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 第87章

作者:啮草小兽 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强强 近代现代

  不过要说这小少爷也是温顺,活像被驯服了似的,大老爷让做什么,总是服服帖帖照做,别说不从,简直做得心甘情愿兴高采烈。

  小少爷生得俊俏,为人又温柔和气,没人见过他发脾气耍性子,虽说自己家大业大,在京城里算得上半个呼风唤雨的人物,却是一点儿架子没有,整个邶京城,没人不喜欢小少爷。

  可能也正因为小少爷性子好,后来大老爷和夫人一直没有再生孩子,估计觉得生了一个称心如意的儿子,若是再贪心,恐怕只会生孽种。

  大老爷赚了半辈子钱,心里有亏欠,钱多不宜,于是给小少爷取了个“邪”字压着,时不时做点儿好事。哪想到小子一出生,是个人见人爱的好苗子,老爷觉得自己何德何能,竟得到了老天的偏爱,于是孩子一长大便让他修仙,非要报玉皇大帝的恩。

  那年无念刚好修了仙术,下山进人间闯荡,不费九牛二虎之力地找了份好差事,心里也美滋滋的,更何况,面对的是这么一个没脾气又有地位的小少年,他在人间混得如鱼得水。

  小少爷阿邪修仙天赋异禀,又勤劳肯练,无念在仙风府里偷足了懒。

  大老爷敬畏他,不管无念说什么,堂堂大老爷都竖着耳根子听。无念也就很是“为非作歹”了一番,三天两头借着要游历社会的名头带着小少爷出去玩。

  小少爷人傻钱多,笑眯眯地小手一挥,无念想要什么他都给买。有年夏天无念嫌热,小少爷二话不说买了个避暑山庄,和无念一起待了一整个夏天。

  夏天一过,小少爷小手又一挥,只说谁想住去住便是,这个山庄权当无念公子送给老百姓的。

  天下人都欢呼雀跃,只有无念泪流满面,心想这个傻大款,老子明年还要住的啊喂!

  小少爷很是不解:“哥哥,不过花些小钱,何必放在心上。明年阿邪为你再买一个便是,总去同一座山,看同样的风景,该多乏味呢?”

  无念嘴角略微有点抽搐,他前二十几年都活在同一座山上,每天看一样的面孔,反反复复吃那几个没新意的菜,学着差不多的仙术道法,细细数来,二十几年的光阴竟然乏善可陈。

  他心想,估计自己二十多年见过的钱都不如这位小少爷一岁抓周的时候见得多。

  “对了,你当年抓周的时候拿的是什么?”无念问他。

  “拿了一个破碗,本是家中做装饰用的,不知是谁放到了桌面上。”阿邪说。

  “什么破碗?”无念诧异,难不成这预示着他将来是个要饭的不成?

  “鄙陋小事,哥哥又何必问。”阿邪看着他,温和地笑道。

  无念无从问起,只好闭嘴不谈。

  后来全京城上下都知道,仙风府的小少爷对百姓有恩,到庙里烧高香要念几分小少爷的好。至于他的师父无念公子,是个被小少爷宠着的纨绔不羁的角儿,遇着他要和颜悦色地让几分。

  时间久了,阿邪和无念朝夕相处,莫名生出了一些别样情愫。

  阿邪越来越依赖无念,无念越来越欢喜阿邪。

  阿邪十九岁那一年夏天,果真给无念新买了一个避暑山庄,两人在里面再次待了一整个夏天。

  在蝉噪喧天的山林小苑里,无念凑近轻轻吻了吻小少爷,阿邪衣襟上清爽的香钻入了他的感官,他才猛然发觉自己在做什么。

  “哥哥……”阿邪抹了一把绯红的嘴唇,羞红了脸坐起来看他。

  无念不知怎么去解释,阿邪低下头沉默着,良久才抬起头来:“哥哥,你带阿邪走吧。”

  无念心中诧异,暂时把方才的尴尬事搁置一边:“这是什么话?”

