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红 第183章

第197章

　　林漾过了几天素净日子, 算是缓和了一点和李老头的关系，虽然对方脾气一向比较冷淡，但比起前两年那种动不动就拧眉冷哼、过来拜年都懒得开门横鼻子竖眼睛, 已经好很多了。

　　师徒俩这么处了一回儿，勉强找回了之前的感觉，虽然整体气氛在韩师看来还是有点儿不冷不热、不远不近，但他不得不承认林漾有时那种微妙萦绕在自身周围的疏离感其实就是跟李老头儿学来的, 说不上如出一辙，但绝对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师徒俩一人占据屋子一个角落，除了必要的交流, 甚至可以大半天的不说话, 要么看书写评, 要么戴着耳机在隔音室练歌, 各做各的事情、谁不打扰对方。

　　这就是十多年师徒关系的俩人？

　　简直把韩师给看呆了！

　　他脑子里甚至有个诡异的想法：现在去找郁放道歉还来得及么？

　　都是严格的师父，但郁放的严格止于教学, 李老头的严格已经是严苛级别的管教了！如果说当年孩子还小、自制力和三观没有养成需要大人的引导, 那现在这样，完全就是韩师完全没有接触过艺体圈子里那种终身制的师徒管理关系了……

　　如果现在圈子里的人都这么教，何愁严师出不了高徒？

　　看看林漾, 不说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那么夸张，毕竟年纪还小, 很多东西都有的熬，但他这些年里从李老头儿手里学的，最起码放到外面都是很能看的水准了。

　　难怪徒弟转流行通俗, 老头儿一边放人一边又生着那么大的气了。

　　人是他劝着去韩国的，可恨也是老头儿自己恨，纠结来纠结去，这两年里就是自己搁原地生气：气对方这么消耗自己，气这一手本事不练硬生生拖着，气明明有好的直路不走非要绕的七晕八转的……

　　可是到头来，听着徒弟要上春晚，要唱红歌，还是忍不住把人召回来带在跟前调教。

　　真是前辈子欠了他的！

　　周五，林漾准时去了项目组那边预约好的录音室。

　　按照韩师的推测，如果顺利的话就是两三天解决事情，不顺利的话，可能是整个节目直接换方案。

　　当然了，之前话虽然说得很不可否决，但这个档口真的把林漾换下去也不大现实，他很清楚，有李老头儿这一层情面在，哪怕是召唤出百万级别的修音师，春晚也会把审核到第三轮的林漾安排到舞台上去。最多就是弱化他在节目里的分量，将重点转移，又或者是请出一位军艺演唱家过来压阵。

　　不过，项目组眼里这个最坏的情况不可能发生，林漾的“复健”相当顺利且成功，他开了嗓子试了两句之后，里面那个录音师傅眼睛显然亮了！

　　接下来也没什么好说了，主旋律红歌，讲究的就是演唱时声音上的恢弘气势、气势的光正宏伟，林漾他岁数不大，但是声线是相当稳定的醇厚挂，哪怕明面上是偶像歌手出身、那也得是南韩那一套练习生培育系统里公认的大主唱级别，可在那之前怎么也是正儿八经的学院派，收拾收拾基本功，这会儿唱美声倒也不让人觉得违和。

　　要说唱的不如原唱的歌唱家，那是当然的！但其他人的参照是以普通歌手通俗流行的水准来考量，这么一来，也有点出乎意料、小小惊艳了一把的感觉。

　　“我想过会不错，但没过会这么不错啊！”

　　录音室里众人是真的松了一口气：没到出动百万修音师的地步，那就是好的进展！

　　能好好的把歌录好，到时候春晚现场自然有办法让整场演出顺顺利利的进行下去，怕的就是项目组推过来的人属实没办法，还要让后期工作者强行想办法……

　　然而，今天的录音只是一部分的工作：林漾单人的录完，接下来还要定时间和军工合唱团一起录一个正式的合唱版本要用的伴奏带，这就不是预录用，而是正儿八经放到节目里备用以防特殊状况发生。

