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前烟 第10章

　　"嗯，我知道你的意思。"

　　这个叫刘云山的中年人双手交叉点点头对尚闻绍说。

　　"你们公司就是把这个片子完全交给你了是吧？"

　　"对……但是前期我只参与了构思，具体的实施和拍摄过程我没参与，也就不知道当时设想的分镜和预期的最终效果，公司的想法您的想法还有我自己这边可能都有些出入，有可能会有临时修改，所以可能我需要在您这边做剪辑和后期的时候全程跟进。"

　　"哈。"刘云山忍不住笑了，"这是甲方要常驻我们乙方阵地，全程监工啊。"

　　"……嗯，您说的好像也没错。"尚闻绍也跟着陪笑。

　　刘云山摆摆手，"行了我知道了，你们这个片子难度不大，当时的要求我知道，合同上也写都写明白了，这个事我交给手底下一个一直负责剪辑的孩子来做了，他过一会儿来，你有什么需求跟他好好聊聊就行，好说的。"

　　"行，好的，谢谢您。"尚闻绍正纠结要不要把手里的点心送出去，纸质提手都在手里攥地皱了起来。

　　"哎他来了。"正说着，刘云山看着办公室的玻璃墙说，"夏川，你来！"他高声说道，抬手招呼。

　　尚闻绍听到这个名字怔了一瞬，连忙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的玻璃墙。

　　只见还是那个高高瘦瘦的身影，穿着有些褪色的T恤，歪歪斜斜背着一只双肩包，摆着那副尚闻绍看了一周的已经习惯了的好看却傲慢又有点厌世的表情，只不过没戴着头巾。

　　同样震惊的也有推开门走进来看见瞪圆了眼睛看向自己的尚闻绍的夏川。但是他正面面向刘云山，不好把心里的震惊直接表现出来。

　　"刘老师。"他把背包拿下来，坐到和尚闻绍隔一个位置的沙发上。他余光看见尚闻绍一直盯着自己。

　　"这就是昨天我跟你说的，让你今天来见一下的，那个企业宣传片的项目负责人，小尚。"他对夏川介绍。"小尚，这是我的得意门生啊，夏川。"

　　"你好。"夏川配合着他的老师，装作第一次见尚闻绍的样子。

　　"你好……"尚闻绍表情僵硬，也跟夏川问了声好。

　　"行，这下你们也算认识了，这个项目呢，前期的拍摄部分我们别的部门已经完成了，后边的剪辑和后期部分都是夏川来负责，小尚，你直接找他就行。"

　　"好……"

　　"那就先这样，我一会儿学校里还有节课，就不招待你了。"

　　"行，好，谢谢刘老师。"尚闻绍觉得面对这个派头比他自己老板还大的工作室老板，自己就跟回到学校变成了学生一样。"啊对了这个是送您的。"他赶紧把那袋点心拿出来给人家。

　　"我不吃，你们小孩留着吃吧。"刘云山一摆手就出了办公室，玻璃门在他关上后由于惯性前后晃了又晃，留下屋里还举着手依旧一脸震惊的尚闻绍和一旁已经冷静下来了的夏川。

第18章 要不是为了钱我怎么可能会低头呢

　　尚闻绍正纠结着该怎么跟夏川开口说第一句话。要说他这会儿不紧张肯定是假的，怎么可能，异国岛屿上那个包着头巾凑过来跟自己吸一支烟的人就是现在他身旁这个即将与自己合作的乙方公司工作人员，这未免也太巧了。

　　他还在发呆，夏川就默默把背包又背好站起来。

　　"你去哪？"夏川刚要走，尚闻绍就拉住他。

　　"去剪片子啊，你来不就是弄这个的。"

　　"哦……"夏川语气淡漠，让尚闻绍以为自己认错人了，这不是之前在岛上和他卿卿我我缠绵悱恻的那个男孩，而是另一个和他很像名字也一样的人。他跟着夏川走出了小办公室，但是走到外面夏川也没有停下来脚步的意思。

