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前烟 第17章

　　手机的铃声还没关，沙发离床有不到两米的距离。尚闻绍看见夏川的眉头皱起，似乎因为这烦人的声音而睡得并不踏实。

　　他赶紧光脚下床去把沙发前小茶几上的手机拿起来铃声关掉。

　　之后就蹲在夏川面前看他睡觉。

　　尚闻绍觉得自己好像个变态，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清醒的他偷窥熟睡中的夏川。夏川睡觉的姿势像孩子，两腿蜷缩，个子很高的一个人缩成小小一团，手臂收回放在脸颊旁边。

　　随着尚闻绍手机铃声的关闭，夏川的眉头也疏解开来，嘴唇轻轻开合，呼吸和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尚闻绍总觉得看着这个小朋友睡觉的样子总会让他觉得很安心，心里软乎乎的。尚闻绍挺羡慕他的，大学生，什么烦恼都没有。做做零散的工作赚赚钱，碰到喜欢的人上去纠缠纠缠，遇到合适的对象就打个炮。不需要负责也没必要负责。

　　但是他不行。

　　拿过来他不盖了的夏凉被给夏川盖上，尚闻绍换了衣服拿着个橘子就出了门，他要赶紧去银行把钱还了。因为钱如果在卡上的话会自动扣掉还款，所以从他开始为秦钊还债之后工资一到账就赶紧取出来，按日子看哪个该还了再临时存到哪个卡里转帐还掉。

　　糊里糊涂的负债日子就这么过了一个多月，还了两次钱，他竟然也有些习惯了。

　　事情办得很快，归根到底也就是存个钱罢了，反正比赚钱简单。

　　经过这一晚上，早上醒来发现小朋友竟然把自己抱到了床上，不知道怎么就对他有点改观，感觉夏川还挺可爱，明明床那么大，还偏要自己跑到沙发去睡，像是感觉到自己对他的疏远然后刻意而为一样，明明前一天说要留在这晚上也工作不要回自己家的也是他。仿佛执拗地要证明自己真的对尚闻绍不感兴趣真的只是来工作，之前的事情只是擦枪走火一般。

　　弥补似得，尚闻绍难得地去超市买了一大堆东西。蔬菜肉片，火锅底料，各种丸子。自己买真的比去店里便宜不少。尚闻绍挑了个二十几块的大包的火锅底料，寻思还能剩下一部分改天自己做个麻辣烫吃。

　　他想请夏川吃火锅。

　　都说谈恋爱的时候花钱如流水，过去没负担债务的时候没什么太大感觉，现在用钱紧张了，他就心疼起来。更何况他这都还不算谈恋爱。

　　回到家的时候差不多刚到中午。不知道夏川是不是还在睡觉，尚闻绍开门的时候都轻手轻脚的。

　　静悄悄开门，看见那小子还乖乖躺着，尚闻绍继续静悄悄换鞋静悄悄把东西放到地上。

　　土豆被放在了购物袋的顶上，袋口没系严袋子又没立稳，土豆刚放下没一会儿就咕噜咕噜掉下来撞倒旁放着的垃圾桶发出一连串噪音。

　　"！！"夏川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迷迷糊糊地看着尚闻绍，眼睛都睁不太开。

　　"吵着你啦……"尚闻绍有点不好意思，弯下腰去把那几个不听话的土豆装回袋子。

　　脑袋还不大清醒，夏川抓抓头发有点不太知道自己在哪，盯了尚闻绍好半天。

　　"你起来吧……一会儿吃饭，我买了东西一会儿吃火锅……你要是想睡觉要不一会儿去床上睡。"

　　"……呃，咳，不用。"夏川站起来，嗓子有点哑，随着他的起立，身上的被子和衣服也掉了一地。他赶紧俯下身把那些东西都捡起来并认出那是尚闻绍的被子，应该是他给自己盖上的。恍惚间还有些害羞。

　　尚闻绍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有些好笑，撸起袖子默默把一堆蔬菜都洗净切好。电磁炉搬上餐桌，小煮锅小盘子小碟子都摆好，香菇生菜小油菜，土豆片豆皮宽粉，鱼丸贡丸甜不辣，虾仁蛋饺鲜肉片。麻将料拌上一点海鲜酱，鸡精味精酱盐，油辣椒油葱花香菜花生碎和炒熟了爆香了的花椒芝麻油放一旁备着自己取用。毕竟火锅算是这些年来尚闻绍难得喜欢的觉得好吃的东西，一样样他都得亲力亲为收拾好了。

　　"这么丰富？"夏川洗漱完直接就坐下了，不过他刚睡醒，一起来就吃这玩意儿似乎稍微有点油腻，他揉揉肚子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饮料。

　　尚闻绍给夏川调了一份蘸料，连带着筷子一起摆到他眼前儿。"那是。尝尝？"

　　"哦……"用小瓷勺舀了一勺火锅清汤，带着勺子一起搅拌，他吃不惯重口味，夹了肉放到嘴里之前先用舌尖舔了一下，确定味道大概能下口才放心吃。尚闻绍给他调的蘸料还行，比他想象的淡，他那一勺清汤加的有些多余，纠结着是不是再加一勺蘸料的时候却看见那小盒在尚闻绍手边，他有点不好意思去拿。