　　就为了这个，林漾还得加紧时间补一补合唱的篓子。

　　越靠近年边，各种盛会颁奖典礼等大场合的预热气氛就越浓，北京开始有雨夹雪天气时，金圭禹给他定下了今年内最后几场南韩行程和各个舞台的节目编排计划。

　　“看着就三场，比起去年是少了很多，但你别高兴早了，你看看你国内的行程单。”金圭禹已经把该整理的都整理了，就差林漾自己挑选三个场合一共六组服装造型。

　　这些都是瓢瓢哥提前做好的方案，用的要么是林漾迪奥那边的当季甚至超季新品，要么是不冲突的设计师作品，撇开工作室和松楚商务对接之后排除的一些牌子，剩下的比如鞋子、袖口、腕表、戒指、眼镜这些单品，也是一一审核才接下赞助。

　　瓢瓢哥这两天倒是忙着和春晚服装组的工作人员交涉，那边要求和限制都太多了，一条一条、一项一项，列出来起码可以打三四张A纸！

　　“服装品牌的立场不能和国情民意相违，花纹样式需要体现出中华传统文化的精神，裁剪和制式要大方简洁端方温雅，配色要展现积极向上的精神面貌和万民同庆的节日氛围。”

　　“嗨，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直接往老字号裁缝铺里手工订一套红色底子绣元宝金龙和祥云的中山装完事儿！参加完这回春晚的直播，等到将来结婚，这一身还能穿着当个新郎官儿不是？”

　　林漾是真的听笑了！

　　“红色喜庆嘛。”

　　“那可不，到时候你去参加带妆彩排，张伦他们要是不跟进点儿，怕满场都是红西装红裙子，晃得找不着人了！”

　　金圭禹顿了一秒钟：“你不会真的弄了这种样式的服装吧？”

　　瓢瓢哥翻了个白眼，“哪能啊！现在这个早把方案送上去也得被打回来，做了也是白费力气。我得再等等，到时候套套其他人的消息，他们要是能过呢，我就卡着线来。”

　　虽然自家老板底子好，可能在那么大的场合打扮的更好更突出一些，哪个造型师不想精益求精呢？

　　还没等到和军工合唱团的联合排练，林漾首先就得跑一次央视，春晚项目组里有个内置的甄选，大概就是临时补位的节目，就是放在广告位之后的视频拜年，全场大概能有十二个坑位，目前韩师也还没打听到这其中到底是怎么样一个选拔标准。

　　总而言之，就是由项目组的编辑给折腾发言稿件，团队审核之后，再由参演艺人、或者无法当场直播参演的艺人，提前录好素材，最后再交到总项目组甄选播放。

　　林漾录这个，穿的是瓢瓢哥临时给他挑了件红带白色细边儿的外套，站在白色的布景板之前，背下大概两百来字的稿子，对着镜头录了一共三条，摄像组才顺利喊过。

　　回去的路上，瓢瓢哥和韩师若有所思，“其实你穿这种喜庆的颜色也不错。”

　　越是简单的颜色，越能体现一些特质。从前林漾自己偏好黑白灰，后来为了工作调皮的、可爱的、冷酷的、炫目的什么风格也都尝试过，大红色正红色的张扬耀目其实是头一次。林漾甚至能看到自己站在打光板下红衣服折射的光落到自己对面那块墙上的一点似有若无的红色印子。

　　“去年看你师兄他们不是有人穿了红色的西装外套么，还是那种带着绒面的，不也挺好看。你反正才二十岁，过了年到了明年也才刚刚二十一岁，得多尝试一下不同的风格。别人都怕把自己的风格固定住，你呢，尝试一样东西，总是想把它吃到腻了才放开……”

　　偶尔大胆一次，其实也没有关系。

　　话是这么说呢，可他记得更加深刻的却是那时防弹他们穿得昂贵奢华，站颁奖台上泣不成声。

　　而林漾自己生平二十年，为数不多的几次大胆，就是足以让人生路线转折一样的尝试。有过这样的“尝试”之后，他发现自己越长大越胆小。

　　有些话拿去劝赖冠林、李大晖那些弟弟们，林漾自己说得无比顺溜且理直气壮，轮到闵玧琪、韩师又或者是郁放这类兄长、合作人、老师一样的角色，他的突破就有点固步自封了。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写歌和挑歌的时候，他会下意识的去设想其他人听到这类作品的感想、