　　"你不在这剪吗？"

　　夏川没有停留，大步大步向公司大门走着。"我又不是这的员工。"

　　"什么？？"

　　"我只是接了他发的外包。"

　　看来这是工作室老板当中介又把这活儿派成二手包了啊，尚闻绍顿时心慌，"这，能行吗？"

　　"你觉得我剪不好？不相信我？"夏川白他一眼，此时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大楼外，尚闻绍还不知道夏川要去哪，只能继续跟着他。"你要是担心，就去跟刘云山商量商量换了我。"他走到园区门口，带上头盔跨上一辆黑色小龟。

　　"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尚闻绍连忙摆手，站到夏川的电瓶车前也有点纠结，想了想也要跨坐到夏川身后的座位上，结果他刚要抬腿，夏川就两脚着地把小龟往前挪了挪差点让尚闻绍一屁股坐地上。

　　"诶停停停，没让你坐，坐不下。"

　　"？？？"尚闻绍看着夏川空荡荡明显可以再坐一个人的车后座不知道说什么好。

　　"希宁家园三号楼二零二，你自己想法过来。"撂下这句话他转头开车就走了。

　　这孩子怎么性格又变这么差了？什么毛病？

　　不知道怎么得罪他了，尚闻绍只能硬着头皮临时遍地找共享单车。他刚搜了搜，夏川说的那个地方离这就不到三公里，坐公交都不够等车的时间打车打车这个距离又尴尬，他只能找个自行车骑过去了。

　　车链子噶楞楞地响，蹬两脚车轮子就歪一下，连车座子都因为锈住了而无法调节座椅高度。天知道尚闻绍是怎么骑着方圆一百米内唯一一辆共享单车撑过这三公里最终到了夏川小区外的。

　　他快气死了，把自行车不好骑以及夏天暴晒的天气下穿着西裤骑车闷出来的一身汗都怪罪在夏川身上。

　　什么嘛，明明车上还能再带一个人，他一定要自己再跑过去。又不是不认识，装什么不方便装什么陌生人，这家伙还说下次假如能再见到面就给他操呢。

　　不对，这哪对哪……

　　尚闻绍凭借记忆找到了夏川的家门，敲了门等了好半天里面才打开。

　　夏川可能刚冲过凉，头发上还挂着水珠。开了门一句话都不说，闪身又进去了。尚闻绍只能自己往里走。

　　这就是那种典型的老式小区里的老房子，暗厅外带两间卧室，尚闻绍跟着夏川往其中一间开着门的房间走，越走烟味越重，连尚闻绍这种老烟枪都觉得呛鼻子。

　　这孩子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原来这么邋遢的吗？

　　夏川坐在电脑前，开着电脑吹电风扇。白T恤的后部飞到身后，身前勾勒出他略显瘦弱的肢体模样，宽松的短裤裤腿则被风吹得鼓起来变成一个蓬松的圆筒，尚闻绍心想是不是往那里面看去能看到夏川更隐秘的部位。

　　夏川注意到尚闻绍眼神所盯着的奇怪方向，不禁吼他一声。"看什么呐？"

　　"不……没什么……"突然一声呵斥让尚闻绍说话都破了音。"没，不是，怎么说，你开始剪了吗？"他极力把话题拐到工作上好让自己不那么尴尬，怎么搞的，又半个月没开荤，想吃肉了？

　　夏川坐在电脑桌前的小方凳上，这房间不大，电脑旁边就是床。没别的椅子，尚闻绍只能坐在床上，看夏川工作。

　　"还没开始剪，昨天他刚把素材给我。"

　　"哦哦……"尚闻绍一直在分心，风扇就在夏川脚底下，夏川身上的肥皂香随着风就遍布了整个房间。夏川活动手臂操作鼠标和键盘的时候，那股味道就随着变大或者变小，中间还夹杂着尚闻绍熟悉的夏川自己本身散发的体味，扰得尚闻绍心绪不宁。"这个给你……本来给你们老师的，他不吃，给你吧。"他把点心放到电脑桌上。

