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前烟 第15章

第28章 做做做，做什么做

　　尚闻绍并没有拿夏川电话里透露出的稍显低落的情绪太当回事，上班嘛，有几个人是心甘情愿工作的？大家不都是强忍着各种愤懑不耐才向资本低下高贵的头颅？这么说可能有点过，但是确实是这样吧？

　　下午四点多，天气不是太热的时候，他收拾东西出了门。中午晒起来的衣服都干了，尚闻绍叠好收进袋子里装着拿去还给夏川。

　　路上他又到路边的一个生鲜综合超市称了二斤多西瓜。城市生活就是这点不好，小半个瓜的钱都赶上他一盒烟了，该付钱的时候因为要走信用卡尚闻绍总觉得有点肉疼。

　　他猛然想起来钱包里应该还有好久之前没花掉的纸币，因为太久没用过现金，他都忘了钱包里还有钱，只觉得那是个装卡装身份证的物件。

　　"您等等，我现金付。"他掏出钱包，那钱包用了太久表面皮子都因为折痕太重使用过度而皲裂开来。那里边当真还有几张皱了角的纸币，十块二十，再往里翻翻甚至还有张和蔼可爱的粉色大票儿。见着这个他就乐了。"您再给我拿盒烟吧。"

　　像什么从好久没穿的衣服里翻到钱，从沙发缝里翻到钱，还有尚闻绍这样从好久没动过的钱包里找到钱，这种感觉都像是从路上捡到钱一样。仿佛那本不是自己的，是由于什么偶然得到的，是好运，是意外而来的，烫手似得恨不得马上花掉。

　　他把那张百元大钞递给收银员，从钱包里抽出纸钞的时候连带着掉出来个别的什么纸片，白晃晃飘着掉到了地上。

　　尚闻绍从收银员手里接过找零之后就弯腰去捡那张纸片了。

　　秦钊的一寸照。

　　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进他钱包的。

　　尚闻绍把找零和这张照片都收进钱包放好然后揣回裤子口袋。

　　他拎着西瓜又骑上共享单车，跨坐在上头久违地点上一支烟用力吸了一口。最近穷了太久，他已经好长时间没这么肆无忌惮地抽烟了。那么大一口，恨不得让浑浊的烟雾充满他整个肺，然后又理所当然被呛地咳出了眼泪。

　　火辣辣的喉咙呛鼻的味道。

　　他不知道怎么全世界都在提醒他秦钊的存在。

　　该死，那个混蛋到底去哪了？

　　他如果死了那就赶紧让人找到他的尸首，尚闻绍不介意给他收尸；如果没死……那尚闻绍宁可他死了。

　　这些公司能不能稍微负点责，把这些半好不坏的自行车都拿去修修？像现在这样挑到一辆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只能算得上凑合骑骑的车子已经不是头一回了，自打这几天他要定时到夏川家报道之后，十次有八次是要挑到这样的。虽然好像一共也没骑十次就是了。

　　尚闻绍到夏川楼下的时候又骑了一身汗，他跟在小区其他住户后面蹭着人家的门禁进了小区，拿着西瓜和衣服上了楼。

　　咚咚咚地敲了门。

　　夏川恹恹地过来开。

　　"干活儿呢？"尚闻绍打趣道，把西瓜摆在脸边给夏川看。"看看，哥给你带来了慰问品。"

　　"哦。"

　　夏川看见西瓜也没说什么，穿着拖鞋懒懒散散又回了房间。尚闻绍自己靠在门边换鞋，瞥见垃圾桶里有空方便面袋，水池里还有两个没刷的碗，而早上他出门的时候是什么都没有的。

　　"白天有人来了？"他出于好奇地问。

　　"没。"

　　回答还是只有一个字。

　　那这另外一个碗是怎么回事就不言而喻了。

　　尚闻绍收了声。他挽起袖子默默把水池里两个碗都洗了，心情有点复杂。

　　你做了饭就好好说啊，叫我来不就好了，为什么明明打了电话也不说。

　　默认我会回来吗？

　　尚闻绍觉得自己再一次成了个渣男。

　　夏川这种若远似近的依赖和近亲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可能还是岛上那会儿谁对谁都不用负责时候的感觉更让他舒服。现在真的在现实生活中和夏川扯上了关系，他又有点想要逃。他不喜欢夏川那种坏小孩一样的脾气，但是夏川偶尔表现出的温柔和体贴又实实在在吸引着他。