  “哥哥,你不是说人间历练了才能成仙吗?你带阿邪去长长见识吧。”阿邪仰着头,一双眼睛里全是清澈单纯。

  “你就这么听你爹的话?”无念心中不屑,“成仙有什么好的。”

  “阿邪只是想和哥哥比肩而立。”阿邪说。

  无念轻叹一口气,没想到他这个不羁的浪荡子也能遇见个痴情种。

  见无念不说话,单机无脑小少爷以为他犹豫了,只好摆出个把柄威胁他,颇有点儿自耻地咬了咬嘴唇,似乎下了莫大的决心。

  “哥哥,你亲了我,若是不允诺我,阿邪必定叫爹打断你的腿。”

  看着阿邪大义凛然慷慨就义的表情,无念一脸震惊地摇了摇头,果然是邶京城里呼风唤雨的小少爷,随便一句话就能把爹搬出来,惹不得惹不得。

  等到阿邪二十及冠,无念果真带他出去历练,一出走就是风风雨雨多少年,两人之间也被练出了个情深意切。

  他们之间又何止是比肩而立的关系,挽手亲昵,耳鬓厮磨,一对江湖野鸳鸯,好不逍遥自在。

  直到阿邪眼看就要修炼成仙那一天,仙界为惩罚无念仙子不守仙规,私自与人亲密相处,要他削去仙术,堕入凡胎,与这人间小厮生生世世不再相见。

  无念不肯,带着阿邪逃窜六界,最终还是无奈被捉拿。

  众仙大怒,要加重惩罚,使无念往后投胎的每生每世都受尽折磨。

  而只差最后一天的修炼就能成仙的阿邪,在无念被抓走的那日用尽仙术挽留,最后走火入魔,香销玉沉。

  阿邪过了鬼门关,走上黄泉路,踏上奈何桥,亭子里有个老妇人,非要他喝汤。

  他看着那碗汤,心中无限怅然,原来一岁抓周的那破碗,正代表这碗要他忘却今生的孟婆汤。

  阿邪不能忘了无念,他还得见他,和他细水长流一起变老。

  于是他铁了心不喝。任孟婆苦口婆心地规劝,也丝毫不肯动摇。

  孟婆见了,心生不忍:“傻孩子,要是不喝这汤,便进不了冥府,转不了世投不了胎,别说修仙不得,连人也做不成啊!”

  阿邪只偏执地不肯:“婆婆不必再劝,为了哥哥,我是万般不肯的。”

  孟婆只无奈地摇头,心中徒增几分悲悯:“也罢,你不喝,就得投入这奈何桥下的忘川河中,做千年的孤魂野鬼,你可愿意?”

  阿邪点头,两行清泪划下,惹人怜惜,他道:“为了哥哥,哪怕万劫不复,阿邪也在所不惜。”

  从此,阿邪跳入那忘川河之中,在恶水腥风里受尽水淹火炙,浮浮沉沉一千年,做尽了孤魂野鬼,最后偷渡异世时,脖颈后方留下了一颗苦情痣。

  他在六界寻寻觅觅又是一千年,却没有找到无念。

  后来他费劲气力,总算找到两千年前的家的地方。仙风府早已无踪无迹,只有一座寺庙立在那里。

  阿邪走进了寺庙,青灯古佛落索处,全然没有往日的痕迹。

  “阿邪,你终于来了。”佛像竟说出了话。

  他惊异地抬头:“你认得我?”

  空荡荡的庙宇响起浑厚的声音:“当然认得,我已经替你爹娘,在此等你两千年。”

  原来自从听闻阿邪为救无念被打入地狱,爹娘便拆了府宅,修了这座庙宇。和钱打了大半辈子交道的老爷和夫人,从那以后不再经商,削发着僧袍为他超度,就这样度过了余生。

  阿邪无声无息地落下泪来。

  想必在忘川河中飘荡千年后能偷渡异世,是爹娘潜心超度的功劳。他只好为爹娘烧了纸钱上了香。

  “你当年为他倾其所有的那个人,可还记得?”佛问道。

  “当然记得,”阿邪说,“佛祖可知道,这些年他去了哪里?”

  “你当年死了之后,无念痛彻心扉,也不愿喝下那孟婆汤。”佛说。

  “果真如此么?”阿邪破涕为笑,两千年的苦与泪,只要无念还记得他,就都值得了。

  佛道:“仙界里有一些人不忍他做鬼,便偷偷将他引渡到连接各界的异世里躲避,他的魂魄在那里飘荡,整整两千年。”

  “阿弥陀佛,”阿邪跪下来,“佛祖保佑,阿邪请求见他一面。”

  “念你两千年诚心可鉴,我愿让你与他重聚。他正在异世的尽处等待。你现在是魔,须携一已故凡人共渡异世。你们二者都走出来,你才能与尽处的无念相遇,共同以凡胎之身步入人间。”

  阿邪满心激动,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多谢佛祖!”

