没有用“终于”或者“总算”,亦不是久别的语气,这一刹那,谢翡有些恍惚。

  他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他还是那个每周周末都去老师家里学琴的小孩,背着对那时的他来说过于笨重的琴盒,登上阶梯,推开门扉,在撞响的风铃声中,听见老师说:“你来了啊。”

  那时候,老师总穿颜色鲜丽的长裙,长发盘起,转身会从烤箱里端出一盘刚出炉的饼干或蛋糕,分给她的学生们。

  而现在,时光荏苒,她坐在病床上,穿着宽松的病号服,瘦骨如柴,脸色苍白。

  时间是刀。

  “……对不起。”谢翡靠着墙,轻声说道。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来,过来坐。”老师招手示意他过去。

  今天应该很多人来探望她,床头放满了水果和营养品。谢翡挪过去,在她斜对面的椅子里坐下,小心翼翼问:“您的身体……”

  病床上的人却摆摆手:“听天由命的事,该怎样就怎样,不谈。”

  “您还是那么乐观开朗。”谢翡不由笑了笑。

  说过几句话之后,谢翡不再那么拘束,他去饮水机前取了个纸杯,给自己兑好一杯温水,慢慢喝下几口。

  女老师透过他的神态得知他的心情变化,让他去洗了一串提子吃着,才道:“你来我这里,肯定有什么事。”

  “就是来看看。”谢翡小声道。

  “只是来看看?”她并不信。

  谢翡想了想,道:“再跟您说一声……新年快乐?”

  他来这里,全凭着感觉和冲动,他讨厌这样的生命倒计时,总觉得如果不快点,如果迟个几天,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但他不能把这些话说出来。

  “那我也祝你新年快乐,来年,往后的每一年,都顺遂平安。”老师温柔一笑,掀被下床,缓缓拍了拍谢翡的脑袋。

  接着话锋一转,“不过,我倒是有事要告诉你。这件事我思考了很久……可无论如何都思考不出,在这种时候告诉你,把这些东西交给你,合不合适。”

  “这种时候是什么时候?”谢翡敏锐地捕捉到她的某个用词。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本文件夹。这是她无论去哪,都会带上的东西,里面放着从各地搜集来的乐谱,以及许多即兴创作的手稿,经年累月,积攒相当丰富,同样也沉。

  谢翡一见那外壳就认出来,知道这玩意儿对他老师而言珍贵无比,赶紧放下果盘,过去帮忙。

  两人坐下后,老师翻开文件夹寻找,轻声道:“那些东西,和你妈妈有关。”

  “她的东西?”谢翡问。

  “是你妈妈准备好,要送给你的东西。”老师道。

  谢翡敛低眸光,继续吃果盘里的提子,说得不以为然:“那就给我呗。”

  老师将找出来的几十页曲谱递过去,谢翡抬眼一扫,目光定格在最上方那行上:Happy 15th birthday dear Fayez。

  往后翻,依次是“Happy 16th birthday dear Fayez”“Happy 17th birthday dear Fayez”……直到他的20岁。

  岁月在纸张上留下了痕迹,泛黄的旧乐谱上音符起起落落,一首又一首歌,快板或行板,节奏不一,但风格无一不明快悠扬,像清晨的鸟雀,在枝头鸣唱欢快的歌。

  谢翡指尖一颤,明知故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她给你的生日礼物。看样子,是每年都准备一份,但时间太短了,没来得及……”老师揉着谢翡发顶,柔声道,语带遗憾,“这是前些日子,你妈妈以前的工作室清点旧物时发现的,他们托人给了我,让我转交给你。”

  谢翡鼻腔里涌上一阵酸楚,狠狠皱了下眉,才将这股落泪的冲动压下,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她真可恶!”

  “但她爱你。”

  “她爱我,同样也恨我。”

  “不,你妈妈恨的是她自己。”老师的语气变得无奈,她拍着谢翡的手,更加温声细语,“她标注好了所有的弓法和指法,她希望你可以把这些曲子演奏出来。”

  谢翡摇头:“可我已经做不到了。”

  “你试过吗?”老师问。

  “当然。”谢翡别开脸去。

  “一次又一次尝试?”

  “我拿不稳弓,我的手会抖。”这话说完,谢翡推开面前的纸张,起身站去了窗前。

  病房里出现片刻沉寂,沉寂之后,谢翡听见他的老师坚定地说:“可你想把它拿稳,不是吗?否则你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尝试?”

  “我做不到。”谢翡低垂眼眸,盯着落在脚边的自己的影子,颤着声音说道,“因为试了一次又一次,所以清楚自己做不到。”

  “你不甘心,不想放弃!”

  “那又怎么样,我做不到!”