　　真的要谈感情吗？

　　"来吃西瓜。"他洗了刀，把那半个西瓜漂漂亮亮切开，一牙一牙，每一块都像片小月亮。

　　尚闻绍觉得自己的感情就像一条小河。一滴一滴的水从又高又远的山上流下来，汇聚成股。还没入海，你不能催。他也想走快一点再走快一点，他也不知道他会最终流去哪，可能东流入海，也可能流着流着就断了。因为流量不足以支撑他入海或者压根方向就是错的，流入沙漠，成了内陆河。

　　他不否认他也有想奔腾翻滚勇往直前的心，但是现在就是有些力不从心。

　　夏川慢悠悠从房里出来，脸上还戴着眼镜。

　　他随手拿起来一块，接着水池吃。

　　"怎么样，还行吧？"

　　"嗯。"夏川这会儿显然挺高兴的，眉头舒展。尚闻绍看着也舒心了点。看来这是合了心了。

　　"你怎么现在这么大方。"

　　"什么？？"尚闻绍没想到自己还能被夏川这么嘲讽。

　　"这些西瓜，得二三十吧，前两天你连烟都舍不得抽，还买西瓜。"

　　"我……我，我这不是看你工作辛苦吗，我个甲方大大不是得为你乙方创造良好工作环境吗，不识好歹，不想吃别吃！"他被夏川戳到痛处，当面让人嘲讽抠门，这么大个人都不禁脸红了起来。

　　"甲方大大，我工作环境都要不保了，你是不是也得帮我创造解决一下啊？"

　　"什么？怎么了？"

　　"你没看电梯里的通知吗，明天开始我们小区电路检修，未来几天都分时段断电。我怕我东西做一半停电电脑崩了。"

　　尚闻绍心说你家住二楼谁闲的没事坐电梯啊，坐了我也不会闲到去看你们小区的住户通知啊。

　　"那……那……"他纠结着，他可比夏川着急。这时间一天天减少，万一没完成或者工程文件崩了，那他也得跟着崩。"那你要不上我家去做？"

　　"做？"

　　"做。"尚闻绍说，"……做视频。"想了想觉得不对劲又补充道。

第29章 我的好闺蜜，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粗俗

　　虽说是心里一万个不乐意，但为了共同的理想尚闻绍还是咬了咬牙又花钱打了个车跟夏川一起把夏川的电脑搬到了自己家。两个人扛着主机显示器等等一大堆东西坐电梯下楼的时候他还真好好看了看里边贴的通告，说从明天开始为期三天，每天分三次断电各断一小时。夏川还真没骗他，他们这种昼夜颠倒的孩子也确实容易做出不记时间没定期保存最后导致文件崩溃的事儿。

　　本来尚闻绍还多少有点担心说这是夏川为了找理由跟他在一起故意骗他的。没想到是真的。

　　看来他还是想太多了，自我意识太良好了。

　　他可能最近是有点太敏感了。

　　害怕一路上主机颠簸，尚闻绍全程抱着。倒是夏川没事人一样，让尚闻绍看了觉得不爽。

　　他们两个的家距离并不远，但是打车也得开上一阵子。夏末秋初，出租司机已经不愿意再开空调，可是空气也好环境也罢都还是有些闷热。敞开到底的窗子呼呼得往车里灌热风，顺着尚闻绍的T恤袖口吹进衣服里，蒸干了汗液，并不那么甘愿一样地带来一点凉意。夏川坐在他身边，显示器放在靠车门那侧的座椅上，他的胳膊搭在上头。因为腿长，后座空间又窄，他的腿岔得很开，右腿的膝盖碰着尚闻绍的膝盖，热度顺着他裸露在工装短裤外的皮肤传导到尚闻绍那。随着汽车的停停走走，颠颠簸簸，两个膝盖轻微碰撞，刮擦相触。