　　"是不是有点淡了？你自己再加点儿。"尚闻绍问，把那海鲜酱的小盒子递给他，"昨天看你吃不了那橘子我就觉得你是不是口味偏淡。"所以今天尚闻绍买火锅底料都挑的清汤，他自己是喜好麻辣的，但是万一买错了夏川不吃就不好了。

　　"谢谢……"

　　"片子剪的怎么样了？"

　　"还行吧……"

　　"下周一能给我？"

　　"嗯。"

　　"行。"尚闻绍说，又往锅里下了半盒肉片。"等这部分通过了，我再请你吃饭。"他笑得十分开怀，眼睛弯起来像是个月亮，皓白牙齿露出几颗，左边脸颊还有个小酒窝。

　　这一幕看得夏川有点愣神。尚闻绍笑起来比往日里没什么表情的时候好看，但那人笑的时候不是没正经地开玩笑一脸坏样就是在床上搞爽了才露出个眉眼迷离又朦胧带有情色意味的媚笑，像现在这样的爽朗笑容好像夏川真是头一回看见。

　　"哦哦……行啊。"他慢了几拍才说。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得，"我，我学校月底有个文化节，到时候我们乐队有演出，你要是有空你要不就来看看……"他补充道。

　　"乐队？"尚闻绍说，嘴里还塞着半颗鱼丸。"你还有乐队？行啊，提前跟我说，绝对捧场。"

　　"嗯。"

第33章 别瞎撮合行不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多亏了那顿火锅，后面几天工作都还算顺利，不管是尚闻绍还是夏川。夏川昼伏夜出，晚上工作白天的时候休息；尚闻绍白天整理整理做做家务或者出去办点什么事，那张床一个人白天睡一个人晚上睡，也没出现什么需要他们纠结的"怎么睡"的问题。两个人只在昼夜交接的清晨或者傍晚沟通沟通工作，别的时候谁也没打扰到谁。

　　三天后，夏川家所在的小区电路检修结束，尚闻绍又打车帮夏川把电脑搬回去。

　　"哎哟……"尚闻绍锤了锤自己二十六岁高龄的老腰，前一天晚上他睡觉的时候姿势不对，脖子也落枕了腰也扭了，现在不管怎么样都难受。"得了，你又到家了。"他把夏川的主机箱放到原位，就像逞强一样，扭了腰也要逞能搬不好拿的主机。

　　"嗯，谢谢。"

　　"还剩两天，片子剪好发我，回头我请你吃饭。"

　　"好。"

　　他们两个话都少，像在刻意保持一个互相都舒适的距离。但与其说是两个人不约而同这样，不如说是尚闻绍单方面想把夏川控制在一个安全距离内，然后夏川被动地配合罢了。

　　这活并不难，夏川自打那天回来之后没多久就把半成品给了尚闻绍，还留出来了大半天时间来修改，结果自然也是喜人的，周一上午夏川还在补觉就接到尚闻绍的电话约他周末有空去吃饭。

　　尚闻绍的钱发下来了，加上上个项目的奖金，前前后后一共有两三万，不算很多但也着实是缓解了燃眉之急。他要先还给袁静夫妻俩一部分，然后再拿去还掉信用卡。看来这样下去，一两年之内把那笔债务还清也不是不可能。

　　不单单是夏川，他还约了袁静张昊，顺便带上了袁梦。这顿饭算是尚闻绍的答谢宴，虽然他也请不了什么很贵的。

　　时间约的周六中午，谁都不太会有要紧事的时候。

　　因为尚闻绍是被袁静夫妻两个开车接着一起去的餐厅，他们到的比较早，所以就只等从自己家赶来的夏川。

　　尚闻绍狠狠心选了家人均两三百的相对昂贵一点的餐厅，毕竟今天这顿不是随便吃吃，而是承载着他心里的感谢。感谢袁静夫妇在危难时候伸出的援手，和夏川小同志对工作的认真负责。

　　"袁梦也到了，菜点了吗？怎么还不上啊。"张昊问，他们两口子上午起得晚，现在还没吃过早饭。

　　"那个……等会儿还有个人要来……"尚闻绍说，他没说今天还叫上了夏川。

　　"谁啊？"

　　"……啊啊啊！！难道是那个！！"袁静拍着脑门灵光一闪，"你是不是叫了那谁？？"

　　"嗯……"尚闻绍点点头，因为今天这一桌人基本上都算是认识，他希望夏川应该不会认生。"这次奖金能顺利到手，也多亏了他。"

　　尚闻绍总是下意识地想去解释，撇清自己和夏川的关系，但那些话每每说出来都有一种连他自己都觉得欲盖弥彰的不和谐感。就像老师说是不是有人假期里做了好人好事，班里有人寄来了感谢信。然后明明不是尚闻绍，他却上赶着举手抢着说不是自己。

　　像是故意想去在这件事面前表现自己。

　　"别说这个！！我就觉得你们两个肯定有戏！说，你是不是跟他已经搞到一起了？"