  少年人的哭腔倔强又隐忍,他像一株生长在错误时节的蔓草,天不降甘霖,却依然顽强,但到了最后,留下的仍是一片荒芜。

  无法破土,无法穿石,想在世间留下什么痕迹,但风一吹,就全散了。

  又是沉默。

  忽然之间,谢翡觉得今晚或许他不该来这里,2019的最后一天,2020即将到来的前夜,所有人都聚在一起,等候跨年的钟声,而他却在病房里惹自己病重的老师生气。

  他又想逃了,逃到无人的荒原上,让疯长的杂草掩盖住他的身影,再无人可识,无人可见。

  但这时候,他老师的声音再度响起:“还记得第一堂课吗?”

  谢翡倔强地抿唇:“我的第一堂课不是您上的。”

  “那我给你上一遍。”他的老师来到他身前,用上课时的严肃语气,厉声道:“演奏时的姿势是怎样的?首先,挺起胸膛!”

  作者有话要说:

  小谢的英文名是真的好纠结,一开始想用近似fei的音,就想叫Fay,但这是个女名,中译还很小仙女,于是我差点破罐子破摔叫fat了,反正翻译过来也是fei……还好我基友给我查到了fayez这个男名,感天动地

第63章

  夜渐渐深沉, 晚上11点的临江市,跟10点时相比,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厚重的云依旧压在天幕之中, 沉甸甸的, 仿佛随时有可能摔下来;远方的高架桥上,路过的车辆犹如流水,车灯密密麻麻,织就一片光海。

  后山那座无名破塔上, 泛黄的旧乐谱散落在地,谢翡盘膝坐着,迎着夜风, 瞬也不瞬地眺望远方。

  他从疗养院出来已经有一阵了, 没有去镜月湖,而是回去学校附近那个小小的一居室里, 带出来了琴。

  那个病房里没有琴,所以无法做到真正意义上的上课。

  假想之中演奏出的乐章终归只能在假想中鸣响,想要将声音传达出来, 必须伸手触碰实物, 而如果挺胸抬头就能克服心底的阴影,那谢翡根本不会有如今的痛苦。

  谢翡努力过。

  三年来,他努力了太多次, 但从来突不破那扇门。门后是他自己给自己加上的锁, 没有钥匙,想要打开,除非直接将之摔碎。

  不过为了不让老师太失望, 在离开的时候,谢翡还是带走了这些乐谱。

  一页一页手写的乐谱, 隔了那么久的时间,仍能感受到上面温柔的笔触。

  是的,温柔,仿佛春风拂面,青枝抽出细芽,从细微处绽放花朵。

  他哼唱起其中的一小段,又从这春风般的温暖中,察觉出了某种分明藏在深处、却用尽力气想要传达的……歉意。

  明蓉在向他道歉,为她在最后那一段时光里,所展现给谢翡的太过残忍残酷的那一面。

  病症让她喜怒无常,时而大哭时而大笑,时而高歌时而低咒,宛若一个疯子,凡有的东西都把它们摔烂。

  而谢翡是个早熟的小孩,清楚明蓉痛恨着这个给她带来痛苦的世界,因而极尽全力,去安慰她、照顾她,试图让她打心底开心快乐。

  他付出了很多努力,拼命练习,参加各种比赛,捧回一座又一座奖杯,尝试着让她为有这样一个儿子感到骄傲。

  可这些都没有用,直到后来谢翡才知道,明蓉恨的人和事当中,排头名的当属自己。

  她恨他是累赘,恨他拖着她不得不在世上苟活,恨不得带上他一起去死。

  “但你又做不到带我一起死,于是选择了抛下我自己去死。”谢翡眺望着散落在城市夜色里零零碎碎的灯光,低喃出声。

  所以谢翡怎么都想不到,时隔数年,明蓉会以这样的方式,将自己的歉意和温柔送到他面前。

  那么轻柔,让人眼眶发酸。

  “你在向我寻求和解吗?”谢翡缓慢眨了下眼,“可你都死了那么多年啦,我才不会跟你和解。”

  又坐了一段时间,谢翡终于动了动——他拿起了手机,解锁屏幕后,跳出的界面赫然是一个微信对话框。

  “顾句号。”几个字符显示在正上方居中位置。

  谢翡问他,你是不是也希望我能重新开始拉琴?

  顾方晏说:“虽然你从没有说过原因,可我看得出你对琴很排斥,甚至到了抗拒的程度,我不希望你带着这些情绪去重新开始。但如果单就问题本身而言,我的回答是——当然想。”

  他说这段话,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来措辞,当时谢翡一直盯着屏幕,看“顾句号。”变成“对方正在输入”,又从“对方正在输入”变回去。

  谢翡能想象出对面的人在打下这几行字时的神情,先是眉峰微蹙,再渐渐舒展开,不过神色的基调仍是冷淡的,柔意与温和只在眸眼深处可寻。

  其实早在顾方晏同意担任舞台剧旁白角色的那个晚上,谢翡就隐隐发现了他的这种想法,所以问过顾方晏为什么要答应那样的要求。

  彼时气温不如今夜这般冷,顾方晏只穿了一件风衣,手上捏着咖啡纸杯,听见这个问题,隔着袅袅升起的白雾朝他偏头看来,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