　　夏川的膝盖很漂亮。

　　尚闻绍斜眼瞥着看了一下，然后又悄无声息把视线移开。

　　要把腿也移开吗，但是移开是不是反倒有点反应过度了。

　　这天气可真让人心里发躁。

　　尚闻绍的手指头轻轻敲击在电脑主机的外壳上，指尖轻触，几乎不发出声音只是不自觉消磨时间那种，感觉这样好像才能稍微分散点儿注意力，不让他去想夏川，去想夏川的腿。

　　就在这会儿，救命一般地，尚闻绍的电话响了起来。

　　用了三年多的，前天还摔裂了缝儿的手机突然吵闹起来，和租出司机放的交通广播分庭抗礼。

　　"喂？"尚闻绍接起来，也趁机换了个坐姿，把腿稍微离开了点儿夏川。

　　"喂，是我啊。"电话是袁静打来的。"你在哪呢？"

　　尚闻绍看看夏川，电话那头袁静的声音不算小，他不知道夏川是不是能听见，故意转头稍微离夏川远了一点，自欺欺人一样的觉得这样就能多保有一丝隐私。"我在出租车上呢，正准备回家。"

　　"还要多久才到？老张他妈妈给我们寄了箱橘子，我想给你拿过去一点。"

　　"这么好？半小时后我肯定在家。"

　　"那必须，我是谁。行了，你等着吧。"

　　挂断电话的尚闻绍心情大好，呼吸间还哼着歌。

　　夏川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尚闻绍住的是那种酒店式单身公寓。面积不是特别大但是价格还不是特别便宜。这房子才交付两三年，几乎是房东刚装修好他就租下来了，所以里边东西什么的还都挺新。

　　时髦的公寓，崭新的各种家电，夏川初一来到还真没想到平时表现得那么抠抠搜搜的尚闻绍还能住这种地方。

　　这可比他夏天下过暴雨就能掉层墙皮的老居民楼可强太多了吧。

　　夏川没说话，但硬是愣在门口不动了。

　　"干嘛呢？进来啊。"尚闻绍看他一直不进门就催他，"你等着我给你拿拖鞋。"他可不愿意让夏川这熊孩子把他家弄脏成猪窝跟他自己家一样。

　　门边有个小鞋柜，尚闻绍俯下身翻翻找找。除了秦钊的拖鞋之外，他家还真没什么别的适合他的鞋子，但是他又不想让夏川穿秦钊的。

　　"你凑合穿这个吧。"他把之前袁静来他家玩的时候买的拖鞋拿出来了，他家楼下超市小，没什么可选的，袁静当时买了个特别难看的男式最小号，41的，估计夏川穿了也不会小特别多，顶多脚趾头露外边呗。

　　"哦。"小木头人活了过来。

　　尚闻绍去书桌那给夏川腾地方。

　　他跟秦钊的桌子是很长一张，两个人的电脑并排放着，偶尔没事了一起打游戏双个排什么的。工作需要，两个人的电脑都是笔记本，秦钊走的时候连电脑都带走了，他的桌子上就只零散放着点纸张笔筒水杯子什么的，也挺好收拾。

　　"你电脑放这就行。"他把别的东西搬走，又把夏川的主机放到桌面上。"你自己组装，我歇一会儿。"

　　夏川今天还是一如既往地话少，虽说尚闻绍心里还是有点过意不去但是觉得这样也挺好，相敬如宾啥的，也省得他老胡思乱想。

　　尚闻绍这边正端着水杯子坐沙发上看夏川攒电脑呢，那边咚咚咚得就敲起门来了。

　　"谁啊？"夏川问。

　　"来了来了！"他跑去开门，"是那谁……"他一时间没想到怎么好好跟夏川解释，就那么凑合着回了一句。

　　这抽象的回答自然让夏川更莫名其妙，他边给歪着头去看来者何人。

　　"哎哟我的天啊今天真是热死我了，看看吧，老张他爸跟别人一块儿包的果园儿，你要是觉得好吃我回头再让他……"

　　来的只有袁静一个，尚闻绍一开门她就说个没完，把橘子塞到尚闻绍怀里，准备换了鞋进来跟尚闻绍说会儿话。

　　结果当她看见夏川的那一刻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剩目瞪口呆。

　　"我……他……你？？"袁静来回指指他们三个人，这话是怎么都说不顺当了。

　　"行了行了说不出来就别说了。"尚闻绍把橘子放到门边，"走走走咱们出去说。我出去一趟啊！"他又回头嘱咐了夏川一句。

　　尚闻绍把袁静推到走廊尽头的小阳台那。

　　"我抽一根哈。"他给自己点上一根烟。

　　"怎么回事啊？？我没看错吧，这是日本那会儿那小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