　　"不是，没有，你别瞎说，我就是……"

　　"对不起我迟到了！"尚闻绍还没解释完，夏川就呼哧带喘地奔到了包厢门口，衣服和头发都跑得凌乱飞起。"我睡过了，我……"

　　抬头一看才发现包间里人很多，不单是尚闻绍一个。

　　"……"

　　"咳。"袁静自觉得从尚闻绍身边离开换到另外的位置，把那唯一一个空着的位子留给夏川。然后看着这孩子默默走过去坐下。

　　"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走菜吧。"

　　夏川总觉得有点不自在。本来他就只认识尚闻绍一个人，这房间其他几个人是之前和尚闻绍一起住在他舅舅店里的客人他知道，而且这几个人大概率知道他和尚闻绍在岛上的事他也知道，所以才尴尬。

　　偏生吃饭过程中那个和尚闻绍关系很好的女的还一直明里暗里话里话外地戳他，撮合他和尚闻绍，可尚闻绍还偏偏每次都一句话不反驳，让夏川都要误会尚闻绍是不是真的对他有意思只是自己害羞不好说，而他的朋友们都知道才会这样做。

　　比如这样：

　　"哎，我说，尚闻绍，我都不知道你喜欢老牛吃嫩草啊。"

　　或者这样：

　　"国内国外都能遇见，这要说不是缘分我都不信。"

　　虽然没有很过分，但夏川被cue到只能闷头吃饭。

　　"行了吧，吃什么都堵不住你的嘴。"尚闻绍夹了很大一块羊排给袁静，"我就看你这个嘴什么时候能比碗口还宽。"

　　"我就说说嘛，正常的哪有做个工作还要把人带到自己家去的。小川我不是说你哈，是这个老男人心机深重你要小心。"她拍拍夏川，"不要相信这个老男人看似老实平庸的外表。"

　　"咳咳咳咳咳咳……"

　　"怎么了？喝点水。"

　　夏川怎么好意思说去尚闻绍家以及在那里留宿都是自己提议的。

　　"你们慢慢吃，我出去一下。"尚闻绍看得好笑，推开椅子站起来，轻轻带上门，他想去添个菜再抽根烟冷静冷静。

　　尚闻绍走得轻松，包间里只剩下"直男"夏川和八卦一家人，自然不会太好受。

　　"我说我说！！"袁静火速靠过来，那热情劲儿吓得夏川直往椅子另一边躲。"你，叫夏川？"

　　他点点头，鼓着腮帮子嘴里的菜都不敢嚼了。

　　"我刚都胡说的，他人挺好的。"袁静说，"他有时候很被动，他躲开你不是不喜欢你，他就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有时候又不想承认。如果他真的只拿你当工作伙伴，不会那么轻易就让你到他家去的。"

　　"……"

　　尚闻绍出去了大概有十几分钟，袁静就只和夏川说了这些，然后就是招呼自己的老公和妹妹吃东西聊天，没再打扰他。夏川都不知道尚闻绍的这些朋友到底是在助攻些什么，说的话奇奇怪怪，明明自己和尚闻绍什么都没有，说来说去都只是让他更尴尬而已。但是他大概能感觉到这些人很希望他能和尚闻绍在一起。

　　搞什么，连尚闻绍自己都一直在躲他呢。

　　"我又加了半份烤鸭，看看你们还有没有想加的。"尚闻绍回来了，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烟味，那味道飘飘渺渺，大半已经被吹散了，只剩一点粘在他的薄针织衫上。

　　"别了吧，今天已经点了不少了。"

　　"没事啊你们大可放心吃，我难得发一次奖金大方一回，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该薅羊毛就可劲儿薅，等我一波收割了你们可就想薅都没得薅了。"他话说得轻巧，估计这些人真可劲点他还真得心疼。"给。"尚闻绍跟他们说话的时候默默卷了块烤鸭递到夏川盘子上，专门挑的肉比较瘦，皮和肉比例均衡的地方，葱和酱料都放的比较少，又加了两小块黄瓜条爽口，怕夏川吃了觉得腻。

　　"谢谢。"夏川的回话也轻地都不像在说给尚闻绍而像是说给自己听。

　　踌躇半天，夏川在桌子底下把一个徽章拿给了尚闻绍。

　　"这是什么？"

　　"我们乐队的……做着玩的，前几天看到家里有多的就送你一个。"

　　"行啊，谢谢。"尚闻绍笑着说，那个徽章拿在手里看了半天。"到时候你们演出我肯定去。"

　　"嗯。"夏川胡乱地点头，掩盖他现在大脑的一片空白。"那天你如果去的早可以先去后台找我，我们平时……"

　　"你等等，我接个电话。"

　　夏川还想再和他说点什么，但尚闻绍低头看了看手机，就皱着眉头起身走到了窗边去接了电话，夏川只能把话咽回去，回过头拿起那烤鸭来吃。

　　尚闻绍的声音不大，他只能听见些尚闻绍回答的没意义的语气词，比如是，没错这种，不知道对方是谁，不知道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他在哪？"