　　"哦，搁那吧。"夏川看了看，也没动。

　　尚闻绍那德行夏川又不是没见过，俩人说是没什么关系，但是那会儿他在海滩上帮忙，要是有人缠过来问他要联系方式或者请他喝酒，尚闻绍总是会用各种方式求助，把他引过来，要么是哎呀我脚疼想回去休息，要么是我脚不方便呢能不能帮我取个什么东西。然后把他拐到一边，上嘴就是一顿啃。对自己莫名表现出一种占有欲，好像自己和他有什么关系，不能和别人亲近似得。还总是一副欲求不满人前装地正经无比人后又浪得没边的寡妇样儿。

　　夏川坐在椅子上慢慢移动到尚闻绍身边，身体凑近身体，脸颊凑近脸颊。尚闻绍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起来，他都感觉到夏川呼吸时候喷到他脸上的气儿了。还以为是对方要和自己接吻，尚闻绍来的路上的火顿时小了一半，赶紧闭起眼睛，等着那柔软嘴唇的临幸。

　　感觉热源越来越靠近，他就要亲到自己了，尚闻绍激动地不得了。

　　"躲开点，你挡着我拿东西了。"夏川嘴巴贴着尚闻绍的耳朵说，绕过他，伸长胳膊拿过尚闻绍背后的床上的背包，从里面翻找出移动硬盘。

　　就这么被放了鸽子的尚闻绍愣在当场，因为自己过剩的自我意识尴尬不已。"我……你……"

　　"我昨天忘了把素材拷到电脑里，一直在包里放着呢。"夏川插上硬盘，边不耐烦等电脑读取边说，还直皱眉头，"你怎么过来的啊？一身汗味，臭死了。"他瞥了一眼尚闻绍，嫌弃道。

第19章 小爷也是敢爱敢恨一条好汉好吧

　　这次接的这个活儿，理论上讲并不难。夏川是数媒专业的，大一开始为了所谓的财务自由就一直跟在各种老师屁股后头接零散的小单子赚零花钱，直到他大二上了刘云山的剪辑课之后，就固定从他手底下接一些简单的广告和视频制作的活儿了。一年来即便不能说经验特别丰富但也肯定能算得上专业。

　　他看了尚闻绍老板当时给的策划案，又听尚闻绍说了说他自己对于这次这个视频的期望，大概明白了方向和需求。

　　那之后他坐在电脑前处理素材，尚闻绍就在旁边瞪着眼睛盯着他工作。

　　夏川瞥他一眼，瞥他两眼，瞥他第三眼的时候尚闻绍还板板正正坐在床上看着他剪辑。

　　"……"夏川放下手里的工作，两臂交叉抱在胸前转过身来看向尚闻绍。

　　"怎么了……"尚闻绍见他不干活了看着自己，战战兢兢问他。今天再见之后他就觉得夏川对自己的态度和之前在岛上的时候截然不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他了。

　　"起开点儿，非盯着别人干活儿吗？"夏川凶道。"事情说完你可以走了。"

　　'唔……"尚闻绍站起来，动作和语气都有些慌张。"好吧……"

　　他开门离开夏川家的时候夏川头也没回还坐在电脑前，他只好在门口小声说了句我走了然后默默关门转身离开。

　　尚闻绍看看手机，现在才不到十二点，要不先吃个饭然后回公司？但是他们老板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全程盯着把这个片子弄好，因为这是总公司的宣传片，分到他们分公司制作，算是近期比较重要的一件事了。但是这会儿如果回公司会不会被认为擅离岗位？最近公司排班都直接给他按外勤来算了。

　　最后尚闻绍还是决定今天先回家，明天上班时间再到夏川家去报道。

　　他就是有点可惜花了小一百块钱买的那些糕点了，夏川那眼神总让他有种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的感觉。