  “你虽是魔,却心地纯良,不必再叫做阿邪,取个法号路上用吧。”佛说道。

  “阿邪愚钝,还请佛祖赐名。”阿邪恭敬地说。

  “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是无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偏你愿活在那幻梦中。你生得清新俊逸,不妨唤作空花吧。”

第83章 番外1

  五年前。

  从混乱的会议室里走出来,李恪脑袋里嗡嗡响,心烦意乱没地儿发泄。

  他已经好几天没合眼,短短两个小时的飞机路程,他歪着脑袋睡得不省人事。

  走出出站口,李恪拉着行李箱艰难地跟着人流缓慢移动脚步。手机关掉了飞行模式,他有点儿心慌地拨了一个号码,拨通之后听到的是嘟嘟的忙音,对方不接。

  他再打了一个过去,对方还是没有接,一直嘟嘟嘟到对方挂断。

  终于走出了拥挤区域,李恪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接着拨通第三次。

  到了第五次,对方终于接起来,语气非常不客气且不耐烦:“没完没了了?”

  “抱歉,我迟到了,”李恪语速飞快深怕他挂电话,“我很快就到,对不起对不起。”

  “道歉有用的话,要支付宝干嘛?”那边冷冷笑了一声,“你别急,没关系,慢慢回。大爷我不陪你玩儿了。”

  没等李恪出声,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肖枭查了查李恪的航班信息,飞机因为出发地有暴风雨,所以晚点了两个小时,不是他的错,还可以理解,不过理解不能替代原谅。要让他百无聊赖地在咖啡馆里坐上两个小时而且只给一杯奶茶,哪怕给的是一件很精美的包间,他不能原谅这件事情。

  电话仍然在不知疲倦地响着,肖枭直接关了机,起身走出了咖啡馆。

  李恪赶回家的时候,还在坚持不懈地联系他。肖枭没事可做,打开手机地第一秒钟,李恪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他没好气地接起来:“够了。”

  “真的很抱歉,”李恪说着,在房间里解开了衬衫,“要不我们改天再约?时间你定。”

  “不了,”肖枭说,“我其它日子都不想见到你,就赶今天这倒霉日子吧。”

  他要是当时能知道对方那位受气包会是自己相伴一生的丈夫,可能说话的语气会稍微温和一点点。

  “好,谢谢你。”李恪说完,放下手机飞快地冲了个澡换上衣服,倒在床上等着肖枭过来。

  如果这一次他们能够顺利地如约见面,肖枭还不会那么怨恨李恪。

  这回,他又在包厢里等了一个小时,还是没等到人。

  肖枭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脸很不好惹的样子,最后一脚把桌子给踢翻了,潇洒地扬长而去。

  李恪迷迷糊糊地一觉醒来,天色已经暗下去。他眨了眨眼睛,突然从床上弹起来,抬手看着表,发愣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学生时代的时候,你早上七点要上早自习,一觉醒来发现已经八点半的绝望和无助。

  李恪着急忙慌地去拿手机,一个来电也没有,不过拨肖枭的号码,已经拨不通了。不是不接,是根本拨不通。也就是说,他已经把李恪拉进黑名单蹲小黑屋哭了。

  李恪叹了口气,把手机扔向了床头,翻身接着睡沉。反正都拉黑了,等他先补个觉再去补救好了。

  李恪睡到半夜醒来,睡不着了,心里记挂着肖枭,翻来覆去地再没有睡意。

  要是和枯叶蝶的交接任务做不好,上面知道了,他不光会失去这个机会,可能职位还会不保。一想到这里,他心里就焦虑得没有着落。

  李恪写了一封诚恳的道歉信,发到了肖枭的邮箱里,只寄希望于肖枭不要把自己的邮箱账户也拉黑。

  他等到早晨,也没有等到回复,却等来了领导的电话。

  李恪看着来电显示,万念俱灰地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