　　歌曲的成品是否会受到大众欢迎，而不是“我到底想要把它做到什么地步”。

　　可事实是，林漾心里是真的很清楚，他还没有足够的底气去要求粉丝、大众去接受自己的所有。这种限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一旦发现时其实早就存在了。

　　他不是不喜欢红色，也不是抗拒和逃避那种张扬无比、耀目到让眼睛里容不下其他的独一无二，从而选择适当的退让和收敛，只是到了“拥有了如今的这些，所以害怕失去”的时候，这种患得患失有时甚至会让人从深夜的睡梦之中莫名清醒……

第198章

　　最先发现林漾有点失眠的还是张伦。

　　二十岁的男孩子, 朝气蓬勃, 既没有女朋友要照顾男女感情, 也不需要走那么复杂的组合人际关系, 简直有着挥霍不完的体力和精力。更何况, 比起去年到了今年其实林漾的行程已经没有那么紧密了，他能有多体能上的疲劳？

　　可还是有那么一丝丝微妙的憔悴。

　　这种状态不是体现在林漾充满年轻感和活力氛围的身躯和面庞, 而是忙完工作、那种骤然松懈下来的瞬间, 这个时候的年轻男孩儿通常冷得有点过头, 像是覆上了一层朦胧又冰凉的纱, 他陷入在自己的世界里, 又强迫式的将自己原样的融入到环境之中。

　　不同于选秀时期那种负责扛包带东西的小助理，张伦是松楚直接调过来给韩师当正儿八经助理经理人的, 在跟着林漾之前也不是没有做过其他明星艺人的助理工作, 他见过不少圈内人，镜头里光鲜亮丽气势昂然，镜头外内敛沉默甚至脆弱疏离, 且不说工作带来的身体损耗, 单单是精神压力就很让人头疼！

　　林漾呢, 就有点这种前兆。

　　休息时更愿意一个人独处，比起其他人的解压方式, 他现在似乎开始喜欢偶尔发呆，哪怕只是毫无焦点的让视线落到任何一个位置。

　　再然后，就是不可避免的睡眠质量下降。

　　相比起林漾自己平时正常状态，这种变化其实并没有藏匿的那么好。韩师忙着年末和年后的各种事务, 在这期间，贴身跟着林漾的张伦自然而然就观察到了。

　　靠近年末，都是大场子大活动，又是林漾头一次正儿八经在国内年末活动，有点压力是理所应当的，他爬得快、身上的话题热度流量哪怕对比去年的自己都完全不是一个量级，不管是粉丝还是大众给予在这个年轻人身上的希望都很深重，张伦敢说，能做演艺人的背负的压力绝对不小，绝非普通吃瓜大众嘴里所说的“就唱几首歌演个戏戏亮个相而已，还赚那么那么多，辛苦什么？”。

　　林漾这种没有污点、路人缘好的看着比别人走的顺利，其实压力压根不弱于那些公关工作难做、一年公关费都是七位数往上不止的艺人。越是形象光亮，对艺人自身的要求只会越发严苛。

　　更何况以林漾的性格，他显然是严于律己的那一种，只会随着经历的丰富和年龄的增长，以更加高的水准来要求自己。

　　别说二十岁的林漾心态还OK不OK，换个大好几岁的、更成熟的都不一定能保证自己站在林漾如今的立场能做到不焦虑忧愁，不患得患失！

　　这事儿张伦没敢瞒着，立马和自己的上级韩师做了沟通。

　　两人为了防止一定的偶然成分造成判断失误，又不动声色的观察了林漾两天。

　　在这期间，他和军工合唱团进行了第一次彩排，接受了一家和松楚关系不错的媒体的专访，一周一次正常和南韩BIG HIT那边开视频会议，和妈妈打了越洋的电话，让助理把之前定好的东西给远在湖南的淡定寄过去，跟着瓢瓢哥前前后后确定了四个出席活动的造型方案，录了大概七八个拍摄用素材……

　　当然了，这只是一些记得住的明面上的事儿，还有很多经纪人以及助理并没有参与的，比较私人的的事情，例如做早课、练功、运动、研读剧本，以及接受李老头儿和郁放一天一次的学习状况检查。