　　回家路上他去了趟超市买了些蔬菜，付款的时候看见手机上他自己设定的记录的还款日期提醒。本来就不怎么高涨的情绪更加低落，他关掉那条提醒调出付款码。

　　"是不是有的商品会员还有打折？帮我看一下。"

　　本来还想超市买完东西再去楼下便利店买盒烟，但是想想还款日将近，工资还没发，现在多刷一块钱信用卡到时候就是多还一块钱的利息。他摸了摸口袋里还剩两支烟的空烟盒，还是直接回了家。

　　夏川这边的工作就只截止到尚闻绍出了他的家门。他在这个工作之外还从同学那接了几个电商广告修图的小工作。几手转包之后到他这，一套图下来可能就赚两百块钱。赶走了尚闻绍他才能偷偷摸摸在约好的上班时间再赚外快。

　　和刘云山那边说好的是一周内出个粗剪版本，他这边直接把成果给尚闻绍就行。那个电商的活儿时间催得紧，他今天通个宵明天早上就得给人家。

　　看尚闻绍大概是外行，他这随便拼拼凑凑明天给他先应付一下就算了。他还约好了向远明天下午去乐器行看吉他。就算他暑假从舅舅那打工小赚了一笔，但是他不打算在买吉他的问题上委屈自己，买把好吉他他就剩不下什么钱了，想把这边的房子续租下去，他还得想法子多搞点钱才行。

　　至于为什么不搬回宿舍，其实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会儿夏川正和家里冷战，又想证明自己独立了不需要家里的帮助又嫌学校管的太多他想抽烟也好玩乐器也好都受限制。他如果这节骨眼上回了学校，那不就证明他输了么。

　　所以他就硬撑着。

　　想到这夏川就更烦了。

　　那个片子和他对接的是是谁不好，非是那个人？

　　这么难熬又令人头大的时刻，非得让那个人瞧见。

　　即便是刚快满二十的夏川，也是有自尊的。

　　并且还记仇。

　　起初夏川并不是像尚闻绍一样能那么自若地把几天的亲密相处当作单纯的一夜情。或者说几夜情吧。夏川长这么大，又在艺术类院校又玩音乐，不是没和女孩子玩过，但是也没这么不负责任地搞过如此拔屌无情的对象，他都是好歹确定个男女朋友关系，大不了后面没感情了吵架了再分。

　　夏川觉得自己还是投入了一部分感情的，不然也不会那么主动地配合尚闻绍那么多次。他自认对尚闻绍他是很有耐心且足够温柔的。但是尚闻绍这人不领情啊，不单是从来不透露自己的一丁点个人信息，甚至连"你是不是也会回国，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联系吧，留个联系方式"这种来搭讪的人都会说的话也不说一句。傲娇矜持被动如夏川，在被尚闻绍如此对待之后更不能主动交换个人信息了。他不说，他也不说。最后那天，哪怕自己说了十分暧昧的那句"以后有机会再见就让你操我"这种话，都勾不出来尚闻绍一句那就约个时间回头见。

　　就连尚闻绍这个名字都是他在听到他们一起来的那几个朋友和他聊天的时候才得知的。而具体是哪几个字，他都不晓得。

　　尚闻绍上船准备离开那天，夏川纠结到尚闻绍坐车离开前的最后一秒才做好决定，哪怕以后无法见面他现在也想再见他一眼好好道个别，找借口专门跑来送他，他也不领情，还连最后一个拥抱都吝惜。

　　也不知道最早是谁先勾引他的。

　　他头一回尝试和男人发生关系，就遇上这么个人。且不说身体上的感受如何，但是后来发生的这事也太膈应人了。还是说gay都这样？太恶心了。

　　键盘还能用但是有几个按键总是不太灵。删除键反复按了好多次打得键盘啪啪啪直响，但是他抠好的选区就是死活删不掉。

　　又是连续一顿暴躁地狂按，回过神来整个图层都删除了。

　　"我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