　　表面上看，和从前的日常没有什么区别：忙完公事忙私事，忙完所有才休息。普普通通二十岁歌手兼演员的年轻艺人的一天。

　　这种极致压缩的行程安排真的不是常人能吃得消的，不然为什么一个艺人要配备一整个团队围着团团转？

　　然而随着第二次彩排结束，林漾的状态似乎是好起来了。

　　他工作之外，学习的时间变多了，撇开联系一直很紧密频繁的郁放，林漾和李老头儿的关系随着天气迅速转凉反而不断升温。

　　韩师和张伦趁着林漾睡觉的时间里仔细讨论了到底是哪个节点的变化，才使得原本有些让人担忧的状态突然“自愈”，可这事儿暂时无解，打算和郁放沟通并且通过松楚的人脉预约一个口风紧的心理医生的计划也只得做罢。

　　不过不管怎么样，林漾能够通过自我调节，慢慢调整自己的心理状态来更好的对待工作和自己的私生活，甚至挤时间进行自我提升，这样的觉悟和行动力都让经纪组安慰不已。

　　12月初，又到了一年一度的MAMA举行的日子。

　　因为行程冲突的缘故，林漾今年只去韩国场，但他依然提前了一个多礼拜回到首尔，进行节目的练习和彩排。

　　这个时候，拍完团综回来齐齐晒黑的一群男人们也差不多捂回来了一些，他们得知林漾准备继续深造时，就像是吃了群控了一样，愣了好几秒才给出反应。

　　“时间上，缓的过来吗？”

　　林漾摇头：“这个想法，我甚至还没和经纪人说。”

　　所以，只是一个想法。

　　过来人金硕真拧着眉头仔细想了想才给出自己的意见，“哥哥我站在你的立场，是绝对支持这样的决定。”

　　说着，他看了一眼林漾的神情，继续道：“你才二十岁，明年也才二十一岁，这个年纪不应该去多为自己的人生做尝试吗？我们大家都无比清楚一件事情：出道之后，再回过头来填充自己、进行各方面的提升，本来就是一件难事，但当你的专业是你赖以生存的技能时，我觉得暂缓一下脚步，把基础打牢固一点未尝不是好事。”

　　以出道多年的防弹少年团成员的身份，怀着这样一份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履历，在场的哥哥们未尝没有想过在有限的私人时间里多为自己做点什么，然而环境和时间都不允许，暂且不提工作已经充斥了他们几乎99%的生活，一旦抽离出部分时间，那得关系到方方面面的利益。

　　在听到疼爱且珍惜的弟弟的想法时，大家心里不是没有叹息的。

　　他们没办法做的事情，咩漾想做，那就支持他呀……

　　林漾做这个决定并不是一时兴起，当他感受到沉甸甸的压力且喘息艰难的时候，选择先进行自我消化。

　　直面自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拨开平日里被粉丝大众捧得完美的滤镜，他偶尔也会自我审视：我真的有这么好吗？我真的值得吗？这样的热情能够保持多久呢？

　　这段时间的“复健”和各种前期行程压得林漾喘不过气，但更多的压力，并非来自于行程本身，而是在这个过程之中发现自己并没有充足的底气和稳固的奠基来承担越来越多人的期待……

　　红的快，红的发紫，红的爆炸。

　　这是外人看来羡慕不已的经历。

　　他从一个藉藉无名的素人变成选秀爱豆，再从偶像歌手转到演员，忽略掉转型过程之中林漾曾经觉得难以负荷的压力，就目前的结果来看，这一路至少是顺利而畅通的。

　　直到现在，越来越好的第三年，终于迎来了心态瓶颈。

　　大众看到了一个新人的崛起，对他寄予了期盼，这本是理所应当的发展，可是否有人想过林漾本人的想法？他是否觉得一切也理所当然、并且自然而然的享受如今拥有的一切？

　　在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没由来倦怠和无故气馁的时候，林漾并不害怕直面于自己的评价：比起自己的真才实学，在国内的圈子里，以更加专业的角度来说自己的确是有一些“过誉”。这原本是一直存在的，只是回国一年的林漾不可避免的进入人气怪圈、偶尔会迷失在那种迷幻又舒适的醺风之中。

　　一旦想通了这件事情，除了从心底涌起的一股强烈的庆幸，林漾剩下的想法就是填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